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ly100()
整理人: bsese(2000-04-15 17:05:0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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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摘自《科学的革命》第22章:
在对19世纪革命及革命概念发展的任何研究中,卡尔·马克思的思想都占有 一个首
要的地位。甚至很早发生而没有受到马克思影响的那些革命,人们现今也通常从 一种
“马克思的”观点来解释。在前面的论述中,我已经提到过马克思“不断革命” 的概念
以及这样一个事实:在创立公开宣布自己明确的革命目标的民族国家内部和国际 性的有
组织的团体方面,马克思是一个先锋。在这一章中,我的意图与其说是探讨马克 思关于
革命的思想或马克思的革命活动,不如说是考察卡尔·马克思所表达的关于科学 变革和
科学中的革命的观点的特定主题,并且把马克思关于这些主题的看法与弗里德里 希·恩
格斯的有关思想作一番类比和对照。这一论题完全不同于对马克思在20世纪对科 学史解
释的影响的研究。
任何注意这个问题的人都立刻认识到,马克思既没有受过传统自然科学的专 门的良
好教育,而且也并不十分关心这些学科,以及天文学、物理学、化学、地质学的 技术内
容。他的人文学的教育包括某些数学的知识,但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上面所列 学科的
任何正规训练—一比如说“高级文科中学”或大学水平的训练。在他的成年。他 对生命
科学的某些方面产生兴趣,并阅读了德国包括格奥尔格。毕希纳、雅各布、莫勒 斯霍特
和卡尔·福格特在内的科学普及者们的相当数量的著作。虽然马克思批判了这些 人所主
张的“粗俗的机械唯物主义”(见施密特1971,86),但他显然受到莫勒斯霍特 关于
“自然是一个循环过程”这种自然观的影响。马克思发现,这种自然观与彼得罗 ·维里
的思想有许多共同之处;而且,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引证维里的话时,对维里 的思想
是赞同的。
根据被赋予“科学的”这个形容词的重要性(恩格斯及所有马克思主义者, 尤其是
苏联正统的著作家用这个词来描述所谓的“科学的’杜会主义或“科学的“共产 主义),
看一看马克思本人使用这个形容词时赋予它的含义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剩余价 值理论》
(这是《资本论》未完成的第四卷的草稿)的第二部分提供了一个线索(1968; 见马克
思,1963-1971)。在第九章(第二节)中,马克思比较了李嘉图和马尔萨斯的 经济学。
他说,李嘉图“把无产阶级看成同机器、驮畜或商品一样”,因为从李嘉图的观 点看,
“无产者只有当作机器或驮畜,才促进‘生产’”,或者说,“因为无产者在资 产阶级
生产中实际上只是商品”。马克思认为,这不是“一种卑鄙的行为”。“这是斯 多葛精
神,这是客观的,这是科学的”。而且,“只要有可能不对他的科学犯罪,李嘉 图总是
一个博爱主义者,而且他在实际生活中也确是一个博爱主义者。”
“马尔萨斯牧师”与李嘉图就完全不同了。“他也为了生产而把工人贬低到 驮畜的
地位,甚至使工人陷于饿死和当光棍的境地”。而且,马克思说,“在贵族的某 种利益
同资产阶级的利益对立时,或者,在资产阶级中保守和停滞的阶层的某种利益同 进步的
资产阶级的利益对立时,——在所有这些场合,马尔萨斯‘牧师’都不是为了生 产而牺
牲特殊利益,而是竭尽全力企图为了现有社会统治阶级或统治阶级集团的特殊利 益而牺
牲生产的要求”。马克思认为,“为了这个目的”,马尔萨斯“在科学领域内伪 造自己
的结论”。然后,马克思断言,“这就是他在科学上的卑鄙,他对科学的犯罪, 更不用
说他那无耻的熟练的剽窃手艺了”。马克思接着又说,“马尔萨斯在科学上的结 论,是
看着统治阶级特别是统治阶级的反动分子的‘眼色’捏造出来的;这就是说,马 尔萨斯
为了这些阶级的利益而伪造科学”。
因此,马克思这里所使用的“科学的”一词的意义似乎是“无偏见的”和“ 真正的”,
所以并不包含某种特别的研究方法或检验方法的任何直接内涵。而且,“科学的 ”一词
