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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吧(全·四)
发信人: fat_river(♂岛岛♂)
整理人: qdanger(2003-03-16 13:17:18), 站内信件
12
    来到谢菲尔德已经一个星期。新年已经过了吧,我记不清楚圣诞和新年,中间相隔多久了。真的不知道,英格兰是很小,还是很大,我花了两百镑,就从伦敦打出租车到了谢菲尔德。选择谢菲尔德是一件很凑巧的事情,仅仅是因为车子路过这里的时候没有油了,司机加好了油,我就不想走了。
    谢菲尔德是一个山城,据说是建造在七座山上面的钢铁城市,很牛气的样子。我却在这个很牛气的地方连安身之所都没有,真不知道它凭什么可以牛起来。我已经在酒店住了一个星期。这个看起来并不让人很舒服的城市。这儿什么都有,有一条河流过市中心,有全英国第二大的购物中心,有很大很便宜的超级市场,有很多古朴神秘的教堂和修道院,对,什么都有,可是偏偏我就没有找到一间高雅一点的酒吧,而且,这里,也没有海。
    我总觉得离开谢菲尔德的时候忘记拿了什么东西,可是检查来检查去就是检查不出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其实一开始来的时候就没有半点行李,走的时候,没有行李,也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后来才突然发现是少了一点什么,少了一些情绪,那些伤感,忧虑,烦躁,都被我遗留在了这里,遗留在了谢菲尔德,这个其实应该是美丽的城市。我想我留在这里的情绪,并不会给这个城市带来一点灰暗,所以我不是自私的。但是人总是很不知足,我少了这些情绪,但我却多了另外一些轻松和希望,我不会记得我多得到的,我只记得我少了什么,我也是凡夫俗子,也是人,所以我也很不懂得满足,总是想不起来已经拥有的,患得患失,也许就该是这样吧,应该记住自己已经把那些不好的忘却。
    于是我回到了布莱顿。
    我觉得我应该给冰一个机会,给冰一个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也给Jeanie一个机会,给Jeanie一个让她的退出不会那么毫无价值的机会。其实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不关心里面再怎么安慰自己这是给别人的机会,无疑,还是给自己的机会,最后的机会。
    一切都不过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每天大清早的时候,依旧都会弥满了薄薄的雾,依旧又在大地开始需要阳光的时候散去。天还是蓝得让人眩晕,白色的还是云,黑色的还是海鸥,依然相映。海滩上仍铺满了鹅卵石,踩着脚底总会有疼痛的感觉,太阳还是会慢慢把鹅卵石都烤得灼热,海面也会因为太阳泛起金光,海水一阵阵送上来,伴随着海风,还是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到下午的时候,天依然会慢慢阴下来,然后细细的下一场雨,渺渺的,若隐若现。雨停了,以为还是可以在各个角度看到长长的彩虹,会从前面不远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大海深处,只是最终,都没有看到,也许是唯一的变化吧。傍晚以后的夕阳依旧是紫色的,风中渐起的海鸥的叫声,也许因为已是寒冬,而显得有点苍白。月亮上来的时候,却无法看到海面上下弦月变成上弦月,因为风浪使得海面无法像原来一样平静得可以反射月光。漫天数不尽的星星,依然飞忽不停,若隐若现,仿佛摇摇欲坠。还有海上游乐场,多彩的色灯,让眼睛炫得像曝光的相底,无法再清晰的成像。
    然而我找不到冰。我知道她决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所以在我确定了她不在家里之后,我就在整个布莱顿疯狂的找她,第二次,如此不顾一切的在一个城市里面疯狂的找她。学校还没有开学,这倒让我省去不少功夫,然而毕竟是新年,店铺和酒吧看起来都特别繁忙,我几乎找了所有的朋友,只要他们一看到冰,就会马上通知我。我清楚这是我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可以不去计较,因为我唯一能说服自己相信的,就是我仍然爱她。
    不知道这一次找她要花掉多少时间,但我决不会在乎。上一次我找了她一个多月,老天爷还是让我找到她了,我相信老天爷这一次还是会让她回到我身边的。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学校已经两次来信,催我和冰回去上课。学校还是老样子,家里也是老样子,布莱顿都还是老样子,只是,冰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
    当一个人还拥有着一样东西,并因为这样东西的存在而习惯了以后,我想,他就永远不会明白他有多么需要这样东西。无论什么,难道都要失去后才真正懂得去珍惜和拥有?如果老天爷真的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一定不要失去她,绝对不要。
    她剪短了头发,也不再是那样亮丽得让人十分舒服的红色,静静的坐在沙发里。
    我顿时愣在了门口,连关门都忘记了。但我清楚我的表情一定盈满了喜悦。
    她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的问:“回来了?”
