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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我的名字叫Daisy
发信人: streamlet(野花)
整理人: icecream(2003-07-24 15:36:19), 站内信件
金沙江在中甸的桥头镇闯进玉龙雪山(海拔5596米)和哈巴雪山(海拔5386米)之间,穿山削岩,劈出了一个世界上最深最险最窄的——虎跳峡。 

前年穿行虎跳峡的时候,计划只住一晚,但实在舍不得离开就又多住了一晚。在中虎跳可以让人停留的地方只有一个叫核桃镇的小小村庄,那里有两间客栈,一个叫山白脸,一个叫山泉。都是当地村民开的,我住在了山泉。 

当我们在那条哈巴小路上步行10多个小时夜晚赶到山泉的时候,Daisy正和几个小伙伴在客栈的院子玩闹,看到我们来了,马上把我们带到了二楼客房安顿下来。房间里只有床和一张凳子。床上有电热毯,在枕头上还放了只毛毛小熊,门后面挂了一个小镜子,让人觉得很舒坦。 

接着Daisy告诉我们这里还可以洗热水澡,24小时热水供应。这个公用浴室很特别,虽然门是用木条横横竖竖钉起来的那种,可里面有个粉兰色的浴缸,淋浴的地上铺着各种各样的石头子儿,还挂着一幅质地柔软开满小花的浴帘,配上下面滚滚而过的金沙江。在这样的地方冲凉,除了满足还是满足。 

冲走一身的污垢和疲倦后,我们做在院子里的小木桌旁等Daisy为我们准备吃的。两侧雪山的轮廓高耸墨黑,漫天的星星四处排列着。静荡荡的,这是一种只有江涛声的宁静。 

Daisy家的餐牌是中英对照的,有些西式的饭菜,比如火腿煎蛋、omelet、三文治、多士、沙律、扒类、炒饭、意大利面条等等。我问Daisy会做吗,她很得意的说:那当然了。她解释说这些一般是外国的游客教她做的。我要了杯牛奶和汤面,可能是饿了,觉得那杯用奶粉冲的牛奶非常美味。吃完了,回到厨房和Daisy他们围着火堆聊了一会天。才知道原来她爸爸带了5个美国人进山了,至少要5天后才回来。 

说到Daisy的爸爸,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几年前我在央视看过一个节目,说的就是他。他叫夏山泉,是中甸藏族人,一个失去一只手臂的残疾人。 

这些年随着几届七星国际越野挑战赛在云南举行,步行穿越虎跳峡这条旅游路线渐渐多了好些游客。要步行穿越这条大约30公里的峡谷,只能沿着哈巴雪山走。由于南岸的玉龙雪山临峡一侧是绝壁,没有路可走;北岸的哈巴雪山临峡一侧山坡稍缓,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简易的碎石路,只容得下一辆拖拉机行驶,而且因为两山的距离太近,山风猛的时候经常会从山上滚下巨石来。另一条是在碎石路上方的——哈巴小路,这是条非常艰辛危险经常要把两手放下爬行的小路。但在这条路上,可以一路隔着深峡近距离看玉龙雪山峰顶云起云散的美景。 

无论走哪条路,都会在路边的某块石头上及时出现一个黄色的箭头,就是这些个有些斑驳的箭头,让我们在荒山野岭有了向前走的勇气。尤其是在哈巴小路上用手爬着翻越那些永无尽头的山脊时,全凭那种在前方可以看到黄箭头的渴望让我喘着粗气(高山缺氧)连滚带爬地完成了这个最恐怖的路段。这些黄箭头就是夏山泉留给路人的。我也因此感恩地住进了他开的山泉客栈。 

在那个电视节目还提到了一个来自澳洲的女孩。1996年她和朋友在山泉客栈住了下来,但当她的朋友们离开的时候,她选择了留下。因为她被夏山泉和虎跳峡深深地吸引了。在客栈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她和他结婚了。 

这正好解释了我在这个小小客栈看到的一切。布置温馨整洁的房间、那个粉蓝色的浴缸、功能强大的热水器、非常洁净的厕所(公用的)、写满了有趣的英语提示的浴室和厕所、挂着的各国国旗。这一切在这里的出现显得是这么不可思议但又非常协调。让人能感到一个来自异乡的女主人的巧妙心思。 

这晚,枕着从山底传来的金沙江水撞击的巨响睡了一觉。一早起来推开房门,满眼都是玉龙雪山黛青色的山壁,看不到山顶也看不到山脚,顿然明白了什么叫开门见山。 

下了楼,在院子的小木桌坐下。在等Daisy为我们做早点的时候,我在桌面上看到了一个本子。那上面写满了各国旅游者的游记和留言,我一边翻看一边感慨这么多到处兜兜转转的人在这里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美国人整整9页纸的游记非常有趣。他上面写到他已经来中国3个月了,在山泉客栈休息了一个星期,在这儿他把游历的详情整理了一下:比如在什么地方搭车,在哪里住小店,要花多少钱,什么地方值得去,什么地方上了当等等。有些地方还简单画了个地图。最后他写到,他要继续行走下去了,很感谢这里给了他象回到家一样的感觉。在外行走有许多素昧平生的人在我的心底留下了一席之地,我时常都会想起他们,并觉得我的人生记忆中如果没有他们将会显得多么空洞。 

