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ophia8109(小梅)
整理人: aiyouhe(2003-07-30 09:53: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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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我和伯父两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焦急而兴奋,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两个人相对着,一直在傻笑,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比较傻,因为过往的护士们看见我们俩都掩着嘴笑嘻嘻地走过。
伯父觉得有些难堪,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铝制外壳的白酒,轻轻地抿了一口,问我要不要,我摇了摇头。
很久,医生终于出来了,他问谁是月儿的父亲,伯父应了一声就站了起来,然后就跟着他进了医疗室,然后,
然后我就听到一声清脆的落地声,我知道,那是伯父的拿在手里的铝制酒瓶。我冲了进来,然后却是看见伯父趴在墙上的哭涕。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是呆立着。我不想问医生,因为我怕我会和伯父一样,而且,甚至我会更加难受。我只是拍拍伯父的肩膀,然后把他扶着走。
晚上,我和伯父一起在大街上喝着酒,伯父告诉我,月儿的记忆是恢复了,可是原来一直在观察的那片阴影却确定是肿瘤,虽然不严重,可是做手术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甚至只有百分之三十,因为月儿的身体是那么单薄。
我听了以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大口又喝了一口酒,问道:“我们谁去跟月儿讲?”
“我去吧,”伯父想了想,“毕竟我是她的父亲,你去她会更伤心。”
我呆了呆,望着空洞的远方,“好吧。”
我是第二天去的医院,去的时候,月儿正在熟睡。我看着这冰冷的病房,想起月儿原来说过最讨厌医院里白森森的,又想起月儿那次缠着我要出去玩,还有离开医院时那种兴奋的表情。我眼泪湿润了我的眼角。我忽然记起月儿说过在她过生日时,她希望我可以送她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我要给这个冰冷的病房增添一些生气。我强抑住自己心中的澎湃,尽力平静而从容地走出。
我走到了离医院最近的一家花店,我又想起了那次没有花瓣的玫瑰,还有那场花瓣雨。
我努力平静,努力平静。
“请问,买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要多少钱?”我问营业员。
营业员惊讶地望着我,她仔细地看了,发现我不是在开玩笑,然后才说:“如果你买的多的话,我们会给你按五毛钱一朵算。”
“那么我应该付多少钱?”我的大脑已经停滞,已经不愿意思考了。
“应该是四千九百九十九元五角,我们会给你算四千九的。”营业员快速算了一下。
“哦。”我答应了一声,自己目前所有的生活费也大概只有两千元,看来是不够的。
“那么,请问九百九十九朵应该是多少钱?”我似乎连最简单的计算都不会了。
“慢着,小姐,麻烦给他拿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付钱。”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惊讶地回过头,看见一个苍老的中年男人。
“伯父。”我有些张皇。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就让我尽尽心力吧。”伯父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我摇摇头,“我会接受你的钱来买玫瑰的,但是那只是为了月儿,我会出我能出的那部分钱,我的钱不多,大概只有两千元,剩下的我以后会还你的。”
“可是——”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我坚定地望着他,我正视着他的眼睛,我希望他可以看出我的心情。
“那好,”伯父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记得要还我。”
“好的,一定。”我努力地笑了笑。
这是个单人间的最好的病房,这个病房的窗户很大,可能是为了最好的采光。应该说,这里很明亮。我不知道这个病房够不够大,可是我知道,这个房间里的玫瑰快摆不下了。
我因为太疲劳,不知觉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见月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坐在在床上。
月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满寝室玫瑰。
病房里的是玫瑰,开的是那么鲜艳,那么美丽,好像一片红色的海洋,而我和月儿就好像在这片红色海洋中央。
过了良久,她的眼圈忽然红了,“你啊,你不会是又想让我流泪了吧。”
我的心中一阵苦痛,悄悄地转过头,抹了抹眼角,然后回过头笑着说:“你呢,不会是又想让我大舌头吧?”
“哼——”月儿轻轻一笑。“其实你着急的样子很可爱。”
“哦,所以你就故意气我。”我摆出无辜表情。
“可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气你了。”月儿轻轻牵过一支玫瑰,放在鼻尖,“玫瑰很香,可惜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在闻到了。”
我心中一阵汹涌的苦痛,强忍住,笑着对月儿说:“傻孩子,不许说这种傻话,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就天天买,你可以天天闻,而且,玫瑰花熏多了,你也会变成环珠格格中的香妃,浑身都带着香味。”
“那岂不是蝴蝶啊,蜜蜂啊,都要跟着我了?”月儿眨着大眼睛天真地说。
“对啊,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蜜蜂啊,蝴蝶啊,跟着你跑,你到哪里它们就到哪里。”我轻轻地抚着月儿鬓角的秀发。
“可是,不好。”月儿想了想,撅着嘴说。
“为什么。”
“如果它们跟着我的话,蝴蝶还好说,蜜蜂肯定会扎到你的。”月儿认真地对我说。
“那就扎吧,最多胖一点,变成个胖子。”我愣了愣。
“你为了我,到底还是什么都不在乎。”月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今天怎么了,笑一笑。”我推推月儿。
月儿听话地笑了笑,可是很凄凉。我看着,心中难过之极,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月儿。月儿牵过我的手,用她的小手握着,看着我。
她的小手冰凉的冰凉的,透过我的手心,融进我的血液,直透我的心扉,让我全身颤栗。
我忍不住,一滴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凉洁白,好像一滴雨滴溅在无暇的白玉上。
她轻轻地用手指拭过我的脸颊,“你这又是何必呢,其实花开自然花落,只要欢乐过就好了。”
“可是你……”我望着月儿,心中如同刀绞。
月儿平静地望着我笑了笑,笑得是那么平和,那么自然。“记得你那天走了后吗,我又去看了看那些桃花,可是一场暴雨把它们都打落了,地上全是花瓣,然后我忽然就明白了,不管花开怎么样,花总是要谢的。”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月儿轻轻地用在自己的怀里。月儿将她的头轻轻地偎在我的肩上。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相拥着,月儿的身体很冷,虽然她的额头很烫,没有人打扰我们,只有时间凝滞在我们的呼吸中。
“这些玫瑰真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吗?”
“是的啊”
“我不信,也许会多一朵或者少一朵哦——”
“那我们数一数好吗?”
“好啊。”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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