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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烟火--天堂之泪
发信人: 99i5(烟雾袅缭)
整理人: shouen(2003-02-07 16:06:12), 站内信件


烟火--天堂之泪


    天堂之泪,是天使离别时的眼泪,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个关于离别的故事。

    清早当火车轰鸣着向目的地行进时,我站立在车窗前,眼睛眯缝着,冷风使皮肤十分紧绷,亦如我紧绷的心弦。我的浓妆让不少人侧目,我用它覆盖身与心的疲倦。带着简单的行囊,离开熟悉的地方,避开亲人的阻挠,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心仪已久的海边城市。我用力呼吸,努力分辨着空气中海的气味,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我想象中的味道。

    火车缓慢的停下,我随着熙攘的人群下车。在站台上背对着喧哗,等待一个陌生人。单薄的衣服让我有些凉意,用冰冷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长发,让它们在背上呈现迷人的形状。我静静看看天,是阴沉的,没有阳光。

    有人碰碰我的肩膀,我转过身首先看到的是他的嘴唇和牙齿,他微笑的露出那颗说要送给我的獠牙。我没有看他的眼睛,没有来得及。他拿过我的行李,把我的手轻轻牵起,或许是他记得我说过,我喜欢被人牵着。他的手又凉又轻,在我手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住。我们很少话,我低着头,他的脚步不快。看着他的黑色外套的袖口,黑色西裤的裤脚,还有黑色的皮鞋,我知道那是他经常的装扮。我始终没敢看那张陌生的脸孔,努力倾听着,分辨着夜夜伴随我的嗓音。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他的样子,我宁愿让自己相信爱上一团空气,即使什么都没有,我也要把他独自吸进肺里。

    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计程车里看到他屈起的膝盖显现的腿骨的尖锐形状,知道他瘦,可是想象不出如此的触目惊心,骤然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坚韧。他说要带我去吃早餐,我并不饿,可是很快答应。我坐在他的左边,被他握着右手,是他熟悉的位置。他的眼睛很大很亮,头发蓬松有些凌乱。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可是一直在努力微笑。

    饭馆里,他很有风度的为我拉开椅子,然后脱下外套去点东西。黑色的紧身T恤包裹他消瘦的侧面让我不忍睁开眼睛。海边的初夏天气还很凉,他说过他一年四季都是这样装扮,这样固执单薄的生命。他笑笑看我,我催他快吃快吃,然后看着他把剩下的都吃完。他很听话,只有这第一次,他很听话,仿佛也是让我安心,因为他说过,他喜欢听我的。

    然后和他牵着手回家,平和的对话,矜持的却不失亲切。他给我介绍街道的名称和两旁的建筑物,带我去看他爸爸的摄影室。这里的路比家乡的宽,楼很矮,显得天空特别的开阔,到处都是青青的,冷冷的感觉,风很凉。其实我很难适应新的地方,他给了我唯一的安慰,还有勇气,或许那时,我还有一种叫作信念的东西,虽然我仍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带我回家,那是一幢很旧的五层的楼房,让我想起了童年在姥姥家楼下的空地玩耍的情景。他拉着我攀爬陡峭狭长的阶梯,在顶楼的某一户门前停下。可惜的是我始终没有见到他的父母,很多奇妙的擦肩而过,我始终没有看到他慈祥的母亲和和蔼的父亲,虽然我有预感,他们会喜欢我。

    房间很小,家具也很陈旧,凌乱中的有序,却能感觉到小家庭齐乐融融的温馨,几乎可以想象出一个朴实勤劳的女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劳作,等待丈夫和孩子回家的情景,让人不禁有些感动。家乡那屏壁辉煌的大房子虽和这里不可同日而语,可是那里的清冷却叫人不寒而栗。

    就算天空再深 看不出裂痕 眉头 仍聚满密云   

    和父母也在同样的小房子里住了15年,那墙皮上的铅笔字迹,天花板上的凸凹洞穴,狭窄的茶几,陈旧的书桌上破裂的玻璃板下面被水渍沁染的照片,被取暖炉烤焦的椅背,漆黑油凝的灶台,锈迹斑驳的双翻椅,简陋的折叠床却铺上带有母亲味道的棉絮,夏季会流水的电冰箱,昏黄的灯光,偶尔蜘蛛网的墙角,吊在厕所门把和铁门之间的吊床,盛猫食的小瓷碟子……历历在目。似乎所有和幸福有关的记忆都发生在那里,都和这些陈旧的东西有关。

