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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瓶_红袖添饭
从小,我就知道,我和她是不一样的。
虽然,我们的父母,是同样的两只猫人,虽然,我只比她晚半小时出生,虽然,我们有一样明澈的眼睛和柔软的腰肢,虽然,她是我的姐姐。
是的,她是我的姐姐,她叫罗刹。
我是妖狐。
十八岁的时候,罗刹穿红裙,她有两条全世界最美妙的尾巴,从来不肯辜负,她眼波一横,尾巴一甩,横扫魔界万千男子,石榴裙呵石榴裙。她美艳如风中招展的猎猎战旗,是一种来势汹汹的侵略,无人抗拒。她性烈如火,一场爱情对她就是一次覆灭,可是每每在劫灰中重生,益发明艳不可方物。
十八岁的妖狐,固执地把自己的尾巴,竖成不肯妥协的形状。我穿白色衣服,神情肃穆,每日潜心修习补血魔法。还没学会享受物质,爱情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伊代爷爷的故老相传里淡漠的名词。我明白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顺着掌心的纹路走下去,直到我遇到那个男子,锋利的爱情,切断我日日循序而进的掌纹。 我开始明白。我,也只是一个女子。
那个人类男人的眼睛里有火。蓝色的瞳孔。一些汹涌的火焰。一片燃烧着的汪洋。我亲眼看到它们吞没了我。我的身躯虚无。消失在他的眼睛里。透明的液体漾满了我的脸,他们说,那叫眼泪。
一只妖精的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倾城。
劫难在我身上经过,它践踏着我的身体,让我疼痛不已,我说感谢。我恳求他,告诉我,那个男子的名字。
魔神怜悯的看着我,他缓缓的开口,说:海。
海。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罗刹轻轻的说。
我回过着,看到她眼里不可一世的光芒。我的心,一下子,沉沉到了最黑最远的深渊之底,那儿,有36层,亿万光年不得超脱。
一直都是这样子,只要我喜欢的,罗刹也会同样喜欢。可是,从来我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与我相争上面。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那个叫做血刃的男孩子,他在罗刹十六岁离家那年,义无反顾的跟着她一起去了暗无天日的圣诏居住,忠心耿耿保护着她。他有刀锋一样凛冽的侧脸,我幻想过可以轻抚他的脸,满手鲜红淋漓。
还有那本在我生日的时候得到的礼物,一个叫安徒生的人类男人写的《海的女儿》的童话书,罗刹抢走了它,当妈妈把它再交还我的时候,它已经残破不堪,丢失了开始和结尾,我终于还是没有能知道,那个放弃了永恒的生命,放弃了银子般明亮的嗓音的小美人鱼,她最后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将会怎么样,可是我能明白,她爱上那个王子,在被巫婆掠夺去最珍贵的歌喉的时候,是怎么无悔而决绝的心情。
我当然能够明白,我已经走在了通往巫王露比的魔宫的那条甬道上,正如当年她拔开层层海藻,走进巫婆阴森森的洞窟一样。那个巫婆,有瘦削如鹰爪的手指,她的头发纠结在一起,是一条条喷吐着毒液的火蛇,还有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色灯丝一样的血丝。
罗刹倚在前面的柱子上,似笑非笑:妹妹,你真的要去吗?
我点点头,对她,我不屑多语。是的,我轻视这个和我有相同血缘的女人。
她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劝你三思的好,巫王露比,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我冷笑: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扬了扬一头火焰色的红发:我,当然是不放心你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如今爸妈都不在了,我有照顾你的义务啊。
我甩开她的手:别说得这么好听,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了。
她甩过来一个挑衅的表情: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输得太难看的。
我悲上心来,她,只是把这当成一场战役,她对我天生就有一种恨意,从来不肯让我快活。可是我,如果一个女人一生只能有一次爱情,那我是真的把一切都赌在了那个叫海的人类男子身上。我无路可退。
让人有点惊讶的是,巫王露比,并非我想象中丑陋而肮脏的形象。她简直可以称得上貌美如花,如果不是她特殊的黑发,我会以为她只是人类普通的女孩子。甚至,连表情,都是那么善良无欺。
她一直微笑:我知道你的来意,我也有帮助你的那个能力。我可以把你变成一个人,你可以走路,可以跳舞,可以追随你的爱人。
我打断她的话:你直接说吧,你要我的什么来交换。我知道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她冰凉的手指触碰着我的脸:像死亡一样的冷:我不要你的交换,我要你一定要得到那个男人的心。是的,让我们相爱,否则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一字一字地告诉她:如果不能爱你,我情愿,这样死去,爱到某种程度,就有了锋利决心。
那个巫师之王的女子,她的微笑里,有那么茂密的忧伤,我相信我们都只是同样不能自拔的女子,爱情于我们,都是碎玻璃一样的绝望。光芒四射的绝望。
我们是一类的女子,我们应该惺惺相惜。站在时空之门前面,我对她说:祝福我。我不愿意这么孤独的死去。
我纵身,呵,爱是一次惨烈的纵身,我管不了,下面承接我的,是柔软还是坚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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