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nox()
整理人: 1101234(2001-05-11 09:49: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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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少华
有一些文人的妙笔,我算是真的服了,楞把大锅烹鸟的一道菜写
成了一篇“随笔”。那文笔花哨的直要让菜香气扑鼻,直要引人涎水
直流。这个栏目叫作“饕人随笔”,这篇文章叫作《这一锅百鸟归巢》,
就登在前些天的《精品购物指南》上。
这一道菜,究竟是“百鸟归巢”还是“百鸟归肚”?这难道还有
什么不明白的吗?巢是鸟的生处,“肚”是鸟的死处。在吃鸟的事情
上无论怎样大展文才,毕竟是只想着人嘴巴而不想鸟的命运。没有一
种怜惜之心,偏有一种风雅之好,这就是文化的虚伪。
吃就是吃,甜嘴饱腹而已,应该用不着“笔”来伺候。但是文人
之无行,可以给贪官苛吏写谀墓文,向失宠皇后卖“长门赋”;文笔
之无行,自然也可以用来美化暴殄天物之举。因为有了“笔”的美化,
无论吃什么,就都有了一重“文化色彩”(叫作“食文化”);暴殄
天物就减了一重“暴”的色彩,仿佛不是在吃鸟的血肉,而是欣赏鸟
的自由!
这无疑是一种奢侈,不仅因为人们用钱糟蹋了那么多“天物”,
而且因为人们用本该歌颂自然的笔饕餮人类的语言文字,歌颂了对自
然的戕害。因此,我们应该不仅仅谴责行为,而且应该谴责“笔”;
不仅应该谴责把大自然自由的精灵变为一锅血肉的名菜,还应该谴责
把一个热气蒸腾的鸟的坟墓美化为鸟的天堂的虚伪文化。
我们的传统文化,本来就有“伪”的成分,其中许多就表现在奢
侈而不实的语言文字和名称。这其中就包括那些用华丽的文字和形象
堆砌起来的菜名。在一个珍爱自然的文明时代,我们不仅应该让餐桌
干净起来,还应该让笔干净起来,让我们的文化和智慧都干净起来。
我同事劝我作文呼吁有什么办法以“管住”。说实话,我对强制
力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愿意一怎么着就呼吁权力介入。让环保局、工
商局去管住餐馆的菜刀吧,让文人自己来管住自己的笔。古人说“敬
惜字纸”,不仅是惜纸,还是惜字,这是对伟大文化工具的敬畏。当
人们用文字来美化戕害自然的行径时,就是双重戕害:既是间接地参
与了对自然的戕害,也是直接地对文字、文化的戕害。保护环境,有
说“从我做起”的,有说“从嘴做起”的,如果连文化人都不能够
“从笔做起”,你还能指望什么呢?不写这种美化饕餮百鸟的文字,
饿不着吧?
-- 黑啤--酒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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