    记得快离开的时候,大家欢天喜地的搬家,装修大房子,而我却在那天不舍离开,因为那里盛满了童年的点点滴滴,一个普通的小女孩的所有的能够经历和记住的幸福感觉。直到现在,每当路过那里都会驻足凝视一会儿那个熟悉的窗口,想象着其他的什么人在用我的养小鸡的凉台晒衣服,有另一个妈妈在厨房里为一家人煮可口的饭菜。

    至从搬离那里,再也没有了任何有关家庭的记忆,一年后,父母离异,爸爸搬出去住,偌大的房子更显空旷,我害怕一个人面对那个井然有序,一尘不染的没有任何生气的陌生的地方和一个几尽崩溃,极端脆弱的母亲;第二年,我为了我所信仰的爱情,和母亲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咒骂,眼泪,绝望,叛逆,充斥着那间漂亮的房子;第三年,放弃了一切的信仰,不顾亲人朋友的劝阻,我抛开家乡一切的记忆毅然飘洋过海到外地求学,也在眼泪和委屈中逐日品尝到生活的艰辛。

    就算一屋暗灯 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一个人的生活,回忆中唯一慈祥的人是姥姥和姥爷,因为始终认为他们是朴实和善良的人儿,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感觉。每每回忆起他们,那些模糊的影像就伴随着褪色的记忆充满了脑海。他们已经双双携手去了另一个国度相亲相爱多年,或许他们也在那里注视着我们,祝福着我们。有的时候一个人面对黑暗无比的恐惧,于是闭紧眼睛,伸出双手,在空气中凝滞,感觉有一些魂灵在上面荡漾穿梭,我宁愿相信那是姥姥和姥爷,这样我就不会一点害怕,因为他们始终庇护着我。

    看到眼前这些熟悉的东西,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时候,那反锁的铁门后面,等待妈妈回来的眼睛。我渴望这种平凡而甜美的家庭生活,很多年了,一个人独自的面对所有的问题,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有的时候带上钱包和钥匙,就可以只身去任何的地方,毫无牵挂的,或许有一天丢失了,或是死亡了,也不会被人发现。想起自己的父母,知道内心是极其深爱他们的,可是那种爱的距离那么的遥远,无法接收和传递。

    我抚摩他的床铺,想象着他的体温,感觉着他的滑滑的小棉被,拂落他音响上的灰尘,看被他踹坏的破旧的喇叭,还有装着摔碎的不曾打开的吉他背包,他的烟盒,他的火机,他的晃晃悠悠,他的戒指,他的耳钉,他的纹身,他的一切的一切,由阳光下太清晰刺目的轮廓逐渐融合进这种种我熟悉的背景之中,配合着血液流动的频率开始显现,他似乎和电脑屏幕上那张坚毅的脸重合起来,我才敢仔细的端详,生怕发现一点点的陌生。   

    我的爱人,此刻我多么想紧紧拥抱你,诉说我所有的思念和委屈。可是我只微翘着紧闭的嘴唇,静静看着你说话。因为我知道,有一道门一旦被开启,将无法再合上,如果感受到了梦寐以求的温度,我就再也无法独自行走了。 

     让这口烟跳升 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从包里拿出4条烟,两条短把的骆驼,两条万宝路,是我们钟爱的,原谅我,没有给你带更多我答应过的东西,我甚至想只身而来……只是来看看你,或许看到了就离开,没有考虑太多,无法考虑太多,只是想着,见到你,陪陪你说话,让你笑,就这样。

    然后小心的在狭小的屋子里走动,坐他坐的沙发,用他用的眼药水,看看橱柜里的老式相机,看他从小到大的相集,喝妈妈买的果汁。很少的时候,他肯离我很近,能感到淡淡的呼吸,很快又离开,空气里嗅到些暧昧和尴尬,或许大家都意识到,然后提议到外面走走。带上烟,关上门。再次投入到这片清冷眩目的苍白的天空下。

    我们往他家附近的网吧走,那是他认识我以后最常去的地方,因为网络是我唯一能找到他的方法,有时候仅仅是几天的无故失踪也会让我心惊胆战。他指给我看一个很小的格子间里一个角落的电脑,他说,那就是我经常用的机器。我问他为什么选这么挤的地方,他说因为里面热没有空调一般人不会进去,他喜欢一个人和我呆着,讨厌被别人打扰。