    我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对我的身体发出动作指令的能力,我就只是呆呆的站在门口,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下午,在我家楼下,飘飘的红色长发。我的右手还握着开门的钥匙,捏得紧紧的,一直忘了松开,左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她还是没有一点表情,但是嘴角已经显露出不屑。仍然还是淡淡的语气:“你回来了?”
    仿佛被束缚了很久,已经僵硬的身体忽然恢复了活力,我把门轻轻关上,却传来震耳欲聋的“嘭”的一声,吓了我自己一跳。我冲上前去,不顾一切的,紧紧抱住她,口中喃喃的说:“冰,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死命的推开我,我却怎么也不愿意放手。我真的不愿意放手,我甚至下定决心,一辈子都不想放手了,就是这样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一生一世过一辈子,都无所谓,只要她还在我的怀里,什么都无所谓。
    “抱够了么?可以放开了么?”语气仍然冷淡得让人难以感受到一点点的感情。
    我不管她怎么冷淡,我只是不愿意放手,我只是不住的摇头。
    “家门钥匙我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你还这么抱着我,到底想要什么?”

13
    光线很黯淡。我把自己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因为我清楚的记得,就是在几个月以前,同样的角落里,我面前的这个人告诉我,我在这样的角落里,看不到任何忧郁。而如今,我却被忧郁深深埋葬。也许还是有不同的,因为在原来的角落里,会有她红得让人心疼的长发送过来的一抹红色光芒,现在,这光芒却要永远消失了。
    我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在此以前,我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给自己的最后机会,哪怕有许多说起来仿佛可以回护一点面子的种种理由,但无疑对自己来说,还是最后的机会。是我自己没有争取,我在心里其实最不想松手的时候松开了手,于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拎着很简单的行李,那是因为她说有很多东西有着很多回忆,她想把这些全部忘记,所以没有带走,只是带走了那么一点点如此简单的东西,简单得根本再没有丝毫空间使得我有插足的可能。临出门前,她又把玩了一下放在桌子上面的钥匙,笑了一笑,那一瞬间我仿佛觉得她要把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跑过来抱住我,说她仍然爱着我的。我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拿手好戏就是高估自己,她扬起嘴角的唇用绝对嘲笑的口吻说:“想不到你还没换门锁,要是什么回忆都没有的话,我会把值钱的都搬走。”
    我就这么一直埋葬在忧郁的角落里,延口残喘的生命。我的全部生命已经所剩无几。我开始怀疑,当初我在谢菲尔德的时候,是怎么下决心要回到布莱顿的,开始怀疑,当我回到布莱顿以后,满世界找她的勇气和对最后的机会的渴求,是从哪里来的。因为眼前,我的那种决心已经支离破碎,那些勇气和渴求也已经体无完肤。如果生命不需要躯壳作为载体,我情愿让我的躯壳先行死去,不用再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受呼吸吐纳之苦。生命是不能就死的,生命还需要在浮华中燃烧掉最后一丝灵气。
    然而躯壳注定和生命无法分离。于是我开始感觉到我的身体开始支配生命。就这样放弃,就这样没有丝毫的争取,我知道我会后悔一辈子。虽然争取的结果也许一样是后悔。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的双手在不断的刨土,刨去所有压在我身上的忧郁,刨去所有只让我延口残喘的忧郁。我站了起来,身体尽管僵硬,但还是追了出去。
    不出我所料,她已经站在了月台上面,看见我,转头就走。
    我冲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看起来很不争气,我告诉过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泪掉下来的,但是它是不由自主的,我控制不了。
    “放开,好么?”我感觉到她的手臂在轻轻的发抖,也许是天冷的关系。
    “你真的决定了?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离开?”我仍旧不相信已经得到的答案。
    她的头发已经不再像原来一样会在风中飘逸,也染回了乌黑的颜色,原本应该也是很舒服的感觉,但我丝毫感受不到。“还要说什么?你还想听什么?听我说我根本不爱你,听我劝你把一切都忘了么?”
