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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爱尔兰咖啡之一世情缘
发信人: jian_sheng14()
整理人: herijunlai(2004-02-17 00:14:58), 站内信件
(一) 

  音乐响起,从柔和的悠扬转至激昂。她一袭长裙,优雅的紫色。天空是湖水的蓝色。 
  他转身的时候,她恰好走进那间咖啡厅。他感觉,象一幕戏正在上演,唯一不同的是戏的主角是这个不相识的女人。他也走了进去,象前世注定似的,他就坐在她的斜对面。无论从哪个角度望过去,她都是如此的优雅。他们同时叫了一杯咖啡,都是紫红色的水晶杯,咖啡的颜色透着浓浓的酱紫色,那是属于忧郁的颜色,也是充满意蕴与回味的颜色。 
  之后,他离开了那间咖啡厅,以后也没有再去过。他依然酷爱咖啡那苦中带甜的味道,喜爱它独特的颜色和香味,可唯独不再去咖啡厅。他说:人生中有许多种美都是这样残酷地浪漫着,我不去惊扰它,它就会永恒地存在着,在不同时空不同的生命历程里给我悠远的回味。 

  (二) 

  她还去那个咖啡厅。她依然优雅地坐在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可以很直观地看到他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但日子一天天沉入岁月的湖中,位置上的人来了又去了,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音乐在这里轻轻淡淡地飘散,她有些百无聊赖。她手里还是第一次和他要的同样的咖啡。咖啡有个很有韵味的名字叫一世情缘。它其实是由威士忌调成的爱尔兰咖啡(Irish Coffee),柔滑的味道中夹带着丝丝酸甜的味道,如白雪般的鲜奶油和酱紫色的砂糖轻盈地飘浮着,象那凄美绝伦的爱情里星星点点的霜花。 
  她每天都会抽时间去坐坐,象一种固执的习惯。这里似乎飘溢着他身上的某种特别的气息。爵士乐那迷幻的音调总是不经意间撞进心坎里去,她可以清晰地忆起他那清清淡淡的笑和那不经心的一瞥。那里面似乎包含着某种情感以外的东西,她觉得那种气息十分亲切象她生命里固有的东西。 
  他没有再出现在那个Coffee Bar里,象滑入时间隧道里的尘埃,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等着时光一点点地沉入记忆中,对他的幻想却更清晰。 

  (三) 

  她坐在那里总是要两杯一世情缘,一杯放在她的对面,一杯自己喝。 
  这里的秋天丝丝缕缕的雾在街头迷惘般地飘渺,她的心似乎踩入了那行人渐行渐远的脚步中。街旁法国梧桐的叶子一天天地变黄,昭示着季节进入了深秋。这条街在解放前是最多外国人出入的地方,直到如今异国的风情依然在这里飘散,在这个喧嚣的城市中它却是难得一处静谧的心灵栖息之所。她喝完咖啡后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踩着一地的落叶慢慢地走,浸漾在清冷的秋色中。 
  日子静静地流淌过她的生命,当秋季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在中国的签证也到期了,她不得不离开了这座城市。象生命里匆匆的过客,她的倩影永远留在了那个咖啡厅里。 
她回到法国后就象变了一个人,身边的朋友都这么说。 
  “草儿,你太寂寞了,我给你介绍个男的,绝对配你的气质。”朋友茜试探地说。 
  “谢了,我还没到嫁不出去的时候。再过十年吧,嫁不出去一定请你出手拯救。”她轻笑着,眼底流动着深深的落寞。 
  “你可别后悔,人家可是千里挑一的青年才俊,背后成堆地排着一群美女呢。”茜轻轻地拍打着草儿的肩。 
  “呵,有那么好怎么不留着你自己享用?这么好心。”她们俩相互打闹着。 
  草儿并没有把茜的话放在心上。 

  (四) 

  第二天,茜打电话来说约了那个男的,草儿推说今天要和教授做一个植物标本的课题抽不开身,茜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地说她是冷血动物做一辈子老姑婆也是活该。她不置可否地笑笑,茜是法国华侨这个群体中对她最铁的一个,总是忍不住骂她,但骂她全是因为关心她。 
  和一个陌生人相亲,草儿从来没有想过。她在法国待了七年,从二十一岁到二十八岁。青春在不断地流逝,但爱却象青涩的叶子在树上悬挂着。很多人说中国华裔的恋爱是两颗寂寞的心相互取暖,根本没有什么爱情可言,草儿深信不疑,她一直在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一种绝世奇缘,所以她绝不会轻易心动。她经常参加华人在法国的聚会,参加的人有许多来自国内一些名牌大学的学生,有的在法国待了很多年,学了几年的法语却申请不到留学的学校,象草儿这样在法国既有事业又有国籍的倒是凤毛麟角。 
  草儿的高傲在华人圈内是出了名。每次有新的朋友总会纳闷她长得如此漂亮却一直单身。在那个圈子里寂寞的女人象苍蝇飞来飞去,要不象时装一样频繁地更换着身边的男人,要不找一个可以相互慰藉的人同居,再纯一点儿的找个对眼缘的人结婚草草地过完这一生,实际一点儿的找个本地的法国男人。草儿是永远不会那样践踏自己的青春,她一直等待着,既不心急也不悲观,她始终认为属于她的那一半已经在路上了,他或许正在寻找她,或许永远都找不到她。没关系,与其让不爱的人抱着搂着,还不如一个人清冷地美丽着,即使孤独也是自由的孤独。 
  她在一所大学任助教,工作很清闲但她也干得十分的出色。草儿干干净净地活着,象一朵浅浅淡淡的花绽放在异国他乡。工作之余她也常去Coffee Bar坐坐。法国人比较浪漫,生活也比较悠闲散漫,在这里一条街上会有几个咖啡馆,这里的人喜欢喝柔滑香浓的咖啡,但草儿却喜爱Irish Coffee独特的甜酸味,象爱情。 