    在陌生的环境中熟练迅速的攀上熟悉的网络,联系到几个共同的朋友,选定了见面的地点,是熟悉的泰山路艳子的店,可是始终没有弄懂其中故事的渊源。来的人其中一个和照片上毫无差别,清爽时尚的打扮,SOHO一族;另一个是年轻的公务员,深色的体恤,休闲长裤。都是很熟悉的很轻松的谈话,似乎多年的老朋友,一切都那么和谐,或许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发觉虚拟和现实的微弱差距。我还是坐在他左手边,以女朋友的身份被介绍。桌子下面,他轻轻勾着我的手指。

    咽着淡而香的鲜啤,吃闻名的小吃,那感觉很美,朋友,爱人,烟,酒,陌生的城市,组成了一道彩色的屏障,把愉悦的心情隔在里面,其他的统统不顾隔在外面,但求一醉。可是醉不了,更多的是疼疼的清醒。或许是轻微的酒精作用,在朋友们结伴去厕所的当儿,他吻了我,毫无意外的,有些仓促但是依然是甜美的,那时候单纯到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我来,不就是为了亲吻他的吗。

    点上一只新开封的万宝路,分给其他人和大家一起感受烟雾袅缭的姿态,传说中的烟雾。然后轮到他和朋友去厕所,剩下的一个朋友在桌子对面,牵起我的手仔细端详,然后吻了我虎口上画的一只蝎子,他说很美。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斑斓散射的线条,虚拟和现实开始在无意识下逐渐纠缠在一起。
 
    你的心和眼 口和耳亦没缘份 我都捉不紧

    他们回来了,那个朋友若无其事的对他说,我有一处房子空着,不介意的话你们搬去住吧,总比住在酒店里节省些。他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哥们,真谢了,解决大问题了,之前警惕的敌意尽消。我双手握住玻璃杯让冰冷的啤酒慢慢的滑过口腔直到达喉咙。

    那朋友说,不客气,家具都齐备,不过是不能作饭和洗澡,本来是闲置出来预备看世界杯的,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你们去住,大家别提钱的事情了,有空帮我打扫一下就好,一会我就带你们过去。我和他道过谢,菜几乎吃完了,大家开始举杯喝酒,他在身边我并不害怕,可是他却害怕我醉,其实酒不醉人人自醉,似醉非醉,酒醉三分醒,酒后真言,其实酒是个好的借口罢了。然后就看见老板一次次把一扎一扎又一扎的鲜啤拿上来。我们痛快的喝的底朝天,几个人面色都红润了。

    从泰山路到他的家里拿行李,天突然下起雨。看见他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风雨中,心里有冰凉的疼痛,很想和他一起去承受风雨,他却要我乖乖坐在计程车里等他回来。认识他以后,我逐渐习惯了等待,并且学着去享受和承受等待。他提着行李透湿的钻进车里,我拨弄他额前的碎发,看见雨水从眼角旁边流下来,于是责怪的说包里有雨伞怎么不打呢。他说没有想到,怕你等太久,一点雨,没事的。而我明白即使感冒发烧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睁不开两眼 看命运光临 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雨水被雨刷拢到两边,车子在阴沉的雨中穿行,三个男人在讨论着共同认识的一个女人。我歪着头从模糊的玻璃窗看出去,从有限的视野中看这座充满生机的城市。那朋友的房子离他的家只隔了几条街,在相当幽静的一个院子里,房间很空,可是有崭新柔软的枕头和棉被,空荡的衣柜,清晰的落地镜,还有很密实的窗帘和玻璃窗,却是很有家的感觉,因为很小很旧,所以很喜欢,温暖和室外的风雨呈现明显的对比。朋友开玩笑的躺在床上摆起各种姿势,以羡慕的口气对我和他说话。我拉开窗帘,推开窗户,闻到空气中的青草的味道,一些与生命有关的味道。

    朋友们很会意的告辞,雨似乎停了,天色暗沉下来,感觉到了身体慢慢散发的疲惫。可是时间还早,两个人都觉得独处的气氛不很自在。他说,不如带你出去吧,来了还没去市中心看看呢。于是沿着狭窄的街道携手走到车站,乘上一辆开往东部的巴士。他喜欢坐在轮胎突起的座位上,把身体蜷起来,孤独的让人感觉陌生。

   历史在重演 这么烦烧城中 没理由 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天气更阴冷了,我感觉瑟瑟发抖,当他发现的时候,把我温婉的搂紧。车窗外的风把睫毛吹的伏帖在眼睑上,我的长发轻拂过他的侧脸,距离太近我莫名不安。或许不是不安,是有些不太现实的幸福的感觉。其实我们都是喜欢在黑夜独居的动物,害怕见面后在阳光下融化成两种不同的孤独。一直很怕对自己仁慈,怕自己有机会沉溺于幸福,人会变的软弱,会有希望,会有要求,会变的世俗,会变的惹人厌恶。我怕自己习惯了依赖,一旦无法依赖的时候会手足无措。

