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mazi(风月禅师)
整理人: icecream(2003-11-15 21:20:1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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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没有。有几个盲人,走村串户,用方言唱一些我听不明白的戏文,一年难得一次。电影也难得看,一年三四次吧,公社下来放的。无非是《沙家浜》、《龙江颂》、《地道战》、《秘密图纸》、《红雨》、《春苗》、《决裂》之类。在游落的时候,曾经有一次,随同一群青年,步行几公里到张坊去《卖花姑娘》。现在想起来,还会对自己深表佩服!当年之想学医,大约就是受了红雨春苗的影响。
除此之外,从事轻松一点的劳动时,比如耘禾,有人会讲一些所谓的奇闻逸事,比如陈阿大的故事;也会探讨天下大乱,达到大治,以及实现共产主义的问题。偶尔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春节期间,颇有一些人围着火堆听老人讲故,听志愿军讲朝鲜作战,听青年人讲鬼故事;讲《梅花党的故事》,刘少奇和王光美是美蒋在大陆的特务头子;讲《绿色的尸体》、《恐怖的脚步声》。妇女们一边制作简陋的年货,一边背着老祖宗传下来的顺口溜,教导或哄小孩;其种类繁多,篇幅很长。年轻人并无兴趣,也许快要失传了吧。姑举一例:
鴳雀得儿,
尾巴长,
剪掉了尾巴嫁姑娘;
姑娘矮,
嫁螃蟹;
螃蟹八只脚,
嫁大雁 ;
大雁飞,
嫁野鸡;
野鸡走,
嫁毛狗;
毛狗会 ,
嫁土地;
…… ……
倘若要寻找,女孩子还有打毛衣,编手套;跳房子,跳绳,踢毽子,捡“子”玩;男孩子抓鱼,打棋子,打打“板”——一种纸折的东西,打陀螺。到此为止,也许挖地三尺也再寻不出什么新的花招来了。
对于广大在极端贫困下求生存的人们来说,娱乐——即使是极其简陋的娱乐——实在是太过奢侈!好像恩格斯说过,在蒙昧落后的地方,性生活是人们主要的乃至是唯一的娱乐方式。那也是大人们的事,与小孩子无关。
所以,当时,笛子不闻,口琴不语,二胡缄默,锣鼓蒙灰,歌声似乎也听不到。虽然学校教了几首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歌,大人或孩子们并不唱。至于是否不喜欢还是没有工夫抑或压根就没学会,当时没有到吴越间去打听。革命样板戏听得不少,也没有人唱,偶尔有几个人哼哼几句,因为对唱词知之甚少,还是教人不明白。
大约是1976年,一位南昌的知青过年回来,带回来三首歌,告诉我们是“黄色歌曲”,可以学,不准唱,“要坐牢的”!其中之一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这首歌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记。1978年的一个早晨,我从张坊步行去会埠中学。走到建新农场的时候,听到广播正在播放这首歌。当时,我的心受到多大的震撼!兴趣从学医转到学文,大约就是在此后不久的事。
还有一首:“晚霞映满了雪山,月亮又升起在东方。是谁呀穿着那洁白的衣裳。啊,是你啊,我们敬爱的护士,有着远大的理想。……”歌词可能不完整,当时只学到这么多。歌曲的名字,可能叫《护士之歌》。
最后一首,不知道歌名,开头几句是:“离开了姑娘,来到这间牢房,已经是几十(七十?)天了。我望了又望,眼泪就流成了河。……”下面的歌词,确实堕入了下流,即使在今天看来。不知那位知青学到的就如此,还是他擅自作了修改,确实能听得姑娘眼热心跳,从指缝里投射出无数热辣辣的春波。而且,后来就有了不同的版本,在一个几十户人家,三百多口人的小山村。
村里种树的人是没有的,养花更是地圆白话。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开始了养鸟。
第一次十分不成功。八哥羽毛已丰,快要学飞了,从墙洞里抓来一个。没养多久,随着它妈妈的呼唤离我远去。
第二年,吸取了经验教训,刚开始长毛就抓,抓了两个——以我当时幼稚的知识,预备他俩以后做夫妻。拿了一个鞋盒,铺上一层干净柔软的细草,就是它们的家。每天捉小鱼、抓蝌蚪,捡螺蛳,切成小块喂给它们吃。有时候也捉虫子——它们的父母就是这样的吧,燕子确实是这样。每天都换草,因为它们还不具备讲卫生的能力。白天放到竹篮里,挂到横梁上;晚上就放到鸡笼里,关好门。当时住的是江南典型的旧式房子,有天井的那种。
当它们能够独立行走了,就同鸡打成了一片。白天去晒谷场上吃虫子,晚上就站在鸡窝上。我削了一根很漂亮的棍子,它们不喜欢站到上面。会飞了,把它们的翅膀剪掉许多,虽然有损光辉形象,却可以防止悲剧重演。——与其让它们漂亮而飞走,不如让它们难看一点但可以为我拥有。当时,确实很不天真。
不料后来的事实证明,此举纯属于脱下裤子来放屁。待到它们的羽毛完好如初以后,并没有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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