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品)
整理人: qdanger(2003-03-04 15:43:1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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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夏天里,男生玩的最多的游戏是做弹弓打鸟,让鸽子回忆起来,说得就夸张了。说是一块板砖扔进树丛,鸟都不带扑棱翅膀的朝地上掉。女生多是怕热,缩在教室里做些手工。高菊和鸽子逐渐的疏远了,鸽子不会多想什么,那个年代谁知道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大家所谓的谈恋爱,不过是比一般同学玩的亲密。别说亲嘴,手都没拉过,那算什么恋爱?
刘勇到是和鸽子又腻在了一起。
那个学生年代,刘勇和高菊的作用应该一样。或者比高菊存在的价值大,因为游戏的种类男女生的差异还是很大的。比如鸽子和刘勇上厕所可以站在一起比谁尿的高,尿的远,她高菊就不能一起。
赵明开始公开在班级里抽烟了。有时候高兴,会逼迫一些男生和他一起逃学,所谓的逃学是蹲在教室背后的草丛里,抽烟,抽到晕的时候怕被老师看见,干脆在草丛里睡觉到放学。从铁栅栏中看马路上的车来车往。再或者,赵明给那个被自己强制带来的小家伙讲述自己曾经辉煌的打斗历史。他身上的伤痕能起到的作用就是让班级里的男生更加惧怕他,而非崇拜他。
不巧的,鸽子上厕所的时候被赵明碰着。
鸽子正进厕所,解开藏蓝色校服裤子的尿门扣子,赵明就在最后一个坑位看见了他,“哎?帮主,拣个烟屁来,我拉屎站不起来。”鸽子一惊差点尿在裤子里。
这么一吓,鸽子的尿没了。他也不知道在学校里能冲哪里拣到烟屁,或者溜进胡老师的办公室,从烟灰缸里翻几个出来?可谁能让鸽子有这样的胆呢?就算是赵明,他也不敢的。
赵明却有些不耐烦了,“随便找个烟屁都这么难么?那,那不是一个吗?还有那,看见没?”顺着赵明手指的方向,鸽子确实从厕所地上看见了几截烟屁。可这能抽么?管他呢,是赵明抽。
赵明熟练的把报纸撕出一条,大约两指宽。把几个烟屁揉捏着,前段的黑色烟草不要,后面黄色烟丝的放进纸条,一支自制的卷烟在唾沫口水做的粘胶中成了。一根火柴,一缕白烟,鸽子看不懂,那种惬意的表情是痛苦还是享受。尿意开始在赵明“眯烟”的时候来了。
哗哗的尿还没抖完,赵明伸着胳膊,“来,你也来一口。”鸽子差点没吐出来,地上的烟屁捡来的,不知道哪里的也罢了,这些都是厕所地上的,况且鸽子也不会抽啊。“我不会。”
赵明一脸的不高兴,眉毛一拧,那架势好象随时不擦屁股就来踢鸽子。鸽子吓得赶紧接过烟屁。浅浅的嘬了一口,学着赵明的样子眯起眼睛,把白色的烟吐出来。吐了还没一口气,却没多少烟雾。赵明更是生气。报纸在手里揉的咔咔响,三两下就提起裤子开始扯腰里的皮带。
鸽子还不是特别笨的孩子,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顿的时候,赶紧说,“我特别想学你从鼻子里冒烟的样子,特别厉害。你教我吧。”
这招真的很灵,赵明的脸顿时洋溢出得意的光彩,别说厕所里阴暗恶臭,赵明的喜悦让他的脸在厕所里最最明亮。痛苦的是鸽子,这回逃课的是他。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就不远了。这和鸽子教育自己的女儿说的话,差不多少。
赵明晃悠的站起来,望着草丛里目光茫然的鸽子说,“哎,该上课了,我走了啊,你能行不?能行,就走,不行,你就别去了。”鸽子能行么?肯定不行,那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被赵明强制学会了吸烟。他已经晕了。别说听课,脖子都使不上劲支撑脑袋。鸽子在草丛里悲伤的望着赵明离开的背影,这课,他是逃定了。因为他站不起来。现在鸽子都记得那烟的味道,刺鼻的呛,所以,鸽子现在只抽一中牌子的烟,不在把好多种烟凑在一起抽了。他甚至还记得,那支让他醉了的烟里有哪几种牌子,“平候”,“绿皮”,“红门”。都不是过滤嘴的,那时候这三个牌子的烟比较多,也就是现在还能看见的“金丝猴”,“春城”和“哈德门”。
教室的窗户里传出老师的点名声,念到鸽子的时候,老师只念了两遍,干脆的就说,“竟然敢旷课,他来了,陈莉通知他下午叫家长来。”课继续上着,鸽子其实离不远,就在窗户下的草丛里。他在哭,声音被同学们朗诵的声音盖住了。鸽子知道,落在班长陈莉的手里,他算完了。
幻觉越来越重,车在他的眼睛前面变得好慢,似乎都只飘过去的,不是开过去的,栅栏象是家里的电视机屏幕,一会有东西,一会没东西。心理总是想笑,所以,鸽子的表情有点象是吸毒后的人,挂着刚才的眼泪,不知道笑还是不笑,表情似乎还很惬意,但一直模糊暧昧在痛苦与快乐中间。
最后一节课的课间,赵明和两个男生回到草丛里。
鸽子是扶着墙回的教室,眼睛红肿,白衬衣上都是一块一块的绿色。领口还插着狗尾巴草,那是赵明给他插上去的。高菊诧异的站在黑板边,她在擦黑板。刘勇举着一块手绢站在她身边,表情也很怪异。
鸽子知道自己完了。不是在同学的眼里。而是下午叫家长。陈莉的脸此刻真是狰狞邪恶。一步步逼近鸽子,“鸽子,邓老师让你下午叫家长,你也太厉害了。邓老师的课也敢逃。”然后不屑的“嘁”一声,转头走了。
最后一节课让鸽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肚子也饿了,头还晕着,下午要叫家长来。还不能说抽烟的事。更不能出卖赵明。而且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开脱自己旷课的事实。70年代的孩子,尤其男孩子,有几个没有旷课的历史呢?对鸽子当时来说,这真的是件严重而巨大无法预料后果的事情,甚至让鸽子以为到了世界末日。说不定会被开除?
