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品)
整理人: qdanger(2003-04-15 10:52:5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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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鸽子
初中快毕业的时候，鸽子本来打算不上高中了，他已经完全迷恋了足球，他甚至相信教练胡说八道的大话，相信自己会变成国家对里，和谭恩德一样的矮脚虎。鸽子的老爹似乎并不关心儿子的将来，在填志愿的时候，鸽子问他老娘能不能上个中专？老娘那是一万个不同意。冲着鸽子老爹抱怨儿子长大了，顶嘴了，不听话了。鸽子的老爹冲进他卧室里一顿莫名其妙的乱骂，然后说了句试试看。鸽子就立刻开了灯一笔一画的在志愿里填上高中。
可能鸽子与老爹的感情不是很深，所以对老爹总是感觉神秘，神秘或者代表点神经病吧？老爹不太说话，成天忙，要不就不回家，回家不是吃饭睡觉，就是骂人。鸽子对老爹很害怕，害怕的结果就是听话。其实鸽子回想起自己老爹，他能说出的就只有两个字，“溺爱。”真的。鸽子的老爹虽然打他，却真的很疼他，疼到溺爱的程度。
早晨鸽子出门上学，书包夹在自行车的后坐上，老爹站在车边望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好象是昨天晚上让鸽子受了委屈，老爹从裤子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抓出一把零钱，还问司机要了一张黄票，一起塞进鸽子的手里。车呼啸着走了。
鸽子迟到的理由是，自行车链子掉了。他的同桌叫三石。一个姑娘。她有犀利的眼神。鸽子一向怕她。不只是因为三石作为语文课代表总让他在自习课念周记让他难堪。更是因为三石说话的口气有些象他老爹。最重要的是，三石的老爹和他老爹一个办公室。
老师继续开始讲课。鸽子完全没听，要说鸽子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估计就是这个时候培养起来的，他在制定一个计划表，计划着如何花钱，老爹的车消失后，鸽子并没有跨着自行车去上课，他把车停在苗圃的路边，整理着那把皱了的钱。一共九十三块八毛。
三石的大名叫唐磊。
一张纸条沙沙的推到计划表边。鸽子斜了眼睛看看，没立刻打开，腿上就一阵剧痛。鸽子龇牙咧嘴的没敢喊，不用看桌下了，三石肯定因为他没看纸条迅速的把圆规扎向了他的腿，伤疤不止一处。鸽子习惯了，条件反射的打开纸条，而不是看三石的表情。
纸条上让他老实交代干吗去了，鸽子特别想发火，凭什么管那么宽？可眼神这么一碰，鸽子都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就是有一屋降一物的说法，三石就是能管得住他。每次想发火的当口，一看三石怒目圆睁的眼，鸽子立刻就变乖。
“在数钱，老头早上给了挺多钱，计划着花。”鸽子对三石不敢隐瞒，或许口袋里有十块钱，却给赵婉说只有一块钱。可对着三石，就不能了，有多少就说多少。有什么就说什么。他总觉得，三石能看穿他。一切真假她都知道。
三石沉默了半天，鸽子也计划的差不多完了。鸽子反复的审验着计划是否具有科学性，完整性，可行性。他计划着周六的早晨买一大堆吃的，叫上余乐，林骁，周凌他们去爬“成吉思汗”山。那是个什么山？不过是水库后面的大土坡罢了。他们给那里的一切都起了好听的名字。“成吉思汗山”就是一个。还有仙人床呢。都骑上自行车，叫上自己想叫的姑娘。鸽子把赵婉的名字划掉了。他怕陈正杰，庞方一伙又来打他。整个计划不足的地方就在这里。
三石在看表，大概快下课了。三石胆子特别大，直接把手伸在了鸽子的眼睛边，鸽子知道三石要看他的计划表。无所谓，看就看吧。
三石眉毛越拧越紧。圆规都在手里攥出了汗。铃声中老师在门外走远，同学们开始离开座位，鸽子开始叫，“啊！啊！啊！不玩了，打也可以，别再扎了行不行？”三石才不管，举着圆规斜着身子问，“为什么没我？我呢？”鸽子用手推着三石拿圆规的胳膊辩解着，“我本来要叫她的，你看我画掉了，肯定是叫你嘛。”那一圆规还是没逃开。扎在了鸽子的肩膀上。“你画的时候还有十几分钟下课，写上我名字要那么久么？你再不老实？”三石果然火眼金金。教室里吵吵闹闹，谁都已经习惯鸽子给三石做孙子了。