     你的嘴唇柔软,37。5度 我的嘴唇潮湿,36度  
    接触后你的38度,我的35。5 我给的比较多,你说我不投入  
    手指握得格格作响,你的仍然冰冷 是否那真的是一种无法温暖的固执  
    我们紧紧拥抱,眼睛凝望着不同的方向    


    我们穿行在绚丽的霓虹灯下,体会着物质世界带来的诱惑和淡漠,但是我们习惯如此,不是吗。我们都是喜欢热闹的人,因为闹市更容易隐藏孤独,装做冷酷的盲目的深呼吸,却不知道然后,该去哪里。下了车走在出名的一条街上,北方的夜晚或许是因为寒冷,显得过早的冷清。细雨又开始飘洒,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花童,挤在店屋底下取暖,看见我们,很无谓的半抬起眼睛问到,先生,要花吗。我淡然的摇头,然后推开了他旁边的玻璃店门。

    因为寒冷,我们决定进去避雨,他告诉我这是一家韩国烧烤的连锁店,东西不见得好吃,可是酒很不错。我们在左手边第二个隔间面对面坐下,发现墙壁上写满了留言。我站起身来爬在墙上仔细的阅读,他兴奋的告诉我他发现左下角有一段很经典的留言,是关于烟火的,关于我……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我要做最坚强的泡沫。似乎是张国荣的一首歌词,可是当时并不知道。    

    我们默念着记住这句话,然后要来一只笔,我站在椅子上,头脑混乱,不知道该留下些什么,一些值得琢磨的,将来又不会有引起伤痛嫌疑的语句。后来我在右上角写下两排文字……我是你手指间萦绕不散的烟雾,在无尽的黑夜中蔓延……很简单的两句话,包含了我们两的名字,烟雾和蔓延,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中显得平凡而苍白,但是,留下了寄托,在一堵墙上,或许我们是想在所有能书写的地方留下证明,而,证明什么呢。

    点了两瓶真露和烤肉,服务员还送来很精致的雕花玻璃杯,大概一两的大小,他说应该是一口一杯的规矩。是这样吗,我边问边干了一杯。第一次喝白酒,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入口,感觉粮食酿的酒都很香醇。不久就感觉到眼睛突然清澈起来,但是意识却迟钝了,微醉的感觉很好。恍惚间我看见了他背后透过玻璃门向里张望的花童的眼睛,我确实被那种神情吓住了,那些早熟的,非善意的眼神,是不是多年以后会有一个关于土大力诅咒,代替了毕胜客的?于是我又干了一杯,发现那些眼睛逐渐模糊下去,直到我看不见了。我很庆幸,然后很快就把剩下的酒喝完了。

    他脸色依旧苍白,他说他的酒量很差,他说他没有醉,他问我是不是醉了,我笑着没有回答,我知道我是醉了,但是醉的很舒服。含了一支烟,他用火机给我点燃,然后把它放在我手心里,说,这个是送给你的,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很有些年头了,我带在身边很长的时间,以后它就是你的。我仔细端详那火机,已经磨的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底面隐约刻着SAROME。可是我不会用这样的火机,我还是习惯有人给我点烟,我边自言自语边把它紧紧攥在手里。

    夜越来越深,客人反而多起来,或许同样都是为了这让人感觉些许温暖的灯光和酒。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走路很轻的感觉,或许他也发现了我的醉意,结了帐要带我回去。想起那间属于我们的温馨的小房子,就让我感到一种压制不住的汹涌,濒临决堤的情感。他推开门,紧搂着我走出去,搭上一辆计程车。车里我枕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听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听雨的声音,听他的呼吸,是的,他是暖的。
    
    他扶着我上楼,打开门我开心的跑进去,到家了,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家。我很乖的开始收拾行李,换上橘色的睡衣,洗漱,然后坐在床上和他聊天。每天睡觉之前我们都有聊天的习惯,已经几百个夜晚,都是他的声音陪伴,有的时候他会惹我哭,我就枕着潮湿的枕头,头倚靠着墙壁蜷缩起来,用毯子把自己裹紧。我们无法不承认,一个拥抱能给予的远远比其他任何的表达多。在那天以前,我们一次次的想象对方的样子拥抱空气,没有温度没有质地没有回应的空气,我们不顾一切,爱上一团空气。而现在他就在我身边,随时都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眼睛,得到他睡前祝福的亲吻。我惧怕的是再次面对一无所有。