  (五) 

  日子象泼出去的水一样再也收不回来,静静地流进生命的河里,从这一端流到那一端。她没有过多地去想别的,只是深深地坚信属于自己的一世情缘将在某一处和自己相遇,只是时间地点人物未确定而已。 
  草儿一直觉得世上有一种东西可以很确定,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你想要的感情,你想要的未来。如果说它是不确定的,那是自己对自己的不负责。一份感情,如果你执着于它的纯真与美好那你需要足够的耐性等待。或许等待的结果有多种,永远都等不到那个深爱你的人,等到了却留不住它,留住了幸福地过一生,或者爱情在现实生活中慢慢地消磨渐渐地僵死。一个完美主义者是这样决定自己的一生的,宁愿永远失去也要等待最美的出现。 
  草儿没有去计划过自己的爱情它会在何时出现何时萌芽,她想应该来的时候它自然会来。象这样子她静静地走过一季又一季,有时候她还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个和她一起喝咖啡的男人,他确实是一个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的人。不过这又能怎样呢,他也许只是一个过客,在某年某月某日他已经从此走出了她的视线,永不再相遇,象两条平行线,他们擦肩而过时相互张望了一下,从此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远。 
  这几年草儿偶尔也遇到一两个死心踏地爱她的人,她都一律退避。优秀的男人有很多但能真正值得付出爱的却只有一个,她的心思如尘寂寞如花,只有在那个爱的人面前才会尽情地绽放那属于自己独特的美丽。 

  (六) 

  茜那天打电话来说一个朋友结婚,找来找去发现身边的华人不是结婚了就是没漂亮的,让草儿委屈委屈做回伴娘。草儿拗不过茜便一口答应了。 
  这一年草儿二十九岁,她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结婚了,她却独自美丽着,等待着那一个在她身边停留的人。 
  茜跑来草儿的寓所赖着不走,说一定要陪草儿去定做一套漂亮的伴娘服,要把新娘都比下去的那一种。 
  草儿轻笑着说:“这样不好吧,朋友结婚又不是我结婚,太过张扬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茜坏坏地笑着说:“我还想趁此把你推销出去呢。”说完硬拉着草儿去婚纱店试礼服。 
  试来试去,草儿唯独喜欢香槟色的那一件,高贵雅致中散落着点点的落寞。低垂的V形领显得她的粉颈很高,独特的香槟色配衬她象牙色的肌肤相得益彰。 
   
  婚礼那天,草儿早早地去新娘那儿帮忙化妆。 
  茜把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介绍给她。 
  “草儿,这就是新娘,我给你常说的米昔。”草儿看见那女孩,她的脸微红,看见她时眼睛笑得弯成了一颗月牙儿。 
  “真漂亮,茜,比你形容的还美。”她亲热地拉过草儿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草儿有些不好意思,看看新娘的房里没有其他的客人,有些奇怪地问:“米昔,你没有请其他的朋友吗?” 
  “没有啊,我就请了一两个朋友,新郎不喜欢热闹。”她说起新郎时脸上又泛上了一抹红晕。 
给新娘化好妆后,草儿才开始给自己化妆。茜给草儿梳了一个很美的中式发髻,配上她长长的粉颈,低领的礼服,镜子前的草儿有股超凡出尘的美丽。 
  米昔和茜在一旁啧啧地称赞。 

  (七) 

  门外响起了清越的汽车嗽叭声。 
  “新郎来了。”米昔和茜同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欢快地叫道。 
  她们跑了出去,草儿静静在跟在她们的后面。 
  车停在花园里。 
  一个一身黑色礼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伟岸清朗,他的衣袋里有一块香槟色的饰巾斜斜地放着。 
草儿看见他,脚突然象灌了铅似的,她愣在了那里,他居然是那个在咖啡厅里偶遇的男人。 
他也看了她,眼神里涌动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 
  茜走过来拉草儿,笑着说:“瞧瞧新郎帅呆了吧?当初我想把他介绍给你,你还推三堵四的,我看你今天一定后悔得想跳河吧?”她打趣地说着。 
  “哪儿会,你真夸张。”草儿轻笑着,可心一时间却有股尖锐的疼痛感。 
  新郎看着草儿,沉默地注视她,那眼神静谧得似当初邂逅时那般,穿越过空气与呼吸直窜进她的心坎里去。 
  “很高兴认识你,草儿。我是青时。”他伸出手,草儿也伸出手,它们在半空中相遇。 
  草儿的手有些冷,他的手心有些凉涔涔的汗。 

