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ongyu.68(天涯)
整理人: dearxue(2003-01-21 09:40:31), 站内信件
|
故乡,是一位生与篆刻世家的美人:在拥挤的布局里用意识书上古朴的甲骨汉篆,幻些许留白;
童年,是一位倒骑羸弱毛驴的书生:在窄窄的年岁里用记忆吟着虚渺的卡通星座,妆蜡笔天使。
一
雪花
说着说着,冬天就来了。还没来得及闪一闪腰,冬妹妹就这样在我家驻脚了。南方看不到美丽的雪娇娘,看到的也许就是寒琼里飘落的嫦娥的影子,多么的缥缈。昨夜她把一个做好的梦轻轻的放在了我的诗行,到现在都是湿湿的。
雪总是这样的轻盈和妩媚,纯得如新生儿,这晶莹的雪花在我的脑海里划着优美的曲线,把我引到了故乡的另一端,教离去多年的童时抓了我的手。
那一年雪下得也很大,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雪。趁着我还在梦里踮着脚时,雪悄悄的、毫无声息的来到我的门前、窗前,连一个响指都没打。早晨我睁开眼睛,看着窗户玻璃上全是那白白的、也闪着眼睛的絮状物——它隔着窗玻璃在另一个世界向我打招呼呢。急猴的穿上衣服,我走到窗前和它来了个对视,然后大声叫道:妈妈,快来,窗户上有好多小星星。一、二、三。。。。,六角星,一瓣连一瓣,一片挨一片,蓬蓬的、松松的、软软的,一丝风儿吹来,几片羞涩的家伙就手忙脚乱的逃开了;而远远的苍穹仍不紧不慢的撒下了更多白色的精灵。门外传来“老大”的呼喊声,我催着妈妈给我戴上棉帽,抓了一只早在锅里蒸热的馒头,开了门,连滚带爬的消失在那片白皑皑的世界里了。雪很大,已经没膝。那飘飘扬扬的精灵定是仙人奏琴时走失的音符,很优雅、很轻逸。它干干的飘在我的脸上、脖子里,凉凉的、痒痒的;不经意间,有的贴着地面,仿佛是一匹匹疾驰的白骢,飞快的跑到远处串门去了。红色的、灰色的房屋全都染成了白色,路边的老树也裹着一件白色的睡衣,树桠上的鸟窝这时显得格外的安静。“老大”的雪球飞来了,砸在我的帽子上。我也照着他们的样,抓了一把雪捏了个雪球,不知是雪太干还是劲太小,总捏不成型。我一急,就用力的朝“老大”扔了过去。由于是逆风,“散出的花”直扑己面,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第二天堆的雪人可称得上是真正的“艺术品”了,至今还让我有一丝成就感。当硕大的“脑袋”安在纤瘦的身体上时,谁都说这雪人象我——我小时候很瘦,头显得很大。“老大”自豪的把从冻得硬硬的泥地里挖来的胡萝卜插入雪人的脑袋中,当作鼻子。我自告奋勇的拽下两粒棉袄上的黑纽扣作眼睛,然后敞着棉袄跑回家叫妈妈来看看以我为模型的雪人。看着双颊和十指冻得紫红、敞袄露脐的儿子,妈妈是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打了一盆热水为我洗脸暖手,重新补订了棉袄上缺少的扣子,收拾停当后,再在我的屁股上补了一顿功课。我没哭。
那场雪到现在都没融化。
已经好久没看到大雪了,好象我离开家乡的时候在片片雪花的反面都写了下一个驿站的名字,知道自己醒来是已经没有了来时的路,只是想给自己留下一段行文,怕自己苍老时的白发间没了故乡的声音。
偈语也罢,禅境也可,我还是愀然的离开了能留下深深脚印的那片旷野。一次次的在梦里回去,又悄悄的把湿透的眼眶埋起。我用十分的羞涩,为雪中的故乡写了一首首暗恋的诗,遗憾的是每次都忘记了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不知道故乡还认识我吗?
一次次把喝空的酒瓶哭成想要回去的家;
一次次把消瘦的思念喊成回家起航的步伐。
如今,纷飞的还是我记忆中的雪花?
好想,把自己用惯的名字送给刚生出的娃。
故乡,雪花;雪花,故乡。。。。。。
二、
又想起了小时候的“家”
小时候的“家”,是一个收藏记忆的假合体。几个小伙伴扯着几条只能靠时间才能剪断的意识,找到了一个无人去但心觉神怡的山背面,玩起了“家家”:找两根枯树枝,在地上掘几个小坑,撒一泡尿搓起了泥丸。不远处有几只胆大的老鼠张着贼乎乎的小眼,饥肠辘辘的望着我们。一个伙伴抓起一个泥丸砸过去——许是砸中了,那老鼠“吱吱”的跑开了。那时的“家”,说多堂皇就有多堂皇,也不知道经过自己的“设计”盖起了多少个“家”。如果那时能知道杜甫的话,我的小伙伴一定要笑话他了:有工夫写什么“安得广厦千万间”,却无闲情来和我们一起盖房造“家”。那时候的“家”是美的,黎明是淡淡的,晚霞是稀稀的,中午是什么样的,我们也不知道,因为这样的中午我们在“家”睡觉,也可能中午正钻进了我的“被窝”呢......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伙伴们都长大了,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离开各自的“家”。诗人说的“家是一张邮票,家是一张旧船票,家是一张票根”什么的,此时才深深的领会。每当我在异乡的“家”里猛的惊坐起来,才发现天永远没亮,太阳永远没我清醒。没有人能理解“家”的含义,没有人不想了解一个家的来历。
前段时间,在深圳落脚的伙伴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就告诉我他想家了,“想再次回到家乡那座山冈上扯开嗓门喊几声”。我告诉他:沿着去的路回来吧,我约上别的伙伴在“家”的门口等你。沉默之后,伙伴傻傻的告诉我:他还想去那里挖坑、撒尿、做泥丸。当听到那山脚下已经是一个游乐场、禁止随地小便时,只幽幽的说了一句我理解不了的话:“真有意思”,就匆匆挂了电话。
“真有意思”,我忘了告诉他那游乐场是一个儿童乐园。
成家了,有了孩子,却再也想不起儿时的“家”了。记得给孩子买了一套玩具,什么锅碗瓢盆都有,带她出去玩的时候总是在沙坑里挖呀挖的,怎么也没有我小时候那样的有趣了:也许这样的沙子是热的,人是散的,心是凉的。但我总拍着自己的脑袋:把这些奇怪的念头加在孩子的身上有点莫名其妙。但我心底里也想再约上几个小伙伴,挖几个小土坑,做着成年人不做的游戏——扮家家:那种无忧无虑、温馨的家。
我想打电话给我那个伙伴:快点回“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