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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orrdy2001() 整理人: z9z(2003-09-15 11:00:23), 站内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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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有种很流行的说法是在机关和事业单位里打拼，最重要的是要有资历。资历是靠时间磨出来的，资格越老，观念越陈旧，就越能挣得稳重、踏实的好名声，也就越吃香。按照这种逻辑，老钱应该当校长。 老钱绝对是旭川中学的老古董。文革的时候，他被骂作臭老九，很挨了些臭鸡蛋、烂番茄一类的东西，连初中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动他，足见他没脾气--当然，也许是他涵养工夫好。没想到，这些被整得极不体面的破事儿烂事儿到后来竟摇身一变成了老钱的勋章，连校长大人都恭敬的叫他“老钱同志”了。老钱本该退休的，可如今成了学校的活招牌，就暂时还呆在学校，目下是我们语文组一干人的头儿。 老钱的绝对“海拔”并不高，但远看时却让人没来由的觉着高挑，日子久了，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的鹤腿在作怪，不光是腿，老钱身上，脸上也全是骨头，于是就有人叫他“半仙”，说他很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老钱对这个称谓是很满意的，还特意每天吃青菜以示支持，“神仙嘛，还食什么人间烟火？吃肉？嘿，笑话！” 一般说来，曾经过过苦日子的人就特别简朴，知道好日子来得不容易。我外公就这样，连内裤上都是补丁。老钱也不例外，他甚至不打麻将，大热天儿的也不搭车，走着来上班，有次掉了十块钱心痛得像死了娘似的。老钱有一件黑衣服，有点像中山装的改进版，一年四季老穿，也亏得灰城这地方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此外他有一副眼镜儿，黑框的，瘸了一条腿儿，据说年纪比我还大。围绕着老钱这身行头，还发生过一段故事。有一次老钱收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居然是件褂子，天桥上说评书的穿的那种长褂子，鲜亮的红色，大姑娘出嫁时盖头上的那种大红。没想到从不发火的老钱居然发火了。一查，包裹居然是从学校寄出去的，可谁也不承认是自己寄的，后来就只好不了了之了。但我却可以断定这事儿是数学组那帮年轻人干的，有次二虎喝酒的时候好像说漏了嘴，可一觉醒来我就似乎什么都忘了。 其实我们心里头都纳闷儿，也都有点儿冰冰凉的，难不成干了一辈子“园丁”，苗苗儿倒是全长起来了，自己老了倒成这模样儿了？ 原来老钱有个女儿在国外！这是有次打麻将时玉娘抖出来的。当时玉娘刚和了一盘牌，赢了一元钱，从头到尾的兴奋，就说了：“我跟你们说个事儿，你们不要到处去乱说……原来咱钱头儿的闺女在国外享福哩！这丫头我是见过的，那时他才三岁，一个小脸儿红扑扑的，像树上粉嫩嫩的红苹果……是个美人胚子呀，啧啧，眉眼别提有多精神了，我那时就说了，这模样儿，招人爱呀，一准儿嫁个好人家……”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在说自己的闺女儿一样，脸都笑烂了。 紧接着，照例又是房子：“……住的可是洋房，楼顶是游泳池，水常换，油蓝油蓝的，啧啧，在里头泡着呀，唉，那个舒服劲儿哪，浑身的骨头都酥了……”玉娘那架式倒像是亲见似的，又像是泡在水里头，软了，连声调都变了。 末了，她还拍着胸脯补充一下：“这事儿绝对可靠，那天我到英语组去帮侄儿找点资料，嘿，嘿，老钱也在，还有外语组的小金，他们两个神秘兮兮的在看封信。后来我专成跑了一趟收发室，收发室的李老头只是说老钱收到封信，信封是外文写的。我就一琢磨，没错儿了！十成十是老钱的闺女寄回来的，是说嘛，有几年没见到了，怕是嫁到国外享福去了……唉，你们倒是不要去乱说呀！” 可事情终没如玉娘子的愿，这事儿还是传开了。就有人没事儿激老钱，酒老王就说过几次：“老哥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在国外可是件好事儿呀！咋就瞒着不说呢？是不是怕咱弟兄几个跑到你家里去讨杯酒喝呀？呵呵，呵呵，这客呀，可得请，呵……” 后来，却再没人提这件事了，因为老钱再不理酒老王了。 再后来，还是听说，老钱女儿在越南。 ---- 吾人如碧梧翠竹 其志在流水山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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