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enjierong(小问)
整理人: zrjh1015(2003-08-29 09:39:1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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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欣对钢琴的痴迷样子真叫我后悔没有早点送给她一架钢琴。人常说:千金难买一笑,为了她这开心的一刻,我觉得就是倾家荡产也值。那天调音师把钢琴调好离开之后,文欣微笑着坐到了钢琴前。在此之前,她已经仔仔细细地把她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洗得干干净净的了,然后她开始弹起那首著名的钢琴曲《致爱丽丝》,我知道文欣曾练过八年小提琴,可没想到她居然摸起钢琴也能弹,而且在我看来弹得非常专业。在夕阳的微红的余辉里,沉醉在轻快明朗优美动听的旋律里的文欣,显得是那么高雅而迷人,那个作为检察官的威风凛凛的文欣,完全被一个浪漫而艺术的女人取而代之了。弹到动情处,文欣侧过脸来冲我甜美地笑着,她热烈而暧昧的眼光象一阵阵暖风,不时地从我脸上扫荡而过,我感觉我的心变成了一堆死灰复燃的烈火。这个变化多端而又矛盾重重的女人,总是在以极致的姿态,吞噬别人绝望的情感。文欣突然情意绵绵地对我说道:千万别笑话我,下面这个曲子就算是我献给你的吧。说完她弹起了一首节奏平缓,安祥宁静的曲子,我还真不熟悉这首曲子。但它沉稳祥和的味道深深地打动了我。文欣轻轻地说道;这是舒曼的钢琴套曲《童年情景》的笫七首《梦幻曲》,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你喜欢吗?我发自肺腑地说: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说完发觉自己太酸了,我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文欣边笑边说:你瞧,这就是音乐的魔力,它可以使粗俗的人在瞬间变得高雅起来。这家伙还没刚刚深情了几分钟,就又开始浅薄起来了,真叫人拿她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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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地无法想象,如果当初我要没有生那场重病,我和文欣是否还会有今天的这种亲密无间的交往。被杨雄“甩”了以后,我心里窝囊得要死,又没人可以一吐为快,那时,我和文欣已经成了点头之交。不知道是不是抑郁成疾,反正我莫明其妙地发起烧来。刚开始在院医务室看了几天,又是吃药又是打针,一点效果也没有。烧了退,退了烧,一个生龙活虎的人一下子就象被日头过份曝晒的树叶,蔫得不成样子了。后来转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大医院看了几天,仍是一到夜里就火烧火燎的,体温总是在39℃至40℃之间上下徘徊。我想当时我肯定和土行龟差不多了,灰头灰脸鬼气森森的。后来我连爬起来的劲都没了,只好住院治疗。如果是现在,我肯定要吓坏了。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实在没辙,恐怕连巫婆神汉也敢搬出来救险。可我当时一点不知道害怕,只是很想家,主要是想我那老妈,尤其是想她做的那些香喷喷的饭菜。我已经好几天颗粒未进了,我饿极了。但是,我什么东西也咽不下去。每天就靠打葡萄糖维持机体的需要。
有一天烧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我看到我妈来了。她端着一个大搪瓷盆子,不知从里边舀了些什么东西,送到我嘴边,一个劲叫我吃。为了让我老妈高兴,我拿出全身剩下的最后一点劲,吃了一口,那个凉凉的甜甜的东西还真是好吃呢。我闭着眼睛又吃了几口,我实在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当我又一次进入似醒非醒的状态,我唯一清楚的念头就是,我还想吃我老妈带来的那个凉凉的甜甜的东西,于是我冲我老妈模糊的身影耳语般地喊道:妈,我还要吃。我妈连忙扶着我的头,把那个好吃的东西送到了我的嘴边,我这次一鼓作气地竟然吃了十来口,才觉得劲已使完了,一下子倒在了枕头上。歇了一会,忽然想起来我妈怎么来了,便费劲地睁开眼睛,想问问她怎么知道我有病的。朦朦胧胧之中,突然发现刚才喂我吃东西的不是我妈,却是文欣。