早餐后我们就出去了,直到傍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看到在院子里四个华人模样的年轻人围坐在小饭桌旁正在用我听不太懂的英语交谈着。我们已经和Daisy很熟了,径直走进厨房的火堆边烤起火来。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走进厨房和Daisy说要吃什么吃什么。我正思疑着要不要帮帮Daisy,已听到她和那人说起来了,天!她的英语发音标准得让人吃惊。 

在她做饭的时候我好奇地问Daisy是怎么学的英语,她还是说是那些游客教她的,没有提她的继母。然后她接起话题戏谑地说到:“哎,我小学毕业就没再读书了,我的中文都还给了老师,现在只认得英语了~”接着就自己乐咯咯的笑起来了。 

Daisy还真是一个乐天的女孩,非常活泼开朗。昨晚我们要睡觉了,她还不想睡,软硬兼施地要另外两个想回家的小伙子和她玩牌。那两小伙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留,Daisy干脆就站在院子的楼梯口举着一个水管子扬言他们敢走就拿水滋他们,那会儿气温才4、5度,给喷上一身水肯定不好受。Daisy自己一边叫嚷着还一边忍不住地自己笑弯了腰。我也没见过这种耍赖皮强迫别人打牌的阵势,看了一会热闹,还本性难移地推波助澜了一翻才去睡觉。 

那几个人的饭做好后,她和唯一的一个小帮工准备我们的晚饭了。懒洋洋地坐在火旁看着她这么乐呵呵地忙里忙外,真想时间停顿下来就这样一直下去。 

吃饭的时候又来了一个没见过的小伙,原来是她男朋友的弟弟。从他们的谈话得知,那四个今天下午刚到的新加坡人明天打算去钠西东巴圣地白水台,因为路途很远(至少要步行3天),而且哈巴雪山里天气变化无常,经常会突然有暴风雪,还有伪冰川及沼泽。他们打算请个向导和他们一起去。因为Daisy的男朋友外出还没回来,她就让她男朋友的弟弟带他们去。我们吃完饭后,那四个新加坡人进来厨房和他们谈价钱。我再一次领略到了Daisy的老道。 

在他们谈论明天细节的当上,我们又在院子的小木桌边坐了下来。我看到那个本子下还压了几张相片。拿起来一看,应该是几年前照的全家福吧。照片上我只认得Daisy,还有两个比她小的傻笑着的小姑娘,另外两个上了年纪的应该是她们的爸爸妈妈了。Daisy和他们谈完后就出来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看相片。她的介绍和我猜的一致。我问她怎么这次没看见她妈妈,Daisy顾左右而言它的支吾了过去。我就没问了。 

我猜她是故意把相片放在那里给我们看的,她可能想让我们看到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也许她一直都想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并抱怨外界打扰了他们一家。但她也知道生活还要继续下去,明天还有新的客人,在爸爸和继母带游客出去的时候她要负责照顾好这个客栈,周末她的妹妹们就会从20公里外镇子上的学校回家和她玩,这些个都让她的生活停不下来。她那淳朴的天性让她以一种顺从乐天的态度接受了命运对她的安排。 

这是我在虎跳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一想到明天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来,心里就酸酸的。Daisy还在不知疲倦地说这说那,一会说说她那两个顽皮不爱干活的妹妹,一会说说她的男朋友,一会又跟我抱怨自己满脸爆开花的青春豆。看着她说道青春豆那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到是没想到她有那么多小烦恼。 

最后她还告诉我,他爸爸有个网页,他们家在镇子上有个联络点,那里有台电脑。在昆明还有个接待站,专门接那些从国外远道而来的游客。原来这个夏山泉已经不是几年前通过电视节目定格在我脑海中的那个靠一个小客栈维持温饱的夏山泉了。外来的打扰和冲击都成了他的机遇,他是那么的活泼积极结实硬朗,让每一种可能都在他梦想的王国中一一变成了现实。 

晚上我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明天就要走了,如果能不走就好了。。。。。。。”睡着了。第二天早早起床,看见那4个新加坡人已经准备好了,小向导还牵了匹马用来驮行李和水。Daisy站在院子里送行,她告诉我男朋友的弟弟才16岁。可不,他还真是能干,这么小就要照顾几个大人,路上风餐露宿的,遇到什么大事还要当机立断,不容易哩。他们几个和我们道别后就上路了。我知道,是时候我也要走了。。。。。。。。。。。。。 

我一直不知道Daisy叫什么,平时都称她小妹。临走的时候,我问她要名字好写信给她,她朗朗说道:“我的名字叫Dai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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