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qdanger(蛋白质女孩)
整理人: qdanger(2003-01-22 10:38: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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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天,我在福兴花园的工地上坐着,乞求一个年长的家伙收留我。李林在中午的时候找到我。他说,想我也不会跑到太远的地方去。然后将一张五十票面的钞纸塞进我的手里。我想我不该感谢他。那是我临走的时候借给他的。可他的眼睛里充满的同情,就好象,现在是他借给我的。不由自主,我说了谢谢。我需要被同情么?那个时候,恰好的工地开饭了。
长者的双鬓已经染了霜。和上车前北方的大地一样,黝黑的沟壑里,不只是沉淀了灰尘。我想,那些灰尘也雕刻了些许沧桑。
尽力的讨好着,我说我需要一个工作,需要钱,需要住的地方以及需要吃的东西。还需要坐在一台电脑前记录或者创作点什么让自己感动或者喜欢的字。当然在告诉他这些的时候,我不能用以上的方式讲。那样他会如何看待我。娘娘腔调甚至是我都不喜欢的。
讲这些的时候,他吐一口痰,我也吐一口,力争和他的步调一致。希望这样能讨好到他。我以前是抽三五这种烟的。现在我举着红河都会心疼。他还是拒绝了我。他的理由是我的脸比较白。我突然的大笑起来,我说在北方那个应该让人变黑的城市里,有人说我黑的很丑。
然后,长者用了很长的时间看我。我被看怕了,兴许,可以得到工作也是说不定的事情。现在什么工作都可以,我需要钱。
他说,年轻人,你是受了什么打击吧?突然遭受的那种。我想不是吧?什么事情我都是准备好的,一切的一切都应对过来,我活着,不是么?于是我撩起了右边的头发,给他看我的伤疤。一道和眉毛的长度相当的伤疤。我说,叔叔,真的,我能干。什么都能干。只要你肯留我。他还是摇了摇头。简单的说,你不是干这个的。
我仔细的观察着他们,那群工作的人,戴着头盔,卷着袖子。唱着口号,扔着砖头。挥舞着一种红色和绿色的旗子。抗着大片大片的板子。没有什么技巧的东西,没有什么要求的东西,简单而且易学。于是,我拎着买回来的两个包子边吃边嚷。
那个老者再度回来,站在我的身边。指着经过的两个人,他告诉我,那块板子最少有二百斤,那两个汗流浃背而快乐经过的人如何抗得起,并且小跑的进入场地?看,他们的步伐。
然后又指着那个挥舞旗子的小家伙,是的,他有一张稚气的脸。那旗子是随便挥舞的么?当然不是,如果我可以学会旗语,我也能。我这样嚷着。不,老者的手指得不是他的旗子。是他裸出裤脚的腿。一截假肢。这和会不会似乎也不太有关系。我以为他在吓唬我,我这样想,于是我又要求起来。或许,我能比他干的更好。
老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也许,在这里,时间比金钱更重要。时间,比生命也重要。他沉默了一会。就离开我。我独自一人就那样坐着,一直坐在水泥板子上等。太阳从背后到头顶,再不知觉的时候又溜过鼻梁。现在它烧红了眼前的天空。我才发现,蓝蓝的天不在了,那些清晰的影子,已经模糊了。
突然,老人冒了出来,问我累么?我下意识的点点头,接过他的水缸。那时候没有意识。真的,我还觉得不够,那缸水便没了。他笑的时候,我非常羞愧。因为我知道工地上的人,除了吃饭的时候,一直也没有喝水。我知道,自己坐着都累的十个小时。那些人是运动着过的。
我离开了。那个工地带给我些什么,我现在凌乱的整理不出什么。但我想,一定是有些什么。已经钻进我的脑子里。我会想办法整理出来。并且吸收学好。
李林和他的妹妹站在土灰的门前。似乎是要出门。
李林象是我的家长。问我今天如何?我想伸出巴掌,告诉他今天如何。可他的妹妹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从口袋里把我上网卡递给我。我说,李波,没有我的允许,最好不要拿我的上网卡。我要写字。你找人,不需要它。你需要的是IC 卡,和电话号码。
其实,我想他们能原谅我的态度。我只是没有找到自己学会了什么,而显得那么冰冷。我想笑笑。可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在坐到这里之前,我路过肯德基,路过家乐福。我会站在门前看看,朝玻璃窗户里面,看看。我看见一个姑娘安静的坐在吵杂中看书。穿着灰色的毛衣,长长的喇叭袖口里,藏着白嫩纤细的手指,不该看,我想我不该看见这么安静的一个姑娘,而把眼睛看向其他地方。是的,她这么瘦的女孩子,能把那个巨无霸吃完么?
这样想的时候,我就笑了。呵呵,真的,很可笑。我总是关心别人不关心的问题,总是忽略自己应该关心的问题。就象,从头到尾,我没有提过想念谁?没有说到怀念谁?而何止今天,我每天都在想念着,这么一个人。她让我快乐的走过,饥饿。走过,时间。走过,思想。可我想她的时候,只是想着她能好好的生活。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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