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aozhengyou(凌风)
整理人: qdanger(2003-02-24 17:34: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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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凤嘴江
(14)
天，已经黑尽了。石牛河在球场上踱着步子，不时朝那亮着灯光的房间望望。晚饭后他见过刘晓兰，黄昏中她把一只瓷盆倚在腰间，袅娜地向澡堂走去。这时晚风柔和而清凉，屋前的杨槐簌簌作响，他的心里也曾散开似水的忧伤，说不清是为她还是为自己。但也不过在心里，而且平平静静的。
在我们身处的这个世间，从来都是女人如云，但从来也是花自漂零水自流。其实和你也毫无关联的。好些热切的念头遗失在过往的日子里，似乎已经既遥远又陌生，不过让人想起逝去了的年华，还有那些年华连带着的一切，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默然呢？……但是，不，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她还有什么牵引着人，使人要久久地去寻思的地方……
看来，她今晚被什么重要的事情拖住了，否则她不会不来。石牛河把串大字报的线，一头一头地放下来，又一串一串地折叠起来抱进礼堂，然后，一串一串地展开，又一头一头地拉起来栓住。
礼堂又依旧静了下来，他锁上大门。从刘晓兰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也仍像往常一样默默地映照。
微风迎面吹来，夜的黑色无声地从山林里浸漫到院子里。一切又沉寂下来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一切又毕竟发生过了。真的，值得推敲的还是人的步履。
石牛河轻轻地叩响掩着的门。
“小刘。”
“……是石牛河？请进来。”她打开门。
石牛河看见刘晓兰清丽而柔和的脸庞，和着他的热忱而会心的微笑。她的目光是那样笑意盈盈，而且一时间似乎更亲近了，仿佛说：“你不是还没有来过？但我知道你会来的，你看，现在你来了……”
“请坐。”她说，高兴地转过身准备去给他倒开水。
“我自己来。”他连忙说：“你别……”
写字台靠窗摆放着，桌上有两个鸡蛋和一些腊光颜色纸，还有一把剪刀、浆糊……看来，她正在做手工活。对面是一张单人床，雪白的蚊帐，白底兰格的床单上，叠成方形的翠绿色被子……整个房间收拾得很整洁。
“小刘，”他在桌旁的椅子坐下，略一停，说，“你在忙些什么？”
她没有回答他。在他不出声地打量着她的房间的时候，她也一直倚在桌子边看着他，现在她注视着他问道：“石牛河，你是不是来听故事的？”
“啊！对对，”他把目光移开，有一些侷促，“请讲。”
“好，我边做手工活边讲吧。”
她一手拿剪刀，一手拿腊光纸，眼睛却望着石牛河。“这是个真实的事情，算不上是故事。主人公是我的妹妹，她碰到了麻烦事情，想请你帮着出个主意，你看行吗？”她用信任而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尽我的能力吧！”他点点头。
“谢谢！”她显得很高兴，随即又皱了皱眉头。她说：“妹妹跟我一样，遇事都拿不定主意。在家的时候，有个男孩，既是我们的邻居又是妹妹的同学，他时常来家里帮着做这做那的，妈妈很喜欢他，妹妹倒说不上喜欢他，更说不上爱他，只是随从妈妈的意思与他订了亲。去年，妹妹参加了工作，经过几个月的观察，看中了一个青年，那个青年对她也有好感，特别是在目前，他们都在心里爱着对方……可是，妹妹又怕妈妈伤心，所以……所以妹妹一直不敢向她心爱的人表白……”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像是在哭泣似的，她眼睛里滚动着泪花，连忙转过头去。
石牛河心里不觉一怔，显然，她说的那个“妹妹”其实就是她本人，而那青年当然就是自己了……一时间，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开始伸手去摸索桌子上的腊光纸。
“石牛河，”她的目光又注视着他，“你说妹妹该怎么办呢？”她的神情是真挚的，期待的。
石牛河突然觉得自己全身抖了一下，发晕的头脑猛地裂开一条缝隙。他隐约感到心里一阵绞痛，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他站起来，抱起双臂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刘晓兰默不作声地做起手工来。
窄窄的房间，简直是太静默了。噢，在外面的夜色的包容下，四面八方地，该有多少情形在发生变化呢？
“石牛河，你看。”她浮起了一丝微笑。
“啊！花篮。”石牛河倏然停住，惊喜地从她手上接过来，“用蛋壳做花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吗？”她的笑容让人感到那样温馨，“还有这个呢？”
“啊！粽子。”石牛河完全没有料到，她的手如此之巧，“这是用丝线绕的吧？！太可爱了。”
“你喜欢，全送给你了。”
“太好啦，谢谢！”石牛河坐到椅子上，欣赏着她的手工品。
“石牛河，也许，人们并不总是在一起，往往总是要分开的……让它陪伴着你吧。”
他望着她，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后来也点点头：“当然了，是这样的。”
她歉然地笑着，灯光那样无声地映照在她身上，映衬着她那柔和而单薄的肩头，衣领那儿微微露出来的肩胛。身边的写字台上，一对花篮，两只粽子都显得那样亲切、安详，但又仿佛有说不出的孤寂。
“石牛河，你晚上……睡得是不是太迟了？”
“不要紧的，”他摇了摇头，“我好像还不觉得疲倦。”
“可是，”她沉吟地说，“不要……太辛苦自己。”
他似乎感到了她的好意，亲切、关怀，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把手腕倚到写字台上去，手抚着面颊。
“辛苦，……是不是呢？”他声音低下去，似乎勾引起什么思绪来了，过后依旧摇摇头。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苦笑着，“这样要好些，小刘，你说是不是呢？……不然，我们的心情就时时会沉重起来，要不然就烦燥不安，空空地折磨自己……”
刘晓兰不由得皱起双眉来望着他，心里禁不住有些震动，“……是吗？”
“直是这样的，成习惯了。”
她望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灯光下，她那青黛的双眉，动人的眼晴，温润的口唇，都显得那样柔和明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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