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inglu163(影璐)
整理人: acme627(2003-02-12 11:55:2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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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表姐在婚后近一年是如何生活的。只是略略地从亲戚和表哥口中得知她的生活过得很若,小孩要吃,两人要生活。没找到适合的工作,没钱就回家要。开始时,亲戚见她怪可怜的,多少都会给她一点钱。时间一长,所有人都秉弃她。就连我妈也开始说她们好劳远逸。年轻力壮,又是大学生,自己不工作养自己,还要靠父母,真是没有出息。
我在朋友的介绍下进入一个公司,找到份不错的工作。用着自己挣来的钱,觉得倍感轻松和惬意。毕竟自己终于告别了向父母伸手要钱的日子。自己灵活支配,喜欢买什么东西就买什么,完全不用经父母的同意。当然,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钱买你需要的东西。
新的一年又来临了,在工作将近半年,我才获悉表姐在男家亲戚的介绍下到一家餐厅当收银。每个月只有两天休息。月薪不详。即使是新春,也要加班。
在深圳,新春的前一星期,市政府会组织举办新春迎花市。选择一条街全线封路。在短短的六天里举行隆重的花市。届时会展示上万盆的鲜花、植物供人鉴赏和选购。每年的花市也成了深圳新春独特的一道风景线。许多人会在新春那几天来到这里选择美丽的花卉。
年二九,是我们亲戚共聚一堂的日子。每年过农历年,所有的亲戚都表我家团聚。今年也不例外。晚上,表哥提议说接小外甥逛花市。我一口答应了。驾着车,再次停到那栋破旧的房子前,想到表姐依然心苦住在这种地方,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与毅志。
等了许久,她才背着儿子走下来。等得不耐烦地表哥冷冷地说了问:“这么慢!”
“没有办法啊,小孩要换尿布。”说着,表姐钻进车里。
这也是第二次我看到她。她比半年前脸色相对红润。依然憔悴无神。眼眸中多少露出初为人母的幸福。除了这点之外,你看到都是苍霜。望着她年轻、幼气未脱的脸庞。你无法相信,正是这张脸,已经是个一岁母亲的孩子。
走在人多的花市之中,表哥跟我说要好好的看着她,因为她可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我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向人流中走去。
“你现在干什么?”她问。
“要公司里当文员。”
“不借啊。”她笑了笑。“干了多长时间?”
“半年了。”
“很好啊。不像我,才上班。“
“哦?“我惊讶地应了声,她才上班没几天。前些日子在跟那些人学习业务。
“他们只是记我计数,第一次有这么多的数要计算。而且不能有错。错了,又得重新再算一次。部长说,当我熟悉之后才让我点钱。“
“哦!”我明白表姐这种心里,第一次走上工作岗位,加上不对应专业,短暂有所不适。我刚上班的第一天也如此。
“这份工还是肥仔他表婶介绍的。他们竟然不相信我结了婚,也有小孩了。”
“当然,因为你还很年轻。”我说。
“不过,这工作挺辛苦的,晚上还要加班,一个月才有两天休息。你们呢?”
“哦,双休的。”
“那不是很好么?工资多少?”表姐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
“一千多。”
“真好,我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起码比过去要好些,妈妈不会看不起我。她现在对老公有很大意见,天天骂他懒。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你工作了,谁照顾小孩?”
“小孩他爸啊。谁叫他没有工作。”
“他还没有工作?”我问。这个男人有什么值得表姐如此为他。堂堂大男人,没有担起一家之责,反而叫刚生完孩子的妻子工作养家,还有比这更窝囊的男人?月竹到底牺牲了多少他知道吗?如果站起来他背弃了她们母子,我无法想象那是什么局面。女人一旦认定这段感情,即使牺牲自己,也会全心全意的维持这段感情。
逛花市的人特别多,表姐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小时候,我们出去玩,她拉着我的手,有种安全感,她的手很温暖,感受到她的热力。如今她的手依然温暖,却有种粗糙之感。也许是近一年来,困苦的生活、劳务磨去了她细嫩的肤皮。这手带给我不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依附,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救命绳。一旦松开,将会沉入深不见底的水里。
“人很多,跟着我。”我说,
“嗯。”她像小孩似地应着我。同时小心地护着她的儿子。这让我联想到一个滑稽画面:我们好像身处八九十年前,那个动荡的年代,正在逃难的人们,携老带幼地离开故乡,为的是躲避战争。而我正领着一名带着孩子的妇女翻山越岭地赶路。
走了一段路,我发现手空了,转过身,表姐不知何时松开我的手,不知去向,我急急地返回原路找。幸亏她离我不远,我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她。
‘你怎么不走了?”我像责备学生的老师那样,生气地问。
“我看到那些充气锤很漂亮,我想买个给小孩。”她说。
“好吧,”
