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品)
整理人: qdanger(2003-02-14 09:38:1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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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厌倦,厌倦这里,一切,包括你。”白裙子说这个的时候,我还坐在床里安静的抽烟。房间里很安静,这句话之后没有任何声响,一切都没有变,或许唯一变的是手里抖动的烟。抖落了烟灰,它突然变得火红,变得刺目,然后一明一灭的时间里,慢慢的黯淡,让我想到人与人的感觉,想到感情,或者还有爱情。那些弄脏地板的烟灰,其实在跌落的空气中已经粉碎。
我在为新的烟灰寻找盛放的容器。触到烟灰缸时,却碰翻了。空气里满是烟尘的灰雾,它们跌落的速度很慢,很慢。或者我能感觉到很沉,很重。床单和地板脏了。我望着它们的脏,不以为然。她的背一直的抖动,在窗前。
如果是厌倦了,那必然会离开。我说,“你会离开么?”她点着头,坚决的回答着,会。我说,“你离开的时候会怎样?”很久,她都没有答我,我将要跨过肮脏地板的脚伸在空气里,温暖的阳光照射着脚背,她说,“什么都不带走,一切都留给你。”那只脚便坚决的落在地板上,发着奇异的声响。
我知道,不是厌倦了我,她厌倦的是自己。她的痛苦,我甚至能触摸到,从想爱我,到爱上我。这个过程里的折磨,我与她一直在一起,一直。知道她爱着自己,所以,她想放弃,很多不确定不是在一起可以解决的。她此刻的厌倦是清晰的符号,就挂在脸上,写在窗户玻璃上,反射着刺中了我的心脏。那是安定。
跨过肮脏地板的双脚站在了她的背后。这样压抑的情绪里,我以为天应该有阴霾,我以为空气里会飞舞尘埃。或者,我以为窗前有飘斜的雨,窗棱上应该有雨点敲打的响动。再或者,窗帘该在风里使劲的哭泣。
可是今天很晴朗,太阳暖暖的照射着整个房间。天蓝的找不到任何瑕疵。山上的树站的笔挺。我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样的天气里知道她要放弃的答案。或者我知道,所以我转过她的肩膀。
那一吻,我情愿不吻。
她的嘴唇还有温度,虽然不炙烈,不滚烫。虽然柔软,湿润。是我的错误,我忘记了闭住眼睛。对着窗外的阳光,我在吻的时候张开了眼睛,我想看看刺目的沉重里,还有没有救赎。想知道,怎样才能拉回她要离开的脚步。她的嘴唇一刻不停的颤抖,我是知道了,她的心脏,和她的嘴唇一样,柔软,薄脆。正如同我的嘴唇离开所看见的一样,鲜红的血从脆裂开的皮肤里涌动出来。那是伤心的场面,是让人心疼的场面。谁都无法补救的场面。我也不能躲闪。
“我们结婚吧?”她这样说,眼泪还没有干。
我想,她真的失却了相守的信念。也真的死了心。她要把自己送进坟墓里。不在有任何思想。她要断了所有美丽的欲念。因为她觉得我是好男人,是一个能同意埋葬她的男人。我是或不是?
天气很好,我是说,不能理解这样的好天气里,经过的人们竟然会和我们一样行走,漠然而没有表情。甚至在温暖里感觉到孤独和冰冷。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缩起了脑袋。或许还是不同,他们是个体的寂寞。而我们是相拥的孤独。彼此的搀扶中,我们孤独着我们的孤独。不是我孤独,或者她孤独。也许,没有人理解到,我们的孤独。那是一种没有人得到的幸福,我们想要告诉人们。却没有人乐意听。我们只能相拥着安静的孤独。
办事处门外的影象店里,一直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很舒缓的歌。和我们的心一样。
门里的世界却那么冰凉,灰色的墙阻挡门外的阳光。肮脏的窗无法看见热度的方向。那里的阴森感觉衬托着红色本子的高尚。我们相互握着手,听那个女人客气的说,“有空的话,我能去看看你们。”笑的很假,也很干涩。我们知道,她的脸上有着离婚般的悲哀。她只是礼貌,只是客气。我们的孤独,依然孤独。
这个夜里,我是新郎,她是新娘。真的把自己看做了处子一样的新郎,害羞而腼腆。触碰的所有都会让我颤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粘腻的汗水,我以为那是蜂蜜,是甜蜜,以为那是洞房新郎的呓语。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会选择坟墓。
她是一棵林边的树,遇见风雨的时候,她还很小,很弱。她是一棵畸形的树。一棵看见了自己的根会哭的树。而我是穿越林间的鸟,最后停留在她的枝头。我是累了,她是倦了。我们都不相信一切了。漠视生命,漠视爱情,漠视自己。
那么一天,她突然又看见了自己的根,我竟然会跳下去扑扇着翅膀给她培土。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那不是帮助,那是一种心甘情愿。我是不是有告诉她,我爱了她?那么,她是那个时候爱上的我吧。
她给我一个很结实的枝,在她歪曲的身体上,她给我一个美丽的可以做梦的洞穴,在她的身体里。她试图这样回报我,可却这样爱上了我。所以,她渴望有一天我给她培土,我把她带进坟墓,所以,这个夜晚里,我在婚后,在被子下,又一次告诉她,“我爱你。”
是的,深了,就不想躲闪了。爱了,就不能逃脱了。“我想让你心痛,因为我爱上了你,我想让自己心痛,因为我更爱我自己。”这不是格言,不是真理,只是实在的自己。
棺材里,只有那红色的本子做的钉子可以牢固的严实这个盒子。我们就在里面。次日的早晨,土壤里会窜出一柱幼芽,它是我种植的处女树。一棵笔直的树,或者,是棺材里的孤独。但这样才是她真正塌实的幸福。我终于明白了她的厌倦,其实,不过想更加的安静。
早晨,我在被子里说,“睡个好觉。”望着她安静的脸,我怎么都睡不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守着她在想念她。我又补充着,“照顾好自己,当我不在你梦里时。”我想这样我才能安心的睡。我才能塌实的睡。在没有我的梦里,她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在醒来的时候,让我安心。她没有说话,闭着的眼角里有水滑想耳朵。我要帮她擦,她却拿毛茸茸的脑袋顶着我的肩膀,然后抱紧我。
我想,我该照顾她,好好照顾她,就这辈子吧。
“我们要个孩子吧?”我披着汗水醒来,甚至都来不及擦去眼屎。她惊恐的望着我额角的汗,点着头。
重重的栽倒,我想,是时候,给她培土,因为梦里我看见自己培土的时候也埋葬了自己。那是因为她的根紧紧的缠绕了我的心。
女人,我在床上捧来了新土。让我给,我们,培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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