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andymm1128(六月忘言)
整理人: email1983(2004-01-06 14:10:2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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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後傳。
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拥有一切凶猛的利器。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想起靖。这个没有讨到青春补偿费的女子,这个失去了爱人仍苦苦找寻的女子。她一直在我身体内部荡漾。我是不必动身去每一个城市寻找她的踪迹的。她来路不明。她和我一样都是风尘女子。
我依然还是固执地写着诗歌。写着幻想与现实。这些东西在我笔下明明灭灭。自行转变后又恢复原状。我怀念着十八岁的平和讨钱的靖。他们身上总有让我痴迷的地方。一些关于非现实的童话的虚拟情结。
我想这一切都过去了吧。那些南柯一梦。我该给自己发一个毕业证书。标志着那些时日的远离。
后来我开始固定在每天凌晨三点出来游荡。这是一个没有定义的习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我只是没完没了的游荡。我相信我的身体是柔软的。模样是清纯的。我一边走一边读着诗歌。
黑暗中,有许多陌生且缄默的男人。他们和我靠得很近。几乎一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得到。我一直读着我写的诗。它们像歌声一样美艳。直到有一天。他来找我。他说,你可以把你的诗唱成歌,给我听。他拿出厚厚一叠的钞票。风一吹过,这些钞票漫天飞舞。在午夜的大街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它们像纸钱一样飘散在空气中。将我包围。我只好停下来唱歌。我声音尖锐,单薄,稚嫩,像一个未曾发育好的小女生一样。街上十分冷清,笼罩着雾气。我突然发现这种唱歌的感觉很好。于是我越唱越起劲。我开始流汗。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我一边唱歌一边疯狂地奔跑,我心平气和,心如止水。我只是朝着前方奔去,而前方到底通向哪里,我不知道。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我终究是哪里也不能去的。
那个男人说,你累了。你休息吧。曙光已开始若隐若现。但黑夜还是安静的。没有声音,没有灯光。歌声也消失了。他说,我们永不相见。于是我只好回家。我沿着我奔跑的反方向行走。一个唱歌的夜晚于是告终。既然我们将永不相见,那么我就再不能回到这个地方。
冬季的凌晨是寒冷的。点点雾气犹如小雪一样飘然而至。路灯未灭。而远处突然传来歌声。我一条街走过一条街。最后,我看到了靖。
一个灯光暗淡的酒吧里,她坐在角落里唱歌。客人都已睡着,只她一人醒着,她双眼麻木,但声音歇斯底里。这种暴戾的声音使我落泪。我从不知道靖唱歌竟是这么难听,她不是在唱歌,她是在唱着所有悲哀。那是人类心底最伤痛的声音。是泪水的声音。这些喧嚣的哀伤迅速膨胀,扩张。一浪接一浪往外卷席。
而我已经泪流满面。恍惚的瞬间,她突然变作无数尘埃,连同歌声一起,破碎,破碎。漫天飘散,向外逃窜。最终消失在黎明的大街尽头。
我终于就要回家。我这个潦倒的诗人,乖张的诗人,我就要回家。
但是就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看到十八岁的平疾速向我走来。他脸上有欢喜之情。这真的是十八岁的平。他有着瘦削的身体。现在他正朝我走来。
他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地喊。靖。他说。靖,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不是靖。我说。
不。你是靖。你是十八岁的靖。
十八岁的平高兴地说,靖,你看。我已经准备好了十万元。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青春。我还你。我还你。
我用力地冲他喊,不,我不是靖。靖已经变成灰尘飞走了。她飞走了。
可是那整整一大袋子的钱,那整整一大袋子的青春像一群失控的蜜蜂一样迎面朝我扑来。它们疯狂地要植入我的身体。我痛恨十八岁的平,痛恨这过了有限期的变质青春。我挥舞着双手拼命驱赶。我听到了我自己尖锐的歇斯底里的的尖叫声。我感到深深地恐惧。而这些象征着青春的钞票就像殉葬的纸钱,一路追赶着我,它们疯狂地将我包裹,最后如同泥土一般深深将我埋葬。
然而马路上有一大群人快乐地欢呼着,他们兴奋地尖声喊叫:啊……她死了。啊……她死了。
我大声地哭叫起来。但身体瑟瑟发抖,她迅速融解。
完。
>>JING。[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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