当问到一个小小的充气锤也要30元时,她犹豫地摸了一下裤袋,掏出一张50,看了看又塞回去。翻了一下又翻出来。这50元在她的口袋里挣扎着,也在她的脑子里挣扎着。一分钱对生活艰难的她就是一角。她没有多余的钱消费。身上穿的不是名牌,是在街上大甩卖廉价衣服。靠别人借肋的她,用的钱很有限,用一分少一分。因此,在她每用一分钱时,要细心地想好是否有买的必要。
“我送给他。”
我爽快地掏出一张百元准备付款。表姐按住我的手说“不用了,我买给他。没有关系,我现在上班了,一个月后就有钱。”她掏出那张50元递给小贩。买了个充气锤。
看着她逗着孩子那幸福样,莫明地感觉到一股心酸。
逛完花市回到我家,所有的亲戚都济济一堂。热闹非凡。谈笑中,大家都会关心地问问表姐一些家常问题,回避一些敏感问题。
广东有个习俗,凡结了婚的人每年新春都会给没有结婚的人一个小红包,以示吉利。我们把这种红包叫“利是”,取“吉利”之意,象征在新的一年里顺利平安。按理,表姐结了婚,也应该给我们没有结婚的人派红包。我们知道她的处境,都没有怪她。我想,即使她派红色给我们,我们也不一定收下。其他亲戚,像叔叔、姑姑就把红色给她的小孩。
当看到我们都给奶奶红包时,她红着脸,害涩地对奶奶说了句“我刚工作,还没有领到工资,先不给了。”
“行了,有份心就够了。”奶奶笑着说。
她明天还要上班,在收完红包之后草草地跟我们打声招呼就回家了。
过了大年初一,好象过完年一样,剩下那几天飞般地快。七天的假期结束了,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工作。也许刚放了七天的假,大家还没有从节日的气氛中恢复过来。特别是广东一带,过了正月十五才叫过完年。因此,第一个星期,大家都显得很没劲。
“新春的假期太短了,才七天。放它两个星期比较合适。”我的同事说。
“是啊,”我也有同感。
“不过,”他看了看外面那些商场小店,几天没日没夜地开门,缓了下语气,“那些人也真辛苦,没有假期。”
“那你刚才还嫌假期短?”我笑着说。
蓦地,我想起了表姐,她当走上工作岗位,对于没日没夜的工作,她会习惯么?从小养尊处优的她,被父母宠爱着,过着公主般生活的她,能适应这种快节奏的生活吗?
日子一天天的从我的身边划过,对于习惯了本职的工作,本身不会有太多在不适,一眨眼就过一个月。我也有我的生活与自由空间,在许多时候,我们不一定会注意岙边的每个人。只是遇到时才问问最近的情况。我在两个月后听表哥说,表姐辞职了。
她辞职了?现在竞争激烈,找工作不容易。对于生活拮据的她来说,有份工作是很重要的,起码不需要依靠别人的支助。她为何要辞职?表哥一脸无奈地说,她干了一个金月,老板才发给她三百多,吃饭也成问题,还有交通费呢?三百多,能买什么?工作又辛苦,我爸叫她不要干了。
“为什么发这么少?”
“可能是工作出错吧。收银算错钱,少了自己要补上啊。“
“那她现在还呆在家里了?“
“是啊,没有办法。没钱只好回家拿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我们还有什么办法,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大学生太多了。年轻的,漂亮的,未婚的都有。许多单位要求未婚。她自己笨,早早跟人同居生小孩,没有经济基础能维持下去吗?太天真了,根本没有想过后果。”
听着表哥发牢骚,我无话可说。事实上,我还能说什么呢?怪他们太年轻,没有想过实际问题。把恋爱看得太美好,错过了人生中许多美好、值得回忆的事;穿上白色的婚纱走进教堂,穿上红的马褂。接受长辈的祝福。给自己的孩子摆满月酒。这一切她都错过了。想想,如果当初,他们先有工作,然后登记结婚,那是怎样的局面?
大约过了一个月,表哥得意地告诉我,表姐再次踏上工作岗位了。同样的当出纳,工资在一千多元。工作环境比原来的单位好多了。
我问是谁介绍的,他自豪地说是他介绍的,是他朋友的公司撰人,表哥叫她去试试。听到有姐找到工作,我都替她高兴。然而,这高兴似乎过早。在他上班半个月后,她就被人解雇了。理由很简单;工作松散、动作慢、处事不当。
我相信表姐将来会后悔的,等她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她就分明白,当初天真的选择苦了她一辈子。也许她现在就后悔了,也许那天奶奶跟她说话,从她含着泪水的里,她已经后悔了。只是,她有什么办法呢?走到这步,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孩子,她不能不要。家庭,她还得维持下去。
表姐,再次失业了,面对家庭和孩子,她该怎么办?依旧过着被人鄙视借钱日子吗?
人在年轻的时候,不要过于冲动,为未来作出打算。不然,将会后悔一生。
后记
很久之前就想写这篇取材于现实生活的故事。原于没有那份耐心与动力去好好地完成它。当我看到故事中的“月竹”那双盛满说不清的困苦与悲哀的眼神,我对自己说过要把月竹的故事写出来,那太让我心寒和震惊了。
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我的眼前,一个悲哀的家庭摆在我面前。不忍心看到“月竹”悲惨的命运。也不知道等待她是将是什么。看到她,我警告自己,不能走上跟她相同的道路。那实在太可怕,不可设想。由于年轻的失误,造终生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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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一颗脆弱的心,一颗茫然的心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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