我呜咽地喊了一声:文欣,眼泪刷地一下便流了下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站在我旁边的一个医生长长地松了口气,说道:这下好了,她已经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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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欣后来告诉我说,虽然表面上她和我僵持着,但她一直在关注着我的行踪。当她听说我和杨雄分手了以后,她以为我会去找她的,或者说她希望我去找她,但我却没去找她。文欣以为她已经彻底伤透了我的心,她为自己的冷酷也很是后悔。她好几次想主动来找我,可一想到我说的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文欣说,确实不是她记我的仇,只是她害怕自己真像别人说得那样可怕。她说,有时候她对自己也无从把握。文欣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洪阳,我真地很怕自己玷污了你的纯真。文欣总是叫我无地自容。
文欣说,当她无意之中听到一个老乡说我生了重病时,她简直要急疯了。她把整个城市搜寻了一遍,才在一家宾馆的水果柜台里找到了她认为我最需要的西瓜。当她看到我那副烧得脱形的样子,文欣说: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就认为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如果你有什么好歹,我想我也会遭到报应的。文欣的话吓了我一跳,我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不知是我的劫数已尽,还是文欣的西瓜具有神力,我的烧慢慢退了下来,后来就彻底痊愈了,直到今天,也没搞清我那场莫明其妙的病究竟从何而来。
后来我这场病简直成了我们俩的典故。如果遇到我不听文欣的话的时候,文欣就和我开玩笑说:好孩子,听妈的话。而我就会说:你再逼我,我就发烧了。说也奇怪,从那次发烧以后,至今十几年了,我再也没发过烧,连低烧都没发过。所以后来每当我说:我要发烧了,文欣总是取笑我说:你还发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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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莉一向是个鸡蛋里也要挑出骨头的人。好象挑剔是她的专长,是她极大的乐趣,是她战胜世人重要的法宝。从衣食住行到男人女人,没有不受过她挑剔的眼光的洗礼的。当宋小莉那双似笑非笑的杏仁眼,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抹凉气的时候,通常那就是挑剔这个隐形杀手正在积极活动。虽然我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但我从不讨厌宋小莉的挑剔。因为宋小莉在行使她挑剔的特权的时候,是她最有魅力的时候。亢奋的激情常常使她漂亮的脸蛋更加生气勃勃。她的挑剔使我懂得了人类的才智可以在不同的场合以各种面目呈现出来。宋小莉无懈可击的嘴巴,总是使我坚信这一点:狡辩是狡辩者的通行证。
看门面房那天,宋小莉打扮得花枝招展,象相亲似地同我一起看了二处房子。她看中了笫二套房子。她首先把房子从地势到风水,从外围环境到内部构造,从采光到下水道,从面积到租金,逐一地挑剔了一通,然后她居然以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价钱,和房产中介公司签了租赁协约。更叫我吃惊的是,宋小莉踌躇满志地对我说:我已经决定不开饭店了,我要开个歌舞厅。我很是为她担忧,我着急地说:最近“扫黄打非”,抓得特紧,你就别顶风作案了吧。宋小莉扬了扬她那五彩缤纷飘然如帜的长手,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哥们,路我都趟好了。我大哥说了,万一有什么事,他会出面帮我搞定的。说完她冲我意味深长地笑笑。她所说的大哥,实际上是她的一个相好多年的情人,那人是市公安局某部门头脑,据说此人很有背景,路子非常野。当初宋小莉离婚,主要是因为她那个开建材公司的丈夫赚她生了个女儿,在外面又养了一个小老婆,居然还和那个女人生了个儿子。再则就是由于她这个大哥老是怂恿她,或者说老是挟迫她。在这个大哥的帮助下,宋小莉顺顺当当地从她丈夫手里要到了三十万元的离婚赔偿金。既然有这个大哥给她撑腰,我也就懒得再替她牵肠挂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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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星期以后,宋小莉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她的歌舞厅已经装修好了,定在本月8号开业,让我带几个记者和编辑去捧捧场。