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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名画赏析:玛利亚啊!我向你致敬
发信人: 00do(帝国使者2)
整理人: ada129(2003-11-18 01:17:57), 站内信件
玛利亚啊!我向你致敬龚静 
  要忘记高更是难的。就像不可能忘记蓝天翠峦碧水和阳光一样。
  不单单是因为画,因为画面上的那些塔希提的女人、房子和树,告诉我们有这样一个世界的存在,而且是因为纠缠--文明理性与原始天性的纠缠,约束与野性的纠缠,这种纠缠使高更灿烂和痛苦,它成就了高更,也成为了我们的文化记忆。
  虽然心里总是苦痛和忧郁的,但欣喜也实在犹如泉涌,高更终是有了塔希提相伴,他的源泉,他的爱情,他的福祉。
  我看高更的画,时时感觉到这种纠缠,在灿烂的颜色背后似乎总有着阴翳在流动。时而是轻的,时而是重的。
  《玛利亚啊!我向你致敬》。这是1891年,高更刚到塔希提,之前为筹措旅费而举办的画展的成功使高更稍稍地兴奋着,虽然塔希提岛港口附近地区的过分欧化让他有点扫兴,但住在茅屋里的高更却在孤独中体会到了幸福。塔希提安静的夜晚,赤足行走的土著,金黄色身体的土著女子,无尽的神秘啊。画面右边的母与子,安详、自然地微笑着,母亲的露肩红袍下摆开着曼妙的鲜花,一切都很平静,左边两位女子双手合掌,她们赤着上身,裹着蓝和绿的布,眼眉低垂,祈祷着,神情间好像已经有气息飘向了山林深处。画面上的植物和水果似乎也欣喜着,它们的叶子,它们的果实,能闻到安静沉实的芳香。金黄、土黄、红、绿、褐、蓝绿,有序地灿烂着。里面有爱的气息,此时高更已与土著少女特弗拉同居,他的心被塔希提的阳光、原始、爱情所充溢,他的欣喜是发自内心的,巴黎已经远去,城市文明与他无关,是"笑捻粉香归洞户",说不出的愉悦,阳光还在嘴边的香。塔希提,我向你致敬。高更要说的其实是这句话吧。
  于是,《海边两少女》温良自然地坐在海边,她们有壮硕健康的体态,混沌未开般的神情。高更对她们是满怀着欣喜而神秘的,他干脆就抛弃了大海的描绘,只让我们劈面与少女相遇,就如同他对塔希提还停留在欣喜新鲜的好奇上,他觉得她们的好,但好在哪里还不知道,就先画下来再说。那个左边少女裙子上的花开得坦率和直白,就像高更对塔希提的初恋情怀。
  《几时结婚呀?》,《哎呀!你嫉妒吗?》,这些画的名字能够让人闻到塔希提混合着海水、泥土、野花的气味,当然应该还有塔希提女孩子吸满了阳光的金黄色的体香。感觉得到画这样的画时高更的轻松和欢愉。女孩子在说悄悄话。能告诉我吗?那可不行。哎呀!你嫉妒吗?好吧,那就画下来。《几时结婚呀?》里,两个女孩前后搭配,下半身重叠,一个曲着双腿,好像要移走的样子,后面的女孩则相对稳重,看不见她腿的姿势,只见她一手拈指向上,有什么秘密已被她点破?惹得前面的女孩含羞一瞥,头发上的花也情羞切切。她们的背后是黄里染绿的土地和蓝色的山,远处的田地里有红衣蓝衫的两个非常小的身影,他们是夫妻还是友人?他们侧头说着话,安详喜悦的样子。他们的样子更衬托了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温馨,她们是梨花带雨的春,青草承露的晨曦。《哎呀!你嫉妒吗?》里的女孩子也一样,她们赤裸着明亮的身体,躺着的好像很是惬意舒心的样子,坐着的似乎有点嘲笑:"看你高兴的!"高更将海边沙地画成了粉红,海则是斑斓的色彩。看得出来,这时候的高更与塔希提恋得清明,是一颗生怕拒绝的心放下了,眼里只有原始的天、地和人,"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俱去也。
  这恋渐渐地浓了,情浓深处反而有了距离,是畏也是敬。《怀露玛蒂像》(1892年),高更将古埃及坐像的姿势给了塔希提女子怀露玛蒂--塔希提毛利族神话中的始祖泰弗罗的儿子奥罗之妻--她是第一个由民间迎娶的女子。庄严宁静地坐在蓝地白花的布毯上,像天地间的女皇,皮肤如同秋天的大地成熟金黄,像巧克力般的柔滑。身体并不符合比例,也并不美艳照人,但却有让人惊惧的美,安详里有着不容侵犯的纯洁和力量。犹如近乡情更怯,高更的笔下是喜欢到了敬。怀露玛蒂身后是右手抵颚的女子,神色也很端庄,她在想什么?画面背后中央,高更画了爪哇式木雕像,神秘而突兀在满山的绿草蓝石和满山的红枫黄叶间。"在她的秀发里蕴藏着夜神无限的神秘",这是高更在《诺亚·诺亚》中诉说的怀露玛蒂。神秘在这金黄色的暖意中一览无遗。神秘是造化的,也是人的,在这样的画面前,更加会困惑人是什么,人从何处来?又往哪里去?我是觉得高更觉察到了生命中的那种闪烁着极美的痛苦。做一片叶子、一块石头或者一个人,都是一样啊,金黄色的神秘。
