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品)
整理人: qdanger(2003-02-09 13:45:0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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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没有尽头,有人告诉我,爱说停,就停住!我开始害怕有这样一天。或者她比我还要害怕。
这些日子里,白裙子变得非常粘人,她失去了个性似的,不是热情,也不再冷漠,只是象个孩子那样害怕我,只要跟着我,她就很塌实,我说什么她就是什么的样子。
每天都会象个孩子一样捏着我的指头跟我去家乐福买菜。有的时候甚至真的就是孩子,站在街上号啕大哭。当我举着租来的碟子跑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已经可怜的泣不成声。也不说什么,使劲的捏着我的手指头,使劲的捏着,生怕一松就丢了我。
夜里,她是妈妈,她喜欢扮演妈妈的角色。围着透明的围裙喂我牛奶,还不让我大口喝,只能用嘴嘬。我都不知道她的行李里面什么时候藏着一个蓝色的小奶瓶子?
我们现在算做是什么关系?我们是恋爱?不象是,她的行李始终整齐的收拾着,洗好晒干的衣服,她都不乐意摆进衣橱里。有时候她收拾房间会发现我把她的衣服挂了进去,等我换衣服时,才能知道,她已经又把衣服塞进了行李。仿佛随时要走。随时。
然而,除了说爱,我们俨然就是结婚多年的夫妻。我看我的报纸,她看她的电视。偶尔我们会杀几盘棋。我的棋很臭。却每每会在临睡前的几盘里,把比分扳平。开始,我以为她在让着我,后来,真的是我赢了她。是不是因为她困了?或者她太激动?不能用心下棋?反正,灯一灭,她就醒。灯一亮,她就困。我都不知道她怎么了。
很少做爱,为了她的身体。我们很少做爱。甚至我们尽量的不做爱。我只想她能更长久的在我身边,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夜里,她喜欢蜷缩着睡觉,几乎每天早晨我都是被冻醒的。她睡着以后被子总是被裹在身子下。我身体唯一有温度的地方是我的指头。她始终捏着,不放。
有这么一个早晨,我们准备做爱。是准备。
绿色的窗帘不厚,阳光特别温暖,我光着膀子,都不觉得冷,或许有面镜子,我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冷了。脸一定红红的,如太阳。
跪在她的面前时,我才知道为什么是做爱。男人再如何嫉恨女人。做爱之前都会给女人下跪。因为自己就是女人生的。因为尊重女人。她看我跪在那里发呆好象很可笑,坐起来,搂我进怀里。
我的指头在身体准备进入的那刻突然被攥得很紧,紧的生疼。我寻找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象是就义的革命者。这不是第一次,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是不是第一次在早晨做爱,她会不习惯?会害羞?会紧张?
“我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生疼的指头几乎都不再有脉搏冲撞的跳动。冰凉的失去了温度。我在慌张中安静下来,仔细的看她,仔细的找她的眼睛。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的光彩让我相信。它真的这么想。
所以,那个早晨,我们没有做爱。
我说,结婚吧?
她摇头,“我想要爱情,你不要把我送进坟墓里。”我笑了,我想她说的有道理。生活可不是这样?有了一张纸,人的精神就开始懈怠起来。责任就放低了一些,婚前肯定比婚后努力的多,就连做爱也是这样。
男人会把责任在婚前,做的淋漓尽致。心爱的女人没有得到,就算做了爱,她一样跑掉。那张纸是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好东西,想做爱翻个身,说句,你要尽妻子的义务。不想做的时候转个身,打几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呼噜。女人还真没有办法。
女人却恰好相反,婚前千守万守的不让男人得到,生怕男人得到了就跑。婚后却乐意罗嗦,乐意管理,乐意打扫,乐意被冷淡,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他是天。他是自己的全部。他就是爱的等号。
这个女人,真好,她还乐意和我一起发呆。对着窗户,对着刺目的阳光,或者坐在花园里。我们在别人的眼里是异类么?每个经过的人都会朝我们看,甚至连我们沉默安静的发呆都不放过。
时间久了,我变成了一张油纸,任她怎么粘都不会粘的太牢固。我开始害怕这样的感觉,我想我是爱她的,可为何有时候我不愿意搭理她?比如,去踢球,我完全可以带上她。我没带。比如,喝茶,我也可以叫着她。我也没叫。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的贱都到了自我折磨的地步?
我甚至乐意自己坐在哪里喝点什么,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想到任何人,都不愿意叫她。或者,我还坐在水库的边上玩水,回忆与她相识的一切点滴,想念她,冲动的站在林子里手淫,却不愿意回家搂着她,甜言蜜语。这是怎么了?