  (八) 

  车沿着开往教堂的路一直行进着。 
  草儿的眼睛时而飘散在车窗外,时而偷偷地瞟一瞟坐在前排的新郎。 
  如果说爱有距离的话,那就是当你面对你想爱的人相隔咫尺却如同天涯。她此时可以看到他坚挺的背脊,可以嗅到空气里彼此呼吸的共同进出。 
  草儿又想起了那个秋日在咖啡厅里偶遇的男人,他现在就坐在她前面,触手可及。可是却又是那样不可亲近的遥远。就象一场梦里的男女主人公总是在适当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相遇,却又心碎地分离,草儿现在就陷落在这样的梦里,前面是一团迷雾,她看不清他。 
  青时真真切切地坐在那里,身旁是他小鸟依人的新娘。草儿看多一眼心就会疼痛一次,这不是真实的,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记忆里那个踩着一地落叶的轻灵女子,和那个在秋天里邂逅的男人,象两片落叶飘落在这里,却各自遥望着,遥望着,从此相识竟成陌路。 
  茜不知何时伸手握住了草儿的手。 
  “草儿,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手这么凉啊?”她轻轻地问。 
  “没——没什么,可能有些晕车吧。”草儿支吾着,怕她眼神里的痛被人看了去。 
  车速渐渐缓和下来。 
  “要不要停车透一透气?”青时关切地问。 
  “别——千万别,半路停车是不吉利的。”草儿急切地说,因为自己撒谎脸有些微微泛红。 
  车虽然没停,但却一直缓缓地开着。离教堂的路没有多远,却象过了几个世纪轮回的漫长。草儿觉得自己的心鼓涨得快要炸裂了,这一路的蜿蜒前行,一路蔓延一地的愁肠百转。她想如果此时有一个地方让自己躺下去多好,永远也不要再醒来,因为她终于见到了他,这一刻的幸福要成为永远就让她从此长眠此地吧。只要能守望着她心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她的离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草儿竭力的这样想,却无法说服自己。如果一个人面对自己想爱的人能够如此胸怀磊落的话,那他多半爱得不够深沉。草儿的脸在极端痛楚的心理斗争下变得煞白。 
  车停在了教堂前。草儿发觉自己竟无力动弹了。 
  “怎么了?草儿,你的脸色好差。”茜关切地伸手来拉她。 
  “没——”草儿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吓坏了一旁的新郎和新娘。 
  草儿无力地靠在茜的身上啜泣。 
  过了很久,草儿被扶下了车。 
  青时走过来,有些局促地问:“怎么了?草儿?没事吧?”眼里是深切的怜惜与心痛。 
  “没事,我可能是看见一个个朋友结婚了有些伤感吧。毕竟我老大不小了还是单人一人。”草儿苦笑着,躲避着他的眼神。 

  (九) 

  婚礼开始在清婉悠扬的礼乐声中进行。 
  草儿看着青时挽着新娘的手幸福地在眼前走过,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青时甩开新娘的手一个剪步扑上去,拦腰搂住了草儿。 
  婚礼无法再进行下去。 

  草儿醒来时,正躺在青时的怀里。 
  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用一种极端柔和的眼神注视着她,手指轻轻地梳理着草儿有些零乱的头发。 
  草儿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他及时制止了。 
  “别动,草儿,你需要休息一回儿。”他笑着说。 
  “她们呢?”草儿心里有些惊慌。 
  “她们走了。”他眼里有一股浓浓的笑意。 
  “走了?”草儿惊慌地弹跳了起来。 
  “嗯。她们没有告诉你吗?”他眼里的笑容更深了。 
  “告诉我什么?”她奇怪地问。 
  “今天——其实不是我结婚,而是她们把你介绍给我认识。”青时眼里有一种得意的神情。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臭丫头,算计我?”草儿心里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在此时却很好,她的幸福象血液瞬间流遍全身。 
  “方式是有些古灵精怪,你也许会奇怪我们怎么会安排这样一次会面。有一次在茜那里我看到了你的相片,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上帝会如此眷顾我们,你居然是我回中国见到的印象最深的女人。唯一没有想到是你会晕过去。”青时轻轻笑着说。 
  “没关系。我们不会再错过了。”草儿幸福得象只小猫在呢喃。 
  这样的结局似乎更象梦幻,草儿有些兴奋的迷糊了。 
  他们都庆幸曾经的错过没有成为永远的后悔,有时候等待收获的将是丰饶的幸福和一生的情缘。 

  车窗外的天湛蓝得似地中海的天,纯净且高远。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爱尔兰咖啡(Irish Coffee )的香氛。 
  那是久违了的一世情缘,一杯在草儿的手中,一杯在青时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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