    我的手紧紧地抓着她,我甚至感觉指甲已经抓破了衣裳,掐到了她手臂上的肌肉,可是却分明感觉到是我自己在疼痛。“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死命的摇头,泪水在空中闪过凄美的弧线,“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还是爱我的,好么?”
    她的嗓音也已经像我一样开始发哑,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她也想哭了,她的喉咙已经开始发哑了,不是么?
    然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彻彻底底幻灭了我最后一丝梦想:“Brat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我呆呆的愣在那里,只剩下冷空气,慢慢中和着我的体温。
    “还需要我说得太多么?不需要了,对么?我只想说,Brat是个混蛋,他骗了我,彻彻底底骗了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我知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只不过想报复你,行么?还要说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冰,你知道我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第一天的时候没有拒绝我?”她的声音忽然很高。
    我说不出话来,我只记得那个夜晚,我抱着毯子,在酒吧中沐浴着她红色的长发。
    “不用再说什么了,河,如果你要我说一句对不起,也许我还可以办到,别的,不要让我再说什么了。只是Jeanie,要是我一早告诉她Brat是个混蛋,要是我一早告诉她我是和你在一起的,而没有让她有喜欢你的机会,也许你可以和她很好的在一起。”她的眼睛始终干燥,而且,嗓音平静得让我掐住她的手指,感觉到断裂的疼痛。
    “对!就是这样,这一切不都是证明了你是爱我的么?想想我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我们每天一起生活,学习,想想我们的重逢,想想我们看的那场电影,难道你要把它们全部否认掉?想想我们的奶酪Whisky,想想我开了那瓶我看得比生命还要贵重的79年的Lafite,为你调配了梦的滋味,你不可以否认它们!”我已经无法再对她承诺所谓的未来,我只想让她不要忘记曾经的记忆,那些不容抹杀的珍藏品。
    “也许我不应该否认吧,但是真的不重要了,我甚至否认了我们的孩子,我知道我有了他,但还是把他打掉了……”
    “冰!”我的心都要裂了,我只能紧紧抱住她。
    她轻轻推开了我,可是我却一点没有抗拒的力量。“你甚至还可以说我送给你的洋葱,那不是爱情的象征么?”
    “对!你说过的,这个洋葱,它的形状是一颗心,代表爱情,它的滋味很独特,很深刻,经久不退,让人很难忘记,就像爱情,它还是一层一层的,要一层一层捉摸,也就像爱情!”