似乎也不是指论题或内容中的任何特别的限制。马克思在下一个片断(第二部分 ,第九
章,第三节)中明确了这一点;在这里,马克思举出了三个例子“表明李嘉图科 学上的
公正。”
在马克思的已经编辑和出版的著作中,我找不到任何对科学革命(the Scie ntific
Revolution)或一般的科学中的革命,或任何科学中任何特定的革命的论述。( 但是,
在很多地方提到产业革命和革命性的机械或工业的发明。)我也没有能够找出马 克思对
科学产生进步的途径或方式的任何分析,甚或科学发现的顺序中主要事件的清单 。但是,
马克思就把达尔文的进化论运用于技术和工艺的历史发展——这似乎是这一领域 中对一
种进化的历史的最早建议——进行了一个有趣的讨论。
许多年来,在历史学的文献中一直有这样一个传说,即卡尔·马克思曾希望 把《资
本论》献给达尔文,而且曾写信给达尔文征询达尔文本人的允诺,但是达尔文拒 绝了他
的敬意。现在可以明确的是,达尔文拒绝承受这一荣誉的一封信的草稿是写给马 克思的
女婿爱德华·艾威林而不是马克思本人的。马克思的确曾把《资本论》第一卷的 一个平
装本送给达尔文。这一卷同达尔文图书馆的其他书仍然保存在一起。它告诉我们 一个奇
妙的故事。在该书扉页的右上角题写着:
查尔斯·达尔文先生
他的真诚的敬慕者
卡尔·马克思
1873年7月16日于伦敦
莫德纳维拉斯
梅特兰公园
马克思把一本有自己题辞的《资本论》送给达尔文的决定,显然是在该书出 版一段
时间之后作出的,因为送给达尔文的书并不是1867年的第一版,而是1872年的第 二版。
达尔文没有通读马克思的这整部著作。当我在达尔文的唐恩的家(肯特)中考察 时,我
发现这部书只是被翻到第105页(全书共822页)。另外,我们没有任何根据可以 说明达
尔文对马克思著作的看法(他可能有某些看法)。
马克思在《物种起源》面世(1859)八年之后于1867年出版的《资本论》第 一版中
没有提到达尔文。达尔文和进化论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一二版的两个脚注中(这也 许可以
解释为什么马克思在第二版问世以后,把他的一本书寄给了达尔文)。马克思只 是在
《资本论》的这两个脚注中直接地明确提到达尔文。在其中的一个脚注(第一卷 ,第十
四章,第二节;参见中译本《资本论》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关于人们通常所了解和熟悉的科学(即物理科学和生物科学),马克思没有 写过多
少文章或著作,而恩格斯对这些科学,这些科学的发展和革命,则有相当大的发 言权。
人们最熟悉的他的一本著作就是《反杜林论》(它的另一个标题是《欧根·杜林 先生在
科学中实行的变革》)。作者称(1959,9),这本1878年用德文发表的著作(第 二版出
版于1885年,第三版出版于1894年)决不是探讨各种科学的“什么‘内心激动’ 的成果”,
而是相反;它是作者对“经济学、世界模式论等等的规律”感到愤怒的结果。杜 林声称
发现了这些规律,而恩格斯则发现,它们同杜林“所提出的物理和化学的定律” 一样,
是以其“谬误或陈腐”为特点的(1959,12)。在分析恩格斯关于科学中的革命 的论述
之前,我们必须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该书德文的标题并没有用‘Revolution’ 这个词,
而是用了‘Umwalzung’:Herrn Eugen Duhrings Umwalzung der Wissenschaft 。无论
‘Umwalzung’是否‘Revolution’的同义词——这个问题将在下面探讨——恩格 斯都是
在讽刺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的。他肯定并不认为杜林真的在科学中引起了一场革 命。实
际上,整个标题很显然是为嘲弄杜林而讽刺地模仿了杜林在其中抨击美国经济学 家亨利
·C.凯里思想的论战性著作:《凯里在政治经济学和社会科学中实行的变革》( 1865),
尽管这并不是恩格斯主要驳斥的三本书之一。恩格斯嘲笑杜林在《哲学教程》( 1875)
中提出的主张,并且写道:“我们现在还不了解这一哲学许诺要向我们揭示的‘ 在自己
强有力地进行变革的运动中,揭示外部自然和内部自然的一切地和天’”(1980 ,134;
1959,198)。
我们早就看到,在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德国有一种用德语的同义词‘Umwa lzung’
