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pernova()
整理人: cywx(2000-08-08 20:18:3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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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舟唱晚
广州，是一个水乡。
从前的珠江很宽，江面上烟波浩淼，蔚为壮观。本地人把珠江称作“海”，把过
江称作“过海”，把江边称作“海堤”，这样的称呼并不为过。尽管现在的珠江
变窄了许多，但是这些称呼还是保留的下来。
许多东西都是如此，名称还在，只是事物早已变得认不出原本面目了。有一次在
上下九逛街，无意中瞄到了路旁一块丑陋肮脏的石块。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
辨出上面四个沧桑的字：“西来初地”。千多年前的高僧达摩就是坐着船在这里
踏上了华夏的土地，为佛教在中国的传播揭开了新的一页。而千多年后的今天，
曾经是轰动一时的“达摩东渡”的第一现场，历史的转折点，如今的遗址，也难
逃湮灭在商业硝烟四起的繁华城市中的命运。当年的堤岸，已是今天闹市中步行
街的所在了。
在珠江还很宽，广州还是典型的水乡的时候，在江上捕鱼，在船上生活的人就成
为水乡的一员了。在南粤，他们的名称是“疍家人”。在陆上人的眼里，他们无
疑与其他外来者一样是异类；而在水上人的心目中，他们才是水乡的主人。他们
的存在，才让这个地方无愧水乡的美誉。
水上人的眼中，水与船是生命之源，生存之本。没有水，便没有鱼；没有鱼，他
们便没有了生计；而船，是他们工作、睡觉的地方，是他们的家。小小的船上，
放着捕鱼工具，还有桌子、锅碗瓢盆……尽管船很小，里面的摆放却是井井有条
的。白天，床铺叠好以后放在船舱的“栊”里，架好桌子吃饭，然后有收起来，
去打鱼。晚上，吃过了饭，一边闲聊一边补好渔网，便擦洗干净船舱，铺好床铺
，与周公神游太虚了。
也有的水上人不以打鱼为生，他们在斜阳落下后，撑船在岸边卖起了水上人的美
食：炒田螺，艇仔粥……在他们小小的船上，架起了数张桌子，食客坐在摇摆不
定的船上，品尝着疍家风味，这是所谓的豪华海鲜舫所绝不能比拟的。如果在扁
舟上寻不到座位，也可以移驾到岸边他们的小铺，在榕树下悠然地坐着，慢慢地
啖着艇仔粥，欣赏着月下海堤边的波光粼影。如果是在著名的休闲地点如荔枝湾
等地，还会遇到唱着粤曲小调的艺人。这个时候，花上几个小钱听盛世南音，所
得到的全面享受，绝对是天下无双。
宽阔的江面上，一叶叶的扁舟出没在烟波里，扁舟上勤劳的人用双手编织着生命
的网。
可惜，一切都成了过去时。
不久前经过珠江新城。新城的地皮上还没有建起高楼大厦，显得空旷而舒服──
如今的广州实在太挤太吵。但是在新城的边缘，已立起了一群楼房。尽管楼房是
新建的，但是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出楼房的档次很低，设计平庸，质量也值得怀疑
。这时，你还可以毫不费力地设想到，当日后珠江新城屹立着一栋一栋高楼大厦
的时候，这一个楼群会更显得不堪入目。
原来，这就是渔民新村的新址。
渔民新村是五十年代建起来的，水上人从此结束了世代相传的漂泊无定的水上生
活方式，在当时，这不能不说是一大进步。如今，因为要开发珠江新城这一块黄
金旺地，亦即渔民新村所在地，水上人不得不再一次迁徙。虽然又可以搬进新居
，但这一次，多少带了一点无奈。
珠江，窄了；水上人家，也绝迹了；时代，进步了。
望着珠江新城，我的脑中却突然展开了一幅水乡水墨画。斜阳把江水染得金灿灿
。捕鱼归来的水上人家正准备着一日的正餐，炊烟从叶叶扁舟上袅袅升起。掌橹
的人摇着船去寻一个避风港，一面看着江水的涟漪，一面气定神闲地放歌，唱着
水上人生……
水墨画在脑中展开，耳边依稀奏起了广东音乐──
渔舟唱晚
2000-5-30 9.49pm 初稿
2000年6月6日 10:37 PM 录入并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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