    “是啊,这就是我最后要说的,也是一直没有说完的。”冰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它不但只有短暂的保存期限,而且,它的一层一层,越到后面,就越让人流眼泪。”
    她的背影渐渐的远去了,而我早已留下的眼泪,已经在我的脸上,凝成了结晶。

14 
    布莱顿的冬天其实是很美的吧,我听别人一直都是这么说的,虽然自己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大半个冬天,可是却完全没有一点感觉,仿佛整个城市已经消失在了我的印象中。丝毫不觉得美,也丝毫不觉得不美。书上说,心死了看什么都是灰色的,我快要超凡脱俗了,我看到的不是灰色的,我眼睛里面看不到任何颜色,看着没有颜色的世界,也许会对以往看这个世界的眼光有所改变,因为本色是最清楚直白的。我的世界就是这样没有颜色。
    我想我自己重新恢复知觉,一定是在几个世纪以后。我觉得应该会有几个世纪的时间,才能让我的疼痛有如此深刻的洗刷,再完全展现出来。我尝试让自己的双脚寻找到一点能够感知地面的痕迹,却不住的失败。肉的灵魂已经逝去了,躯壳已经离开了支点。突然仿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或是在什么时候,早已体验过这样的感觉,是在梦里么,不知道,但我现在确定,有过这样的感觉,好真实,好确切,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没有思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的双脚在哪里,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是心却裹得紧紧的,像要挤裂一样,所以可以很明显的感觉自己的心在跳动,唯一所谓的知觉 ,便是这样。
    尽管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是一个离开女人不能活的人。 
    但我最彷徨的想到了死。我以前不知道我可以这样的,为了一种信念,比如仅仅是找一个人,就可以如此的投入,如此的忘我,是冰让我做到的,我可以这样的找她,不计较时间地点后果影响,只是想找到她,于是她成为事实上的信念。我曾告诉自己她是我的一面镜子,她在我的眼中是那么完美,可以那么清晰的照出我的肮脏,卑鄙,龌龊。我已经觉得我这辈子都无法让自己离开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和她会分开,想都不敢想,也根本不会让自己去想,唯一想的,就是怎么爱她一辈子。我已经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人生在她的身上影印出来。我曾笑着对她说,跟我在一起会活得很累,因为她不仅要活她自己,还要为我而活,因为我已经把自己的生命,放到她的生命里面去,她自己的生命之外,还承载了我的生命。然后她告诉我,这是她这辈子最乐意的幸福。如今,是她离开我了么,真的是她离开我了么,带走了我的镜子,弄碎了我心里的完美,也从此让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来依托,再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么? 
    我情愿相信一切都没有离开。我情愿让自己还在原来的记忆里。我可以让一点点的回忆,一点点的甜蜜支撑我幸福一辈子。我是那么容易满足,只是想着她的好,想着那以前一切的点点滴滴,所有的甜蜜,我就可以过一辈子。 
    看起来好像很浪漫,我可以不用吃喝拉撒,只是在回忆,就能活下去。
    可是她不爱我。 
    我到现在才知道,她不爱我。也许曾经爱过,也许没有。我现在连这个我曾深爱着的女人,这个和我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四个月的女人,心里面是否爱过我,都没办法确定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不爱我,现在,终究是不爱我。我于是连最后一点点捧着那可怜的小幸福过一辈子的面具都被撕破了。原来一切的记忆,就算没有离开,也不是真的。浪漫养不起我,我还是得吃喝拉撒。
    但我知道我自己,必须要真正的离开这座城市了。
    我选择了回中国过年。
    首先我必须要把我还遗留在这里的东西全部搬走,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回忆里沾染任何这个城市的信号。于是我把东西全部都搬走了,从南边搬到了北边,回到了谢菲尔德,这个被我遗弃了很多伤感,忧虑,烦躁和其他灰暗情绪的城市,一样是那么美丽。我希望这样可以将沉迷的烙印连根拔起,因为我再也不想回来。我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半年多的时光,美丽的城市,可是我的半年,是黑色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将它从生命中去除掉。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夫,我不能让自己面对这样的痛,我满身都是伤口,就不会自己跳到盐池里去。