    两个人都累了,关上灯躺在床上,在冰冷的空气中紧紧拥抱。我们是因为互相取暖而在一起,如同两朵暗夜里的花朵脆弱单薄而惺惺相惜。轻轻的把自己放在他的掌心,告诉他,请好好珍惜。黑暗中他打开我抱紧的双臂,温柔的抚平因为蜷缩太久而产生的皱折。细心感受皮肤一寸一寸的被温暖,他说女人都有皮肤饥渴症,停止抚摸就会枯萎坏死。因为不想被陌生人触碰,有时候无能为力的,我眼看着自己的青春在阳光下溃烂;而他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却在拯救我已开始腐败的身体。痛楚在黑夜里慢慢延伸,温暖的血液在他的皮肤上凝成鲜艳的花朵。

    不同颜色的眼睛,不同身躯中的魂灵 
    夜幕掩护下,伸出雪白的手指,掏开湿润的泥土 
    飞翔,交织,交融,交媾 
    然后带着彼此的气味分离开 
    回归各自狭窄黑暗的洞穴,等待绝望的黎明和 
    另一个午夜的偷欢  


    看着他微翘的睫毛一整夜,在等待着,等待清晨的第一束曙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我想记住他属于阳光的样子。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朝霞,穿透了厚重窗帘间的缝隙在他突出的弧度上留下一抹光斑。我爱的人,在阳光下熟睡,他看起来就像婴儿般安详美丽,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幸福满足的事情。我忍不住去抚摸他的眼眉,他微睁开眼睛醒了。

    他知道我一夜没有合眼的时候,在我的额头上留下深深一吻,告诉我说有礼物要送给我。我惊喜的看他把一颗钻石吊坠轻轻放在我的掌心,他说是他卖了他的金打火机加上身上所有的钱买的,它叫天堂之泪。他曾经说过每一个为爱情哭泣的泪滴就是它的化身,钻石般的在手里凝聚。他把手里的那颗钻石捏碎,一块抛向天空,化做一个闪烁的流星,一块撒向大地,化做一座圣洁的冰山,一块浸入海水,化做一个美丽的岛屿,一块藏入森林,化做一个哭泣的湖泊。 

    他问我今天想去哪里,我说想去看看海,亲吻潮湿的味道。他抚摩我披散在背脊上的长发,答应带我去栈桥。在即将出发的时候,我发现他送给我的打火机不见了,忘记在土大力。那个陈旧的火机寂寞的被我们遗忘在那里。突然心里有些伤感。他安慰我说过明天去看看还在不在。明天,我又在哪里。

    天气还是阴阴的,我没想过我会看到这么阴沉的大海,在我印象中海滩都应该是阳光热辣的。进门的时候他说外地人要买票,我问我需不需要,他笑着对我说,你是我的女人,当然算本地人。那曾经是一个寓言,你是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我是茫茫人海之中你的女人。那首歌像一个咒语。我终于看到了气势磅礴的大海,浪花猛烈的撞击着两岸,耳中有轰隆的震撼,我曾经以为海水是鱼的眼泪,应该是温柔哀怨的,今天才知道原来眼泪也会咆哮。我想在那里留影,有人拿着即拍的相机在招揽生意,我是想与他有一张合影的。可是他说不喜欢照相,以后他自己给我照,那些人的摄影技术不好。但我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就不会有机会了。

    离开栈桥,我跟着他去中山路,那是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感觉和武汉的步行街差不多,可是要冷清些,建筑青青的整齐的排列着,街道相当宽阔,街上漂亮的女孩,英俊的小伙,却少了商店大喇叭里播放的震耳的音乐。我们两在路边吃这里的特色烤鱿鱼,就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我们都喜欢这样热闹的都市,感觉自己很快被埋没在茫茫人海当中。

    我们来到一个地下商城,我们都喜欢去逛重金属味道的店铺,当然还有文身。他要给天堂之泪配一条链子,我说太华丽的会遮盖它的光华,只用一条银色的钢丝就可以了。他用配好的链子小心的穿过项坠,然后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腿后一步眯缝着眼睛看看说,恩,跟你很配。只是太贵重了。。我不太习惯的转动那钻石。

