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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utiannongfu(福田农夫) 整理人: herijunlai(2004-01-01 22:23:09), 站内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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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福田农夫 1、 我想我该为我的父亲写篇文字了，虽然现在不是父亲节，也不是父亲的生日。 说到生日，我这才知道，我连父亲的生日是哪一天都不知道，这样的儿子，是不可以称得上孝字的。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孝子。古人说过，父母在，不远游。 而我，自我记事开始，这么多年来，在父亲身边的时间合计起来不会超过一年。那是因为父亲很早就把我送入学校，求学、上班都不在自己的家里。另一个原因是父亲自己多年不在家，每年只回十来天时间。 但是，我还是要写写父亲，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2、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是本地知名人物。 父亲年轻的时候就被抽调到省里四清工作组工作，那是个混乱的年代，父亲读过高中，学业优秀，又写得一手好字，能说善道，所以在当时很是风光。 父亲后来回忆起自己当年的事情，从他脸上的神色，我可以看到他当年站在几万人面前做报告的样子，那应该是很帅气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年纪还没有超过30岁的人来说，那是何等的荣誉。 那时的父亲，经常做报告，搞宣传，在全省各地走动，据说还有一位地委书记看上了他，要把女儿许配给父亲，条件是父亲上门入赘。 父亲拒绝了，因为他是长子，家乡的习俗长子是不应该去入赘的。 如果父亲那次同意了，我想父亲此刻已经是个出入有车的高级官员了，而我们这几个兄弟，就不知道是否可以出现在这人世。 3、 工作组没几年就解散了，父亲并没有因为他出众的才华在仕途上混个一官半职。 他回到了老家那房子里，添置了一些木工工具，买了几本木工书籍，无师自通地成为了一个木匠。他那双可以写出多种字体的手，推着刨刀，为家里的房间做了一些门与窗；他那双面对数万人而毫不胆怯的眼睛，常常眯着一只眼睛吊木线；但是父亲，他还是喜欢穿着笔挺的绿色军上衣，在口袋里插着两根笔，一支英雄钢笔，用来看书写字，一支铅笔，用来给木头划线。 父亲成了木匠，接近二十年。他追求的是精细的活，相信慢工出细活。经他的手出来的木器，都是滑溜滑溜的，摸不到一丝的木刺，于是他的木匠活很受主顾欢迎，所以虽然在外地做活，却是站稳了地头，活儿不断，还收了不少的学徒。 而我们三兄弟在那几个年头里纷纷到了这人世间，都健康地成长起来，全是因了父亲这木匠的自学成材。 4、 多年以后，隔壁村的一位大妈和我母亲聊天，她说最喜欢看我们几兄弟小的时候的样子了，穿着一样的衣服，整整齐齐的，乖乖巧巧的。 母亲说给我们听的时候，我想起我们那时候穿的衣服都是海军服，父亲亲自挑选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父亲在做木活空当的时候，精心挑选的。 那些衣服，多年以前就已经成为破布了，但是我依旧记得这些衣服的样子，海军蓝的颜色，胸前有个结子，衣服领子是方形的布。 那样的衣服，穿在我们几个小孩子的身上，在80年代初，是多么的整洁。 那时的父亲，每年只回来十来天，但他总是可以从他那很大的旅行包里掏出令我们惊讶与喜欢的东西，或玩具、或是书，甚至还有大盖帽，我们三兄弟一人一顶。 多年以后，想起小的时候，我知道父亲是多么的爱我们，他现在虽然不再为我们买东西了，虽然我们都不在他身边，但是我知道，他的眼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们。 5、 父亲年轻时候是个有着多项优秀技能的人。 他的毛笔书法，是很出名的，方圆十来里路的人都夸着他的字。而这么多年父亲不提笔了，我写的春联还让许多人想起我父亲的字来，做为儿子的我真是觉得荣耀。 父亲曾经在外乡的深井里潜水很深救人，但是我一直未曾详细地听说过这个故事，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我只有在想象的空间里独自地构思一个又一个的情节与场景，在我那虚构的空间中，父亲站在那古井边，惊慌的人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父亲刚毅的脸上很冷静，叫人拿来绳子，绑在腰间下了水，几次潜浮，人救了上来，当绳子拉着父亲与溺水的人上来时，大家都欢呼起来。 我很遗憾没有机会问清楚父亲救人这件事情的始末，于是我只有以这虚构的情节来满足我对父亲的崇拜。 我那善泳的父亲可能不知道，他的几个孩子水性都不好。 6、 父亲五十多岁的时候才开始放下手里的木匠活，回到老家，但是却沉迷在养殖动物上。 他的养殖本领村人都见识过，在多年以前，人家无法群养的禾田鸡，他一群一群地养出来；父亲养鸽子最为出名，就一二对的鸽子结果繁殖出天空上飞着的黑压压的一阵。可惜这些都成为我母亲的怨言，因为父亲太爱他养的那些动物了，舍不得把它们杀了，母亲怀我大哥的时候，家里鸽、鸡全有，母亲却未曾吃过一只。 父亲爱那些动物，细心地照料着它们，他心里从未想过养殖是需要成本的，只知道看着它们从少量的几只变成一群，越来越多。 于是父亲回到家之后的一次养殖，就把我们全家逼近了破产的边缘。他这回养的不是小动物，养的是猪，这些能吃的家伙三年里吃光了我父亲可以给它们吃的东西。 父亲从一只母猪养起，把它生下来的仔都留下来又当成了母猪，于是养出了十来只母猪，这个过程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那个时候，一只母猪可以卖上三千元以上，父亲为自己拥有十来只母猪而骄傲，于是承包了一家酒楼的所有潲水，这些母猪也争气，产下了许多的小猪仔，正是它们，伴随着猪肉价格的下跌，给父亲乃至与我家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危机。 众多的小猪是吃饲料的，它们一窝可以吃掉五六千元的饲料，就这么两年下来，它们把我们的家底吃空了。那是一次惨痛的养殖经历。在许多人家把母猪往路边赶遗弃它的时候，而父亲依旧执着地养着它们。这正加剧了经济的衰退。 父亲一生，做任何事情都很有成就，最终在猪的身上失败了。 7、 父亲的前半生，如果没有五十多岁的这次失败，他可以生活得很舒心。 那时候，我们兄弟几个都上班了，整体收入可以说是可观。只是因了这次，全成了饲料，还有债务。 父亲，他也开始消沉，没有了他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的嘴上虽然不说些什么，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心里的痛苦。 父亲有几次都试图继续他的养殖事业，但是都被我们阻止了，我们几兄弟不仅仅是不忍心让父亲操劳，也是担心再次陷入类似的泥沼。 父亲，于是没有机会东山再起。 而我们，也没有办法再提供同样的机会让父亲成功，就让这些遗憾从此消失。 或许，父亲不愿意这样的失败，但是，我们只有如此。 许多时候，每每想起父亲这么多年来的付出，我们就无法自已，惟有逼迫自己更加努力，因为，我们的成绩，就是父亲最大的成就！ （2003年10月12日于深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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