我明白宋小莉话里的深层含义,所以我开门见山地对她说:我们刚开过会,有关歌舞厅茶楼酒店一类的休闲文章一概收费,按广告计算。如果你要想搞宣传,想不花钱很难,除非你把主编给搞定了。宋小莉绝对是个一点就透的家伙,她马上当机立断地说:我看你们报社想钱都想疯了,谁希罕你们宣传!那你就自己来吧,别喊他们了!我特别欣赏宋小莉这种拿得起放得下,说翻脸就翻脸的做派,我经常需要这样做我却总是做不到,我老是饱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宋小莉在许多领域的高难动作,都是我永远难以企及的。有时我认为作为朋友,我从宋小莉那儿得到的启发和教育,远远比她从我这儿得到的帮助要多得多,也有用和实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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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文欣以后,在目眩神摇的迷失里我曾经对外界陷入了一种无知无觉的境界中,而宋小莉那时正在忙于用恋爱和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宋小莉几乎失去了联系。宋小莉高考落榜以后,进了一家国营药厂当了工人。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一张可以围坐十几个人的大木台子旁,一边给小药瓶子糊标签,一边听一群女人东家长,西家短,三个盘子两个碗地瞎胡扯。这个颇有心计的家伙后来对我说,从走进那家工厂大门的笫一天起,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她一定要从这间弥漫着浆糊味的屋子里走出去。象许多以青春和爱情作为改变命运的抵押物的女孩子一样,宋小莉也走上了这条捷径。尽管当时她才刚刚十九岁,可是宋小莉已出落得牡丹花一般艳丽夺目了,一些急于邀功请赏的老女人们便毫不手软地把她隆重地推介了出去,这倒正中了宋小莉的心思。经过反复筛选,权衡利弊,后来,宋小莉终于决定和主管他们这家工厂的化工局的局长的儿子走上红地毯。他们结婚的时候,作为伴娘,我从头至尾目睹了他们颇为奢华的婚礼。听宋小莉说他们收到的贺喜钱竟有万元之多。85年的时候,“万元户”可是大款的同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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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莉除了从那个有权有势的家庭得到了一大笔财富外,还得到了一个大她八岁又长相老气的丈夫。不过宋小莉的这个丈夫脾气特好,他说话从来都慢条斯理的,脸上总是笑咪咪的,用我妈的话说:他这人一脸冰糖碴子。几年后,他开了一家建材公司,成了真正的大款。他难以免俗地在外面花天酒地起来。但他对宋小莉始终是关怀备至和风细雨的。所以他和别的女人好了以后,一直到孩子都生出来了,宋小莉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要不是那个女人自恃生了个儿子,非要争得一个名份,跑到他们家里来又哭又闹,宋小莉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呢。那个生了儿子的女人到宋小莉家里闹过之后,宋小莉的丈夫竟然采取了逃之夭夭的招数,东躲西藏地和宋小莉展开了拉锯战。那一段时间,宋小莉整天缠着我,喋喋不休地向我控拆她丈夫背叛她的无耻行径。宋小莉对我说:我没有朋友,除了你。你要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呢?她用软绵绵的话语堆砌成温柔的陷井,我只好心甘情愿地为她效劳。我四处刺探军情。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在一家酒店吃饭时,我还真把宋小莉的丈夫给堵着了。当闻讯赶来的宋小莉,在他笑咪咪的脸上打了一个日本式的大耳光之后,他居然细声慢语地说道: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宋小莉的丈夫恐怕是我所见过的最善良最真诚的男人了。
