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k1333(香水)
整理人: summer1123(2004-10-19 20:02:2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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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既已是深冬了，窗前的那棵树也就安静下来了。在上一个季节里，它还冠盖满身，会随着风脆然成舞，打远处望，是一个小小苍穹。
现在只有枯零的几根树枝，横掠过窗棂，仿佛斜插入某段不可知的时光，或者，横亘入某种隐秘的心思。
如果你来。如果你在春天来，你会看得见海——是所谓春深如海。汪洋的绿色，鲜活地在你眼前一天一天铺展。我也是这样的，受了季节的诱引，春天里买了两只鸟，一只黄，一只翠。
阿黄会翻筋斗，有限的空间里，无休止地扑楞着翅膀；小翠偶尔唱歌，一声一声，尽是雏音。我同它不一样，如今的我，不再热衷于发出自己的声音。在人群当中，在冠盖满京华之时。
然而我同十年前的那个女生也不一样。她惊惶地坐在你的对面，坐在晚自习之后跃动的烛光里，你微笑着在她的掌心写下一串数字：记得了啊，天津的区号。你对滞留在中部的故乡的她说。是的，所有的学识，智慧，世事，历练，你总是比她先行一步，所以你总是可以微笑着，而你的眼底，映出她惊惶的倒影。
树站立的地方，是一条路的起点——在围墙之外，一条从大路岔开去的小巷。
小巷的最初，是一扇铁门，常年紧闭着。春天的时候，有人在铁门前的空地种了一些白花菜，是我的嘴角所能记起的上好的咸菜。我殷勤地看它们一天天地招展起来，仿佛是我亲手种植的一般。
然而有一天它们不见了，我定定地醒悟过来：其实我根本没有为它们付出过，所以也就轮不到我来收获它们。
所有的世事和人情，还有你，于我的结局，我想应该都是一样的。天仙化人般一味地心驰神往是最不能称量的东西，如果不是你种植的，自然你也就没有收获的权利。
所以，目睹那个青涩少年渐趋光明温润，我终于在日记中承认说：今夕何夕，得遇彼君子兮！只是，我还是不能去收获。我做不到理直气壮。
其后又四年，我家里遭遇了些变故，家中光景惨淡得很。我不曾知会你说我不能北上了，我决定留在故土。
那个时候你还是坚决从北方撤回中部，结果是与你家里生分了，几乎一无所有地在西安仓促寻了一份差事。再四年罢，你说，四年应可稳定家境了，我在西安等着。
在你从北方回中部又辗转至西北的行程当中，我始终保持着一个退缩者的形象。如果我想申辩，那么我唯一的藉口便是：我素来以为谁都没有资格以爱的名义而造成他人的不安。
与风车作战的英雄，其实是为着他一个人所热切期待着的幸福罢。比较不同的是，与风车平行的，还有她。她起初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她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再后来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所有你的光明的雏形，都有她给予你最能落到实处的支持。是这样你才不至于在一个人的战斗中颓废下去罢，所以，我绝不能去收获，收获那些光明与温润。
禁食谢天以酬君子之爱。是我一生人关于爱所立下的最重大的誓言。属于我一个人的誓言。从你去西安的那天起，它一直存在。
小巷的尽头，也是一棵树，斜对着我所在的院落。是的，原本便是一条半环形的小巷。在火车西去之后，还会有多少人这般地在巷子里周而复始地用脚步丈量冬天？
树下曾经有一间铁棚子，满满地放置着书，不卖，不零租，只对一年期以上会员开放。每一次我都以为我不会还在这里呆上一年那么久，所以每一次我都只能站在原地翻阅。
四年。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光阴这东西，是可以嘎然而止的。我们的朋友勇敢地踏上去西安的行程时，四年的期限就消失了。
到底还是意难平。我站在书壁之中，翻看某一日同你一起读过的章节。
“她倒先接着他的一张纸片，象一把利刃，刺进了贞观的心：你这样做，我很遗憾！
那纸片，她横拿不是，直拿不是，手只是嗖嗖的抖，眼泪刷地一下，落在上面……
今天走到这个地步来，生命中的一切，都注定是要遗憾的了……
不见人已久矣，是故夏天的时候，便答应了写字寄予你。那时候，我自己不相信我会懒散到这个地步，会任由日后回头想着了再来垂首。
再后来，便是月前了，树上看不见叶子的时候，再不能哄着自己说夏日正长了。我还是写不出字，只好以电话充数。那端听电话的，果然便是她。
至于现在——呵，所有与现在有关的事情，我都乏于去想。现在，我只数着窗外的斜枝，候着那一定会潜来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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