放学的时候，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在班门口指名点姓的叫鸽子。鸽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赵婉又惹了事给他。出去就说，“大哥，我和赵婉绝对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要打就打吧，别在这打，到操场去。”鸽子这个伎俩也不是一次用了，在教学楼里打，他就大叫老师，到操场他就跑，没人能追得上他。
鸭舌帽勾着他脖子，来到操场，可能是有谁告诉了他鸽子有这个本事，所以他并没有把勾在鸽子脖子上的手拿掉。一直勾着，“我是六中的王淼，瓜皮的干弟弟，周敏是我干妹妹。”鸽子听得晕呼呼，“周敏？我没惹她。”
什么时候身边来了三四个家伙，鸽子并不知道，也没人及时的给他答案。拳大脚踢一阵，鸽子就爬在地上没有知觉了，周敏怎么了？刚才好好的，怎么现在有人要打鸽子？那个鸭舌帽终于给鸽子一个答案，“周敏和你谈恋爱，你为什么不答应？”鸽子委屈的支起脑袋望着抽烟的鸭舌帽，“我又不喜欢周敏为什么答应？她哥不就是化学老师么？她爸爸和我家爷爷差不多大，和她谈恋爱能行么？”又是一顿暴捶，最后商量的结果是鸽子答应和周敏假恋爱，让周敏高兴。那个年代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这样的事情可能不在少数，但要让人都知道，就难了。比如鸽子现在遇见的问题。
那个周末的早晨，鸽子的自行车上多了个周敏，三石自己骑了一辆。她什么都没说，她知道鸽子为什么闭青脸肿，一定是周敏闹的。余乐，林骁他们还傻的不知道，还一个劲的问是谁？要给哥们报仇。这个仇估计是他们知道了也没办法报。瓜皮是谁？瓜皮是黄老八的把子兄弟，两把菜刀就能独战一群的狠心狼。
那天的钱花得让鸽子心疼。不是周敏与他有仇，而是被周敏叫的人打了，还要带周敏出来玩，名义上是让她开心。鸽子觉得自己特别窝囊。
周一放学，王淼自己来了一中，多点了一个名字，唐磊。
操场上，鸽子望着王淼青肿的脸，想笑，却又不敢。唐磊脸上一直挂着笑。王淼在给他俩赔礼道歉。一个劲的搂着鸽子哥们长哥们短。鸽子都没听明白，他想三石一定为他做了什么，投向三石的目光里，除了崇拜，就是英雄大义的内容。三石只是笑。天暗下来的时候，黄老八和几个混混来到操场，其中一个说自己是瓜皮。鸽子立刻摆出遇见偶像的表情。王淼却和孙子一样缩到了后面去。三石和黄老八说了什么，下巴一仰，示意鸽子和她走。
谁都没告诉鸽子，黄老八是三石的表哥。周敏从此消失在鸽子的生活里。没有人再跟着他，他也不用再送赵婉回家然后挨打。机会多好，可鸽子似乎对赵婉提不起兴趣了。赵婉的纸条也不象往常那么让他心跳，甚至，成了他的累赘，鸽子找了好多理由借口，赵婉的纸条也就越来越少了。直到最后看见鸽子和三石顺着马路走，就再也没见到赵婉给鸽子纸条。
三石那段日子里不再用凶器折磨鸽子，她在课桌下面拉鸽子的手，说鸽子长的特别丑。鸽子就裂着嘴伤心的爬在自己胳膊弯里。她在语文书里夹着自己哥哥在西藏骑马的照片，说这辈子要嫁就嫁她哥哥这样的男人，鸽子就醋意大发的在纸上写着，“唐磊爱鸽子，鸽子爱唐磊，地久天长。儿孙满堂。”三石这边乱颤着肩膀，老师那边叫她起立站岗。
鸽子和三石的事情，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落满了年级的各个班级和角落，包括老师也知道了。谈话似乎没有什么用处，说真的，鸽子和三石确实也没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在课桌下面拉了拉手，头挨着头说说话。
鸽子的老爹对这个问题远没有老娘敏感，甚至还开了鸽子的玩笑，“屁兜，你和老唐丫头玩的挺好啊？以后拿回来做我儿媳妇。”鸽子红着脸抱着饭盒跑了。三石特别喜欢吃他家符妈做的红烧肉。
鸽子觉得自己一向对女生比较抗拒，比较害怕，比较不反感，比较不信任的。可为什么三石让他那么挂念？有什么都会想到她？或者和那个梦有关系，那个海边的姑娘。
鸽子做过这么一个梦，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姑娘在海边，能看见的只有背，不知道她漂不漂亮，鸽子在梦里特别喜欢她。什么都不怕。有一天，三石也穿着白裙子，齐到肩膀的头发，身材都差不多。那个时候起鸽子对三石就有了特殊的感情。那个时候也恰好鸽子知道三石是黄老八表妹的时候。
初恋是这样开始的，会给鸽子一辈子带来影响么？或者这叫初恋么？当然，鸽子说，这段感情是他接触的第一次最真实的感情。他记的很牢，也记得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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