就象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宋小莉的丈夫也属于那种花心归花心,婚是绝对不愿轻易离的男人。于是宋小莉马拉松式的婚外恋便打开了序幕。宋小莉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猎物,就是那个被她称为大哥的家伙。宋小莉辞去了那个国营大厂的工作,当时她身居叫许多人眼馋的办公室主任的宝座,在关键的时候,宋小莉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择出她所最需要的东西。从此,宋小莉在做一家服装专卖店的老板的同时,便专心致志地做起她那个大哥的情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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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和谈勇谈恋爱时,宋小莉在暗地里曾竭力反对过。她说,谈勇虽然长得一表人才,性格也挺温和,但他父母和兄弟姐妹全都是工人,至亲的人群中,就找不出一个带“长”的,她说谈勇的家庭条件实在太差。宋小莉认为这一点会给我带来许多后遗症。宋小莉还嫌谈勇是个和事佬,遇事既没有主见,也没有闯劲,她说谈勇在事业上肯定没有发展前途。宋小莉指手划脚地对我说道:洪阳,听我的,跟他吹了,我再给你介绍个既有背景,本人又能干的,保证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对于宋小莉的说法,我当时嗤之以鼻,总觉她俗不可耐。我心想:就你那有背景的,老得象你爸似的,白给我都不要。那时我认为找对象只要看他本人顺眼,在一块有话说不就得了吗。况且谈勇在劳动局工作,虽是一般职员,也算是个国家干部,跟他在一起,生活上至少衣食无忧。再说当时文欣已和魏强闪电般地恋爱并准备结婚了,她留下的空白常常叫我感到窒息一般的疼痛。谈勇的出现无疑等于送给了我一贴疗效确切的镇痛药。我想当时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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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是几年之后,宋小莉当初的部分预言竟被残酷的现实证明是对的。近几年许多企业纷纷倒闭,下岗成了一件很时髦的事。谈勇他们家除了他和我以外,他的兄弟姐妹外加各自的配偶,十个人中竟有六个人下了岗。一时间我们家简直成了职业介绍所了。那时,谈勇虽然在掌管就业大权的劳动局工作了近十年,正如宋小莉所说,他这人做事太面,或者是他机遇不好,从一参加工作,他就呆在毫无实权的职工教育科,一直就没挪过窝。说起来叫人难以置信的是,谈勇绞尽脑汁地勉强安置了两个较为不挑剔的同胞之后,他便一筹莫展了。还是我通过关系又安排了另两个略为难缠的角,才算让谈勇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大浪滔过剩下的不一定就是沙子,谈勇的迟迟找不到工作的二哥和二嫂就具有比金子还好的自我感觉。他们一会嫌这个工作太脏太累,一会又嫌那个工作报酬太少,他们唯一不嫌自己太没本事。他们两口子天天晚上吃过饭后就到我们家准时报到,俩人都是大嗓门,来了以后便咋咋呼呼,没完没了的,每天不挨到十点钟决不收兵。还自我解嘲说,他们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惹烦我们,我们才会把他们的事放在心上。有一天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因为那几天乐乐正巧感冒发烧,需要好好休息。我想那天晚上生了气的我,脸色肯定跟包公似的。谈勇也早已烦透了,看到我这样,竟受传染似地也沉下脸来。这下不得了了,我们算是摸着了老虎的屁股。谈勇的二哥二嫂暴跳如雷,一会哭,一会叫,好象他们下岗全是我们捣得鬼。我和他们吵了起来。更可气的是他们只逮着我数落,说谈勇不管他们的事都是我在背后挑唆的。气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最可恶的是,谈勇看到我和他哥嫂吵了起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责怪起我来了,对他哥嫂却连一句硬话都不敢说。他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拎不清的作派是我最深恶痛绝的。
那天说来也巧了,宋小莉正好来我家给我送衣服。她老嫌我没什么象样的衣服,到广州进货时,便专门给我买了一套香港产的职业女装。看到谈勇哥嫂蛮不讲理的样子,她先强压怒火劝解了一会,谁知那俩口子是人来疯,越发撒起泼来了。宋小莉看到他们这副样子,竟然骂骂咧咧连推带搡地把他们赶到门外面去了。我不知宋小莉最终采用了什么手段,反正从那以后,谈勇的二哥二嫂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们的麻烦。不过从此以后,谈勇一直对宋小莉有点怀恨在心,见了她总是爱理不理的,气得宋小莉老骂谈勇少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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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特别干燥,整天都被白晃晃的日光包围着。时至深秋,金黄的树叶早已被秋风吹得落荒而逃,光秃秃的树枝的空隙里,许多肮脏的墙壁暴露无遗。到处都黑乎乎而又暖乎乎的。十几年前,我曾用这样的诗句描述过这个季节:当枯叶重又开始堆积/深秋的阴冷/脚步每日踏响/秋雨沉闷的叮咛......,那时的深秋不知是不是真地总是这么凄风苦雨,还是少女容易伤感的心里,本来就没有晴朗的天空。