取代拉丁语的‘Revolution”一词的倾向。恩格斯差不多都用这两个词,似乎它 们是可
以互换的。从他的著作看不出,同‘Revolution’一词相比,他真的偏爱‘Umwa lzung’
一词。考察一下他的《自然辩证法》,就可以弄清他对这两个词的用法。《自然 辩证法》
一书中的大部分文章或片断显然是在1872年至1882年这十年间写的,而且被认为 包含着
他关于科学的最成熟的思想。这部著作一直没有完成,而且直到1927年才得以出 版(恩
格斯1940,xiv)。开始的几段描述了15和16世纪发生的伟大变革,这是“人类从 来没有
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diegrosste progressive UmwalZung;”(恩格 斯:
《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71,第7页)。当时,“自然科学也在普遍的革 命中发
展着,而且它本身就是彻底革命的。”所以,这部著作不仅一开始就说到革命, 而且在
随后的段落中,显然在可以互换的意义上使用了新的德语中的词‘Umwalzung’和 比较古
老的法语词‘Revolution’。接着,恩格斯(同上8,9)比较了“革命的科学「 revolu
tionare Naturwissenschaft]”与“保守的自然”之间的显著差别。尽管恩格斯 是这样
开始的,但是,恩格斯概述科学史(“导言”)的其他部分却没提到作为革命的 伟大创
新。因此,康德“在这个僵化的自然观上打开第一个缺口”(同上,12),赖尔 “第一
次把理性带进地质学中”(同上,13),“物理学有了巨大的进步……「在」18 42年,
是自然科学这一部门中的划时代的一年”(同上,14),而在化学中则取得了“ 惊人迅
速的发展”(同上),等等。这一常例的唯一可能的例外是居维叶,他“关于地 球经历
多次革命的理论在词句上是革命的,而在实质上是反动的”(同上,13)。但是 ,恩格
斯这里很可能是指居维叶在谈到“地球经历多次的地质学革命’对使用了‘revo lution’
这个实际的词,而不是说居维叶使用了无论就其内涵还是就其外延说革命的词句 。
通过把《自然辩证法》中已经完成了的导言的这些开头的段落与某些初步的 历史评
论(同上,162-287)作一番比较,也许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阐明恩格斯对‘Umwa lzung’
和‘Revolution’这两个词的用法。在这些历史札记中,当恩格斯写道“地球从 来没有
经历过的最伟大的一次革命「die grosste Revolution」”,并且说“自然科学 也就在
这一场革命中「in dieser Revolution]诞生和形成起来”而且“是彻底革命的 「revo
lutionar”]时(同上,172),他使用了‘Revolution’而不是‘Umwalzung’一 词。有
人猜测,恩格斯是否因为不想如此接近地连续四次使用这个词而在他最后的草稿 中把第
一个‘Revolution’改为‘Umwalzung’。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恩格斯在草稿中 写的只
是‘die grosste Revolution’,而没有任何进一步限定的形容词;但在最后的 草稿中,
他不仅用‘Umwalzung’代替‘Revolution’,而且还把‘diegrosste Revoluti on改为
die grosste progresive Umwalzung ’(同上,7)。似乎一场‘Umwalzung’是 什么激
进的、根本的颠覆或彻底的变革,因此可能需要一个修饰形容词具体说明它是否 一次必
定进步的变革。对于恩格斯来说,一场‘Revolution’将永远不需要一个形容词 来体现
或表达其进步的特点。
《反杜林论》中的一句话向人们表明,在恩格斯对‘Revolution’和‘Umwa lzung’
这两个词的用法之间作有意义的区分是比较困难的。恩格斯在这本书中写道:“ 当革命
的风暴[der Orkan der Revoluttion」横扫整个法国的时候,英国正在进行一场 比较平
静的但是威力并不因此减弱的变革「eine stillere,aber darum nicht minder gewalt
ige Umwalzung」”(《马克思恩格斯选勒,人民出版社,第三卷,第301页)。 这一变
