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racyhong1983(被子姑娘)
整理人: email1983(2003-08-26 21:22: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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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旧的房子,黑暗的楼道,一哒一哒的是自己空旷的脚步声。在某一层楼道的尽头,我推开一扇门,门里带出耀眼的白光,光里挖出一个暗影,仔细一看,是贝儿。他和我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然后我转身离去,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走,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往前走,走……就这样走出了梦境。
这是有贝儿的无数个梦境的其中一个。和贝儿分开之后,我经常梦见他,梦被他的身影装满,情节却模糊。贝儿的样子也不够准确,尽管他的眉眼轮廓清晰。别后我们也曾几次三番碰见过,他早更变了发型染黄了头发,但一到梦里,头发未必还是直长飘逸,却一定是黑的。一个人的样子一旦被定格,照进记忆的相机里,要更变替代看来不容易。
样子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在别人未曾认识你的才华与内心之前,他对你的第一印象来自你长的样子。娟子说她要和男友分手,我没有劝,因为她男友的样子给我的感觉是像只狐狸。指不定她会觉得贝儿像海狮或其他什么,至少在我梦里,贝儿的样子总是好看的。我远远地看到他坐在一张木质长桌前,身子斜倚在椅子的靠背上,把食指横在鼻子底下,他在看一本书,样子十分恬静。
梦境跟现实总要有一段距离,虽然后来贝儿说他确实有把食指横在鼻子底下的习惯动作,可我始终觉得他不该是那样安静的形象。他应该是极骄傲的,还要有小小的自恋,在我现实的记忆里。骄傲的男子不一定就非常能干,但至少他充满自信,断事有魄力!我喜欢这样的男子。所以,我在互联网上找到同样充满骄傲表情的阿法儿。
看到阿法儿的照片,我起初以为那就是贝儿。把照片传给贝儿,贝儿说像!但不是他。我就在日记里写:“我要认识阿法儿,那个跟贝儿神似的人,我要认识他,是我此时的决定。”没有想过要用谁代替谁,倒有打算抛弃上一场爱恋与他来一回生死,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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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这个奇怪名字神秘样子的人,他说阿法儿是法文名字,同他中文本名的发音相近。他给我看其他许多照片,也给我一个寄照片给他的地址,是某大学的服装班。先前在《报考指南》看到过,那个班广州市内招12人,市外招8个,他是那八分之一,我便为他高兴,尽管他这份成功的喜悦早在几年之前就享受了。
我还梦到贝儿,在一座光秃秃的山上,沙子闪着炙热的光芒,土地干硬到不能呼吸。贝儿站的地方离我不远,我又看到他一个熟悉的表情,不知道怎样用言语形容,是很心疼一个人才会有的表情。在遥远的记忆中,那一回我在他前面快乐地飞跑以宣泄我的兴奋,一转身,就看到他那么一个表情。但在这场梦里,当我再见这个心疼人的模样,我很快意识到那深情的眼神和醉人的微笑已经不是给我,我从梦里哀伤到现实。
有些事情解释不清,隔天我就在网上看到贝儿与他现在的女友出游的照片,两个人坐在崖边看太阳,样子刹是浪漫。那土地便是干枯得寸草不生,赤黄的沙子炎炎地刺人眼。我安慰自己,但凡山顶都是这样的环境吧。好像自己真的在梦中随他们去了那儿,看到了伤心,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掉落。我按了信息过去问阿法儿,我该难过吗?阿法儿回复:你不该难过,因为已经过去了。
便随阿法儿这句话,某些事情骤然间就似乎真的过去了。寂寞也过去了,心酸也过去了。病了可以发个信息找人撒娇,他会在闹闹的那头打电话哄我:“我还在应酬,感冒要早点睡觉,多喝水。”我在这头轻轻想象,他是否一手还端着酒杯,杯子里的啤酒新鲜地冒着气泡,冰块在其中撞来撞去。想着想着,笑眼就眯了起来,快乐延伸了几个月光景。
在山顶的梦也就没有贝儿了,剩我一个人站在那里,迎着风眺望远方。望过去,是我家东面的窗。
3
等我在窗口发现东面的远方真的有一座山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些时日。那些日子过得惊心动魄,写的时候已经云淡风清了。阿法儿毕业了,四科成绩有三科是全艺术系的第一。他说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又说他最近没有感觉画不出新作,他还说不想作替代品。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太多东西说是说不清的。
我去了贝儿楼下那条街道,还在梦里。有外省的农人推着高高的炉子在街口卖烤番薯,香味缠绕着整个梦境。我就在那个转角晃来晃去,期待遇到谁。有人给了我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说贝儿给我消暑的,我就一口气喝了下去,把所有的郁闷通通咽了。那个碗我忘了后来放去了哪里。
娟子离开那只狐狸之后去报读了生物,一手推着眼镜,一手撂着一叠基因遗传与变异的资料问我,“蜂窝里边一样多的遗传病,将来叫我还哪儿有胆子生孩子。”我说:“能嫁给他的人都还没着落,就要想到生孩子那么远么?”“再远,到底要发生的。想好了总比糊涂着过妥当。”她什么都想好了,我还在糊涂着做梦。
任言射闯进我的生活,我不动声色。娟子说,就把一切凌乱的、焦躁的、不安的丢给了他好了,自小一同嬉戏成长的言射该能负得起任何重荷,否则他还有比别人特别什么?言射便自信地承诺,他会入我的梦把晦暗的碎片掏去,我瞅着这张认了近十年的脸,居然不知道把这副样子安到记忆本的那一页上边去。
所以我的梦里他的样子总是没有力气完整呈现,所以晦暗的碎片没有掏去。倒是贝儿又出现了,伴随着的还有他母亲。他母亲的笑容和蔼,可惜我没有福分在生活中与之相迎。他母亲说:“今晚就留下吃饭吧。”贝儿在他母亲的笑眼下手搭着我的肩,而他的母亲转身离开,贝儿的脸就凶成利器。
我告诉贝儿:这是关于你的最后一个梦,你最后留给我的样子,是一张凶狠的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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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过往举过头,散在风里,就同言射走了。记不住样子不要紧。
记得再多,梦跟生活都交叉不上。我没有让贝儿知道,那最后的梦并没有结束。
在他母亲转身,他凶狠地阻止我留下之后,他紧紧地拥住我哭泣,哀求道:“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好吗?我们真的完了啊。”贝儿留下最后一个样子,是散在乌黑长发底下泪流满面的脸庞。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是我决定丢弃记忆的原因。
(完)
---- 只想再听你说 愿意继续爱我
你却是低着头 用力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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