    走的累了,我们去麦当劳里休息。他买了两杯咖啡,我们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享受着温暖的傍晚阳光。我去楼上洗刚刚买的圣女果,回来的时候他却不见了,我安静的看着桌上红彤彤的果子边酌着咖啡,他突然就出现在面前,手里一束灿烂的黄玫瑰,让我又惊又喜。

    刚才在路上看到有卖的了,知道你喜欢黄玫瑰,所以就跑着去买的,呵呵,喜欢吗。
    恩,我很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人家送的花呢。看着他头发上的热气,微笑。
    这也是我第一次送女孩子花啊。
    以前不是有送过一束白玫瑰给别人吗。
    啊,什么?
    呵呵没什么。我笑笑着拉着他的手,快吃吧,都洗好了。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了,他说必须去联系几个朋友,顺便回一趟家,已经两天没跟家里人打招呼了。我说我累了,我在家睡觉等你吧。那我是把钥匙留给你,还是把你锁在家里,他问到。我淡淡看着他的眼睛,考虑了一秒种,你不用带钥匙了,我给你开门好了。那你乖乖呆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走了,我坐在床沿上抽烟,看着柜子上的还没开包的行李,没有开灯。天越来越黑了,很不容易的在月光下看见时针已经指在7点,好吧,我再等半个小时。地上堆满了烟头,烟雾弥漫整个房间。时间一分一秒的煎熬,身体里有两个声音撕扯。终于到7点半了,他没有回来。熄灭烟蒂,没有任何顾虑的拿起行李。我把钥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开门出去。冷风夹杂着细雨毫不留情的劈向我身体,他是不是也没有带伞?我边想着边上了一辆计程车,火车站,谢谢。
    
    买了张最快时间内出发的车票,不知道去哪里。两天后我才出现在家乡的车站。或许我根本没必要走的那么匆忙,因为我曾经问过他,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不会去找我,他说不会。提着行李走在迥异的南方城市的大街上,麻木的在噪热嘈杂的空气深深呼吸。我的脚带着自己走到长江大桥,这座让天堑变通途的宏伟的建筑。走到桥心,我停下眺望,朝霞从江水的尽头缓缓升起,阳光映在脸上,把不经意的眼泪也蒸发了。原来我忘记了对他说我爱你。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 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 都有预感


    我离幸福,曾经很近很近。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和思想,或许我奔向他,只是为了亲吻他,拥抱他,让他知道,有一个人爱他,告诉他,要活下去,然后。。然后就离开。这样爱的感觉就会一直存留在他的脑海里,不会消失,也不会改变,不会有曾经拥有然后失去的疼痛。

    清楚自己体内某些灰暗的情愫,不敢轻易触动到它们。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就像一支枝干上的树叶,不同的个体,可全部都是一样的轮回。轮回,我喜欢这个词。包含了很多合理,也有很多不合理,可是必须接受。矛盾最终创造了世界。我们为什么生活,我们一直不知道,可我们一直活着,盲目的,漂泊的,死亡是宽恕。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是一种折磨,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感受别人所感受不到的,无处述说,甚至在想要离开的时候,无处告别。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经历,既然早就被安排好了结束,上天为什么还要我们苦苦挣扎,我们又为什么还要挣扎?没有人会告诉我,甚至没有人会在意。我也不在意。

    很多事情发生,然后结束,只要是我们不知道的,就可以当它没有过。可是只有我不可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从见到他的那一秒钟,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永久。为什么只有我感受得到,已经知道事情的结局,我没有任何的勇气再去继续。当我微笑时,我知道我会离开,当我哭泣的时候,我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

    如果不是必须相遇,我为什么来。遇见了却必须分开,我何必来。我绞结手指,伸向天空,什么都没有,那里什么都没有……天堂之泪,是天使离别时的眼泪。我不是天使,所以我没有流泪,是雨水。

    Let us, let us, dying in the sun...有一些来自天上的声音。
    
    我转动勃颈上的钻石,爬上护栏纵身跳了下去。

    ……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注定我们不能相守,我会去一个你必经的地方等你……


                           {全文完}

后记:

如果故事是这样的结尾,那么就不会有无处告别,不会有绝望的望着,不会有纪念夜,只剩下爱和燃烧。说烟火不写了,为了证明女人写文章不是为了用来刺伤爱她的男人,用了几个月时间看清自己,写下应该记忆的,用一辈子的时间学会珍惜。最后想到了卧虎藏龙的结尾,龙儿纵身跳入深潭,是为了完成她的爱人的最后的愿望,那个愿望是,一起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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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我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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