革「Umwalzungj就是“工场手工业变成了现代的大工业,从而把资产阶级社会的 整个基
础革命化了「revolutionierten」”(同上)。像往常一样,这里的“革命”( Revolu
tion)是用来指法国大革命,而‘Umwalzung’则用于指称恩格斯经常说的‘die in-d
ustrielle Revolution’(工业革命)——虽然它的影响是用‘revolutioniert en’这
个动词来描述的。而且,大约在一页之后,恩格斯(在谈到罗伯特·欧文时)曾 谈论
‘die industrielle Revolution’(工业革命)。马克思通常也使用这一术语。 恩格斯
在自己的著作中还曾写过资产阶级的‘Revolution’和资产阶级的‘Umwalzung’ ,生产
中的‘Revolution’和生产中的‘Umwalzung’(后者与前者相比,使用的频率是 六比一)。
不管恩格斯著作的标题如何,《欧根·杜林先生在科学中实行的变革》中很 少提到
科学中的革命,而且,它并未向人们展示一种关于科学是如何进步的充分展开的 首尾一
贯的理论。在整个这本书中,在谈到科学时,“革命”(Revolution)这个词只 出现过
两次。第一次出现在第二版的序言(1885)中。在这篇序言中,恩格斯谈到“把 大量积
累的、纯粹经验主义的发现予以系统化的必要性,就会迫使理论自然科学发生革 命”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第三卷第53页)。恩格斯在该书第三部 分讨论
生产时,又一次使用了“革命”(Revolution)这一概念。他说,“大工业的技 术基础
是革命的”。恩格斯引证了马克思《资本论》中的一段话来说明这一点。马克思 在那段
话中讨论了“机器、化学过程和其他方法”。根据恩格斯的概括,科学丰富了“ 现代工
业的技术基础”——“它也同样不断地使社会内部的分工发生革命,不断地把大 量资本
和大批工人从一个生产部门投到另一个生产部门”(同上,333-334)。人们可能 会注意
到,在这第二个例子中,提到的只是科学的革命化影响,而不是科学中的革命。
在第二版序言中,在上面我们提到的那段文字之前的一段文字中,在说到“ 自然科
学本身也正处在如此巨大的变革过程中”时,恩格斯使用了‘Umwalzungsprozes s’这个
词——这似乎进一步证明了在把‘Revolution’和‘Umwalzung’用于说明变革的 过程而
非传统的政治革命时,两个概念是可以互换的(同上,53)。此后,在嘲弄杜林 时,恩
格斯(同上,261—262)使用动词‘Umwalzen’来描述所谓“科学的‘更加深刻 的基础
的奠定’和变革,实际上对任何人来说,甚至对柏林《人民报》的编辑部来说, 都是可
以做到的了”,而且认为“我们只要说,吃东西是一切动物生活的基律,我们就 对整个
动物学实行了变革”。
因此,我们很难断定科学革命的概念,即使是名符其实地表达的科学革命的 概念,
对于恩格斯具有根本的重要性。甚至在一个关于自然科学中的“伟大发现”和取 得的进
步的片段——它在恩格斯已出版的论路德维希·费尔巴哈的小册子[《路德维希 ·费尔
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被删去了——也没有提到“革命”「无论是‘Re voluti
on’还是‘Umwalzung’」,而且,恩格斯在谈到达尔文对生物学思想的伟大调整 和改造
的许多著作中,也没有使用革命的术语或概念。在(恩格斯为《资本论》第二卷 写的序
言中)论述拉瓦锡时,没有提到“化学革命”这个短语。不过,马克思显然在科 学的许
多方面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关注有关科学史的问题(参见R.S.科恩1978,13 4-135)。
我们以上所作的引证以及其他一些论述都证明,恩格斯充分认识到科学的革 命力量。
有许多例证都表明他已经意识到,科学中实际上发生了革命,而且对于科学革命 有许多
重要的见识。例如,他认识到,科学革命的结果之一就是引起专门术语的革命( 尽管他
一直未能就这一主题展开论述)。但是,没有任何根据证明他曾对关于科学进步 的理论
或革命过程进行过认真思考,或者就这一主题写过哪怕连续两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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