    这是我迄今印象最深的春节。有爸爸妈妈,有亲朋好友。不仅如此,我是如此肆意的放纵自己,身体,精神,灵魂。我把自己摆在一切思维之外,于是我没有烦恼,没有负担,没有顾虑,没有责任。我做任何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甚至已经让他们觉得这样的放纵是英国人的生活习惯。虽然没有的思维,可是我分明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还是在流泪的,心在流泪,心脏里流动的不是眼泪,而是血。但我是快乐的,不管怎么样,我是快乐的,我只是想努力让自己生活在现在发生的世界里,不会有丝毫空间,可以容纳回忆,这样我就不会痛苦,就不会让已经结痂了的伤口重新崩裂。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玩,已经是一个领袖。
    踏上回英国的飞机的那一霎那,我知道自己要说再见的,不仅仅是爸爸妈妈和亲戚朋友。
    出了机场我就直奔谢菲尔德,打理自己在回国前就准备好的新家。我必须要有新的生活。谢菲尔德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城市,有山,有水,一方山水一方城。我的新房间可以看到大半个谢菲尔德的景色,一到晚上,整个城市一片灯火,各种各样的颜色,星罗密布,视线往上一点,就是满天的繁星,有的光亮,有的明暗,和地上闪烁的夜灯争芳斗艳。家门前是一片樱树林,时节正是春夏,满树粉色的樱花,美不胜收。因为是在山上的缘故,所以总是有很爽人的风,风过去,樱花也随风飞舞,翩翩飘落,像雪花一样,晃的眼睛分不清楚哪里是花,哪里是这世界。有时候又会下雨,从窗口望去,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里,仿佛起了浓雾,可是分明感受得到雨点轻快的打击噼啪作响。要是真的起了浓雾,窗户上面就会挂满细细的水珠,好像全世界都在向自己粘过来,痒痒的,不住想要笑着逃跑。
    是么?这是我么?不是的,我不可能感受得到如此明亮的心情。我的世界,一旦回到了英国,就注定不会有颜色。那是别朋友告诉我的,她告诉我谢菲尔德帮我准备的新房间里,看过去是这样的美丽。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五个月,可是却一直没有得到朋友描述的这种感觉。
    离开布莱顿已经整整半年了。
    我告诉自己,我一点也不想回去,一点也不想。尽管我明白我是在自欺欺人,可是我仍然在这半年里面,没有离开过谢菲尔德半步,就连女王50周年登基大典,那在伦敦一度的狂欢夜,我都显得与我无关。是的,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我每天只是在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要么上课,要么在家看书,晚游戏,上网聊天。除此之外,就是吃喝拉撒。我不让自己去认识任何人,于是我也不认识任何人;我不让自己对外界有任何接触,于是这将近五个月,我就这么封闭着自己,像一个傻子。
    其实我清楚自己的内心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一点点牵挂。
    虽然清楚她不爱我,可是还是忘不了那一点点牵挂,因为我爱过她。
    我却没有去打听任何有关她的消息,因为我告诉自己要忘记,我是如此的洒脱,可以就此忘记。然而我也知道,与其说是我没有去打听,不如说是不敢,是害怕,害怕打听了却没有她的消息,又害怕打听到了任何有关她的消息,我知道,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不管怎么样,都注定会牵动我。我已经洒脱了快五个月。
    然而就是在这一天,这个樱花依然在窗前飞舞的一天,一个朋友告诉了我她的消息。我的冰,她回到了布莱顿,那是我以前在Ice Bar的哥们,告诉我在Ice Bar看到了她。
    我无法抑制住自己继续保持平静。虽然半年前离开的时候,我就发誓再也不要回来,可是我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我赶了最快的一班火车。
    再次回到了布莱顿,是的,我回来了,已经是半年以后。
    布莱顿依然是那么美,久违了的海上的夏夜,月亮上来了,静静的海面上,下弦月变成上弦月。漫天数不尽的星星,飞忽不停。还有海上游乐场,多彩的色灯,和星星争相闪烁。仿佛朋友和我描述的可以在我谢菲尔德居所的窗口看到的夜景一般,只是奇怪,为什么仿佛的景色,回到了布莱顿,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远远的就已经可以看到Ice Bar的招牌了,还是那么熟悉,霓虹灯雕刻的冰山,素雅别致。我已经感觉我的心要跳出来了,我实在不知道当我重新站在冰的面前,我们会如何。我满脑子都是和她重逢时,她站在我家楼下那红发飘飘的影子。我轻轻推门走了进去,然后迅速闪身到门边没有光线的角落里,眼睛开始搜寻。
    是的,我看见了。
    Maggie原来的位置不再是富态而慈祥的Maggie,Jeanie坐在上面,笑容满面,胸前挂着“Manager”的牌子,在她旁边不远,冰戴着蓝色的Ice Bar的制服帽,和一个坐在角落的光线里看不清长相的男人在说着什么,手里端着梦一样乳白色的奶酪Whisky。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悄悄的退了出来,转身进了一家超级市场,买了一个很漂亮的,血红色的,心形的洋葱,放在了马路中央。一架大巴士呼啸而过,将洋葱碾得稀烂,成了马路上的印记。
    依然还是夜,茫茫的,正好让我分不出谁是谁,于是我自己穿梭了进去,也不会有人分得清,谁,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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