每个星期天的上午,萌萌和乐乐就象本世纪末的绝大多数中国城市孩子一样,一起到少儿艺校去“加餐”。为了早日与国际接轨,他们被我们这两个望子成龙心切的家伙逼迫着,在本该尽情玩耍的时间,却去学少儿剑桥英语。可怜的孩子们,刚满八岁的他们,母语还没说利索,却因为我们强加给他们的额外负担,整天颠三倒四地念着异国他乡的鸟语花言。通常,我和文欣把两个小家伙送到学校以后,便一起回到她家,一边聊天一边等他们下课再去接他们。
那天我们聊天的时候,我忍不住把宋小莉开歌舞厅的事告诉了文欣。文欣一脸警报地告诫我道:洪阳,从今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和宋小莉多来往。尤其是她那个歌舞厅,你千万少去,最好连边都不要沾。不是我危言耸听,那种地方绝对是危机四伏。我知道因为在检察院干久了,文欣有点过分强化自我保护意识的职业病。我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我又不去当坐台小姐,你说我能有什么危险?文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仍是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你呀,总是改不了这个大大咧咧的毛病,我真怕你要在这上面吃亏。我只好安慰她说:放心吧,我不会去那种地方的。想唱歌我就到你这儿来唱,钢琴伴奏,多高的档次!我何必到她那个破歌舞厅去鬼哭狼嚎呢!文欣将信将疑地盯了我半天,盯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忍不住冲她大声叫道:别这样看我好不好,我可不是你的专政对象!文欣的危机意识终于被我的话暂时驱逐出境了,她笑了起来。
文欣泡了两杯碧罗春,坐到我的身边,然后不怀好意地对我说道:洪阳,昨天吃饭时,听别人讲了一个有关你们报社女编辑的笑话,不知你听过没有,你想不想听?我知道既然是笑话肯定是损人的,我干吗要自取其辱呢。我不假思索地说:不想听!文欣嘻皮笑脸地说:听一下吧,全当是说别人的。我尖声大叫起来:这叫什么话,本来就是说别人的吗!由于职业的限制,在大多数时间里,文欣必须得按部就班地操练一种严谨而规范的语言。但出于对文学历久弥新的热爱,每当她和我这种以咬文嚼字为生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会自自然然地进入另一种以颠覆语言为乐的状态里,所以文欣经常向我贩卖一些她从各种饭局里听来的各色笑话,并美其名曰提供素材。
文欣开怀大笑地说道:好,好,对不起,就算我失言了!听着噢!据说一个报社的女编辑遇到了一个妓女......我做了个手势想打断文欣的话,居然拿我们和妓女相提并论,太不象话了。文欣边笑边摇手,我只好让她说了下去。她接着说道:当她们互相了解了对方的职业以后,妓女对女编辑说,咱们俩还是同行呢。女编辑义愤填膺地说,胡说八道,我的工作多么高雅,怎么能和你干的那种事一样呢!妓女说,你仔细想想咱们怎么不一样呢。笫一,咱们都是欢迎来稿。笫二,咱们都是稿费从优。笫三,咱们都是靠笔生活。文欣说完,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起身坐到钢琴前,信手弹奏起来。
我费尽心机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我又好笑又好气,逮着文欣揉了半天,直到她求饶才算罢休。我哭笑不得地说:前几天我脑子里还冒过一个念头,觉得你特适合干脱口秀。现在看来,你只能去国外那种小电视台去干这个脱口秀的工作,据说这些地方的脱口秀特爱传播这种笑话。文欣乐不可支地说:瞧,又气急败坏了吧?你这人只能占别人的便宜,就不能让别人占你一点便宜。我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这岂止是被占一点便宜的问题,这简直是被侮辱被迫害的大问题。文欣把茶杯搁在我嘴边,堵住了我的嘴,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好了,别动不动就把问题复杂化严重化,这是干我们这行的人的通病,你就别越权经营了。文欣这家伙就有这本事,她那张线条优美质地性感的嘴巴,任何时候都放得开,收得拢,当行则行,当止则止。既能绽放妙趣横生的闲言碎语,又能喷射一针见血的真知灼见,她卓越的语言表达能力常叫我这个学中文的也自叹弗如。
---- ~~~~~~~~~ 我们都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
只有相互拥抱着才能飞翔
可是被孤寂隔断
而失去另一半翅膀的天使,
永远无法回到失落的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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