  神秘在《精灵在注视》(1892年)中就变成了画面后侧的那个黑衣人,在褐色的暗影里,她一身夜色,惟眼睛发着白。女子似睡得沉,把身体放心地交给了白色床榻,婴儿般合扑着双臂,双脚交叉,却令人感到隐隐的紧张或者机警。可是一切似乎很安详,玫红的枕垫,白的松软的大枕头边沿盘着红色的小图案,大朵大朵的黄花开在了床笠。女子的一只眼半寐半醒,她看见了梦中的精灵?画上的女子是高更13岁的塔希提小妻子特弗拉,特弗拉是塔希提岛的夏娃,是述说毛利族神话传说的能手,也是高更最好的模特儿,也许还得说是高更塔希提成熟画风形成的一种最初的催化吧。说是有一天高更回家已是午夜,屋内漆黑一片令他不安,划亮火柴,但见他的小妻子一动不动地匍匐床上,睁着恐惧的眼睛仿佛不认识地望着他,凝神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磷光。高更震动了,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美过。他要画下来。画下这瞬间的幻觉般的美,仿佛一个生命从肉身中抬出头来唱歌的美。精灵的眼睛就是特弗拉的眼睛,也是塔希提原始和纯洁的女子的眼睛,它是现实和幻觉贴合的眼睛,在混沌幻想里漂移。
  质朴和纯洁的女子似乎终究安慰不了高更的心,原始天然的风光也似乎终究未能完全打开高更那不可理解的梦幻的出口。1898年1月,受着女儿肺炎身亡消息的打击和多年来身心的孤独,高更服用砒霜自杀。所幸获救。这时高更是第二次来到塔希提。之前他曾经回到过巴黎,可是不受欢迎,他在巴黎没有找到知音,再回来的时候心情是黯然的。高更毕竟不能释然那个文明世界给他的冷遇。
  《白马》(1898年)有着高更此时的心情。树林中,白马低垂着头颈汲水,墨绿至黑的小水塘间画过几条橘黄线条,白马的身体是绿的,吸满了林间绿意,但绿给你的感觉却非阳光和空气的透明和舒朗,而是压抑的,阴阴的;不是天阶月色的阴,是从画面中间汩汩的阴。尽管画面上充满高更一贯的浓绿色,白马身后土褐色的人骑着红色的马,远处还有少女骑着褐色的马;也尽管水塘边开满了小白花,但,与其说是森林里的盎然生机,不如说是寂静统领了这一切。寂静,犹如饮水染湿了绿阴的白马,也是能滴下水来的。这是高更的寂静吧,一颗心已经不是《几时结婚呀》的欣喜了,它慢慢地沉默下来,诗意在深处,想念和忧伤在深处,慢慢地,它要把自己变成一口井,塔希提的泥,塔希提的石,高更的水。
  《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何许人?我们往何处去?》(1897年),是一幅宽展的画,像中国画的横轴长卷,高更要探求一个亘古未就的问题,关于生和死,用塔希提的金黄人体,塔希提的树,塔希提的果实,塔希提的绿野。高更终是向着生命缠绵,缠绵到心痛,至纠缠,也一样地要猜出"在一般视觉中无法测量、无法把握的?quot;,他离开巴黎,到布列塔尼,居住塔希提,所有,都是高更猜谜的过程。多少人要猜这个谜而不得,可是多少人放弃了。
  高更不放弃。
  然后,高更似乎释然了,一样的云淡风清,一样的洒满阳光,却是欣喜若狂不再,笔墨幽静,气息匀细。《野人的故事》(1902年),正面盘腿和侧身而趺的两女子安静如赤子,她们的眼睛像小兽,透着敏感、光润和淡淡野性。虽然背后的男子像个妖怪,觊觎着花草林间的原始人,但野花不改色,空气照样湿润舒朗。高更自然地在这个世界中,也自然地旁观着它,野人的故事是高更的故事,但到底是野人自己的故事。所以,不悲亦不喜。相安。
  1903年5月8日,高更死去,马尔克斯群岛的多明尼克岛,岛上有座小屋,门口刻着"快乐之家",是高更自己刻的。可是高更并不快乐,在疾病和孤独的凌晨死去。说来高更算是客死他乡,但我想,对于高更,哪里是他的故乡呢?巴黎?塔希提?多明尼克岛?是矣,非也。高更其实一生都在寻求他的灵魂故乡。或许他的故乡应该在他的画里面,在鲜艳的色彩和阳光的女人男人之下,高更的黯淡和挣扎都变成了油彩。
  有位朋友说,高更的画看起来很明亮,里面却是有沙子的。
  可是,我还是喜欢这种沙子,因为没有沙子,就不是高更了。
  到末了,其实高更依然没有羽化成仙吧。
  玛利亚啊!我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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