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eda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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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lyndabc(2004-03-11 09:42:4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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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似水流年。
一直到我12岁，我都住在城市偏僻角落的深宅幽院里。陪伴着我的只有小保姆菊。看庭院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中云展云舒，日子就这样一点点的累积，流年似水般划过记忆的天空，留下淡淡的痕迹。触觉如此清晰，我细细品味着指间如此华美的质地，绸缎般光滑。
我记得那间大的睡房，西面的墙上有一扇窗，被厚实的窗帘布遮掩着，风轻轻扬起窗帘的一角，有绯红色的日光倾泻进屋里，淡淡的留在墙壁上一些班驳的色彩。那时候，菊在偷偷跑出去与情人约会的夜晚，通常把我独自留在房间里，早早的就把毯子盖在我的身上，要我乖乖的睡觉。我记得我看着那墙上的红色，一点点的变深，变的模糊，渐渐融化在夜幕的那一头，然后重复在梦境中出现。像循环场的电影，连续上映，而我就是最忠实的那个观众。
在每个礼拜三的傍晚，菊会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带我去钢琴老师家上课。那时候，对于我来说，每个礼拜三的下午就是盛大的节日。一如外国孩童心中嘉年华会的分量。我记得那些日子我们是一直迎着即将落下的斜阳飞驰的，仿佛可以骑到离太阳最近的角落。道路的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夏季的时候，还有一种紫红色的野花，成把，成簇，十分的夺目。
课要一直上到夜幕降临，回家的路上。困倦的我靠着菊温暖的后背，在夜爽朗的气息中安然入睡。
日子似乎只有在秋天降临的时候才会有细小的波澜。爸爸妈妈会从国外回来，带很多漂亮的衣服给我和菊。还有一些玩具和巧克力。它们会持续我一小段时日的兴奋。而后便会发现，那些东西是那么容易被我厌倦。我每天依旧只坐在房间里。听音乐，听菊讲好听的故事给我听。天气温暖的午后，还会跑到花圃里去浇花。
安静的夜晚里，我喜欢菊的手指，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发。眉。晚安。这是一天里最后的细节。
当我再睁开模糊的双眼，时间只是电影中突然闪过的一个镜头。童年的时候，喜欢一部叫《天堂电影院》的片子，当所有的情节都淡没在潮水汹涌的过往中时，只有一个镜头的细节如此值得回味。
我还记得，那个盲老人布满沟壑的手指覆盖着小男孩的脸颊上，然后顷刻中，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小男孩长成了一个深褐色头发的英俊男人，目光沉稳，没有浮华。
而我，也就是这样，一日日的在宠辱无惊的空气里，一日日的长成。十年，五年，一年，都不过是一个短暂的瞬间。成长是那么突然的事情。
离开老屋的那一天。我穿着灰色的裙子，白色的棉布衬衫——这是城里女学生特有的装束。爸爸妈妈从国外回来，辞退了菊，要带我去城市的中心居住，在那里学习和生活。然后我们和菊站在老屋的门口告别。那时的我亦有菊那般高了。我突然意识到从此以后，菊的手指再也不会温柔的在夜晚轻轻的抚摸我的头发。我别过头。阳光在眼前明晃晃的，而头脑里只有一片空白，略微沾染上了灰暗的色彩。
父母带着我，拎着大包大包的行李。开着车子穿过每个礼拜三菊带我学琴时走过的那条路，迎着阳光，刺痛了双眼。我拼命的回望，回望。还是留不住菊的身影。
流年似水。其实只是这样，来来，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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