巧了,这最后一节课,人是齐了。王亚飞却也抽晕了。就在老师把粉笔头砸在王亚飞头上并大叫他名字的时候,鸽子看见了刚才的自己,脖子支撑不起脑袋的自己。想笑,却又觉得悲哀。赵明真的是做尽了坏事。
“王亚飞,下午你也叫家长。”王亚飞似乎是没有听见,还爬在桌子上,或许他的心里已经崩溃了,和鸽子一样。赵明还在最后一排幸灾乐祸的看着一切。
放学的时候,鸽子和王亚飞决定,逃家,逃学。高菊经过身边的时候给鸽子一个警告,“鸽子,你最好别当勺子。快终考了。你想清楚。”鸽子没理她,一个女娃娃知道个屁。刘勇凑上来的一句话,却坚定了鸽子的一切想法,“帮主,我这里有两块钱,你和王亚飞一定要保重。”生死离别,手足情深。这个场面如同丁立与许文强在码头离别的悲怆。鸽子一直把自己看做是许文强的。自从《上海滩》开播以来,直到现在鸽子才在生活里找到可与许文强贴近的事情,断一根手指算什么?逃一次家又算什么?开除就开除,鸽子能和许文强一样闯出自己的一片晴空。
挎着垂过膝盖的书包,鸽子与王亚飞开始商量如何进行这些计划。
他们决定,照平常放学回家,吃饭,并且搜集食物和钱。按正常上学时间出门,在教室后面的草丛里集合。然后再分头回家把储备的食物,钱都拿出来。合在一起,买些蜡烛。教室窗户有一根钢条是松的,晚上可以到教室里睡觉。等等这些之后,鸽子走向回家的路。
他的身后是刘勇年轻的脸,他在笑,他的表情显出一种不匹配的成熟,一种阴险,一种成功似的喜悦。刘勇可能认为这是鸽子的末日了。或者鸽子从此就不会出现在第七小学了。从此就不会在他与高菊之间了。那个年代小学辍学的不少,刘勇的希望就是看见鸽子有这样的下场。
鸽子要逃家,逃学的消息只一个中午就被刘勇在班级里传开了,多嘴的班长陈莉已经向老师汇报,可晚了。刘勇是聪明的孩子,他就没说鸽子与王亚飞有什么计划和方向。只是说,自己知道他们打算逃家和逃学。老师着急了。刘勇笑了。
慌张的赵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明白一旦水落石出,他也完蛋了,可他叫不出家长来,只有一个奶奶。
高菊生气了,她不清楚鸽子怎么会做这样傻的事情。真是枉费了自己一片好心,这样不听话的男朋友,不喜欢也罢。于是她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块橡皮,上面有卡通画的那枚橡皮给了刘勇。可这样根本刺激不到鸽子啊。因为他不在,看不见的。其实就算看见了,鸽子都不会介意,他知道这种醋怎么吃么?不知道。
没有想到的情况是,那天下午,班里少了很多男生,姚明,林啸,张乐和郝照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陈俊也不在了。同时消失了三男两女。
那个时候谁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没有,尤其一帮小屁孩儿。这只能说明鸽子的人缘真的不错。这个帮主真的有人服。一个小丫头陈俊就拉出这么多孩子陪鸽子一起逃学,逃家。
可能是陈俊再也发动不出什么人了,所以她最后一节课才跑出来。
七个孩子,把一个学校闹的鸡犬不宁。不过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没有人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刘勇知道,可他就是不说。
刘勇准备放学去机械厂的废铁坑里参加他们晚上的聚会。最后一节课上,他想的是带不带高菊,可能不会带。刘勇应该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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