夜里,她依然捏着我的手。白天还是捏着指头买菜。好象她不知道我的状态,也不在乎我什么状态,只要能捏着我的指头,就是得到了我的全部。好象,她比以往更安静。只是喜欢看着我进门对她笑,就会满足,就会疯着给我拿拖鞋,做饭。
我越来越不习惯已经习惯的生活。拖鞋还是反着穿。她却走出了我的房间。我不知道我爱她什么?她的安静曾经让我着迷,她的冷漠曾经让我作践自己。甚至死乞百赖的追求。而现在,她象没有了一切的气囊,只是个乖巧的躯壳。我甚至没有什么要求给她。我甚至要求不起来什么。
一个傍晚,她又在收拾行李。我已经习惯她每个周末收拾行李。
“男人,你爱我么?”她突然的问我,灯那个时候在头顶特别的晃眼,我开始感觉到眩晕,说真的,我不知道爱是个什么?如果是要得到,那么我得到了,身体,温柔,乖巧,听话。如果是忘掉,那么我忘记了。爱是什么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曾经没有她,我就不想活,现在有她也可以,没她也可以,只要知道她干什么,我就能放心的存在与别的角落里。我听见发自我喉咙的一声怪叫,让自己一身冷汗,让自己颤抖,让自己跌倒,我说,“我当然爱你。”我知道,这是谎言,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爱是个什么玩意。
“男人,我不爱你了。我能走么?”她很平静,潮红的脸上还滴淌着汗珠。行李这次收拾的很特别,她是个喜欢收集的人,什么旧玩意都收集。而这次,她只带着自己的衣服,一切一切都留给了我。
“你有别人了么?”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平静,以往我会疯掉。而现在我竟然点了烟,坐在床边。看着她。
“没有”,她笑起来,“非要有别人才能离开你?”所有的神态突然恢复到了我表白的那个夜晚,她变得冷漠起来,不,是不屑。她一贯的表情一直被我误会成了冷漠,其实,是不屑。好象整个世界可有可无。
“你为什么走?”我开始有了曾经的慌张。日子原来是这样,那张纸是保护社会安定的,不是保护我们的,所以我们要不要它都会走到这一步。这样想来,原来是时间和心让我们走到这里的。
“那是一种感觉,你知道么?男人。”她笑着,突然点起我的烟。动作很娴熟,似乎不是才学会的。我怎么这么粗心?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她会抽烟?我在等她继续说。“男人,你说要结婚的那天早晨,我特别激动,想和你做爱,想给你生个孩子,想一辈子就这样。可是,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迷茫。知道么?”我开始摇晃脑袋,我知道自己要狡辩,知道自己会不承认,知道自己当时想的,就是今天。
“男人,你那时起就不爱我了。因为你放松了一切为我紧张的神经,我让你很放心,让你很塌实。你知道塌实是什么感觉么?塌实是怕你跑掉。所以我喜欢一直捏着你的指头,感觉到你的存在,我才会塌实。你的塌实是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不用你担心。对吧?”她突然朗朗的笑起来。似乎看明白了我,看明白的全世界。那么自信,那么悲伤。
“男人,你是个好男人,值得爱的男人。可你,毕竟只是个想过的男人,我要的是,想过,并把想到的一切摆平的男人。可能没有这样的男人存在。但我是女人,女人是愿意给男人机会的动物。我给你机会。给你时间。你却放任了,你自己。我要离开你,在我们都感觉不到对方前,在我们争吵前,在我被你驱逐前离开你。好让自己记得你的好,不让自己为日后的你而痛苦伤心。”她的眼泪竟然能在笑容里淌落,她竟然还是如此平静,她竟然还用着如此平缓的腔调,告诉我一个能杀死夜月的真相。
我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她。她说明天再走。今天陪我最后一个晚上。我是被动的男人,我只说一次不要走。之后,我就不会再说。不会再做。不会再为一切过去而不值得。
这个晚上我们做爱了。
她很激动,很激动。我能感受到失却前的疯狂占有。她要整个的吞噬我。从我的眉毛,肩膀和舌头。她的牙齿在我的身上雕刻。她的眼泪在我的身上冲刷。模糊的呓语,低低的呻吟,疯狂的撕裂。蜷缩,伸展,那只捏我指头的手从未放松过。从未放松。
我想,早晨,我会死在我的床上。我的整个灵魂只在这个时候,被这个坚硬的女人用柔软的身体带走。
我吻她眉心的痣,我说,“别走。”
她只是突然的松了那只捏了指头的手,然后再紧紧抓住。象以往一样,蜷缩起来,把潮湿的被子裹进身下。把毛茸茸的头发露出被子,就贴在我的鼻子前。痒痒的颤动。
我吻她的卷曲的头发,我说,“别走。”
她的颤抖开始慢下来,一下一下,然后消失。平和中,被子里传出猫一般低细的哽咽。
我搂住她的肩膀,我说,“别走。”
她突然冲出被子来,抱住我,象个孩子一样的号啕起来,“说你爱我。说。”我却哭了。和她一样的孩子气,乱颤着醒悟的心脏,以及身体,晃着悔恨的脑袋说,“明天买菜别人会笑话的,眼睛都肿了。”
她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哭大了声音,毫不顾及夜里谁家和我们一样没睡,“说你爱我,说你爱我。”
我堵着她的嘴,让她没有空隙说话,没有时间呼吸,没有机会哭泣。我想,我该杀了她。该杀了她。让她永远跑不出我的魔爪。所以,我不回答,我不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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