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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蜘蛛(6)
发信人: pin_105.6(沉淀)
整理人: qdanger(2003-01-08 09:57:25), 站内信件
六.暗夜.舞者

    习惯在黑暗中舞蹈的,一定有靳臧。因为她是那只将网挂在角落里叫黑寡妇的蜘蛛。

     牛厅长给靳臧安排了好位置,土地规划处的处长。而先前作为领导的高处长现在却成为了第一副处长。这样的事情在官场里不稀罕。对老高来说,却是稀罕事情。牛厅长不是想把她.....怎么提了一把又放回来呢?还要放在他的头上?

     如果条件允许,靳臧会给高处长解释解释,之所以要在他的头上,是因为有一次过年的团拜会后,高处长提出去酒店单独商讨明年的工作计划。而且还在车上摸她的手,报复可以就为这样的事情,在别人眼里是非常非常小的事情。靳臧把它看作耻辱。

     好戏演出的那天夜里,尤浪也在,只不过是在门外。靳臧把两张网同时晒在一个舞台上面。她想看着两只为了自己目的前来的雄性如何争夺。而结局注定了叫尤浪的那只是要输的。因为靳臧是导演,她要求尤浪输。

     那天早晨,牛厅长在办公室里正经的给靳臧办了手续签了字。顺口在秘书不在的空里小声的问靳臧,能不能吃个饭?靳臧是聪明的女人。她知道牛厅长是哪里饿了。于是也小声的叮嘱他,身份地位的明显,犹如站在暗处满是敌人的广场。可吃饭的条件却还是应承了下来。靳臧要亲手为牛厅长烧几道菜。

     中午的时候,靳臧给尤浪电话,说自己不太舒服。是心情不太舒服。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如实的告诉他牛厅长要来她家。尤浪与官场上的人不搭界所以担心都是给靳臧的。

     下午,整个属于夜晚舞台的布置就开始了。牛厅长给家里电话,晚上要开会可能会很晚回家。说不定市委要通宵,毕竟是年关了。尤浪给莲子说是老同学回国,宴请了很多人聚会。说是不让带家属,爷们之间的事情,莲子不会参与。很好办。

      关键是靳臧的布置,却特别的很。给牛厅长电话说自己没有上班,在准备酒菜。然后知道牛厅长在单位,就给他老婆去了电话,找牛厅长。牛夫人说,她家男人晚上要开会。靳臧就急急的挂了。然后每过十分钟打一个过去,不说什么就又挂了。最后一个电话用委屈的声调和胆怯的口吻叙述着没有开会这回事。然后又提牛厅长开脱了什么,最后的口气显得非常快活,虽然压抑,但牛夫人却多少明白了什么。

       莲子的电话通了。靳臧很平静。说牛厅长这关晚上是无论如何过不了了。但尤浪似乎要闹事情,她很担心。希望莲子能帮她想个办法。靳臧知道莲子属于善良的女人,而且没有主见。这种两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事实,或者说是一个男人占有两个女人的事实都不能刺激到莲子。才使得靳臧在莲子面前更加有持无恐。

       莲子哭了好长时间,因为尤浪已经出了门,再叫他回来,是会发脾气的。靳臧只淡淡的说了句,那就算了,便挂掉电话。这样一来,任何事情,自己都能脱掉干系,无论怎样,自己都是个受害者了。那么今天的夜属于靳臧,今天的舞台她是最成功的导演,观众找好了,却只能得到故事的梗概和结果,看不见表演,不知道舞台在哪里,只有着急,只有猜测,靳臧要的就是这样。不需要掌声,只需要自己肯定自己的时候,发自胸腔的狂笑。正如她自己写的《妖精》一样,有一种笑是要唱出来的。她很喜欢结尾的四个字---悲歌狂笑。

       尤浪很早就来了,能看见厨房的窗口冒出的油烟,能闻见菜香。却进不得房。靳臧喊着,来了也没用,今天注定的。你回吧。让你这样折腾着,我内疚的很,我对不起莲子。你好好对他。我只是感觉无助,没有人说,才给你说了。你来也没用的。尤浪看不见她脸上的笑。感觉不到她的快乐。他是不可能走的。如果有一种爱存在的话,尤浪是爱她的。

       靳臧知道他不会走。知道尤浪会安静的坐在车里等她的呼救,知道尤浪在表示一种不死的爱情。可靳臧认为的爱是不破坏,打破的东西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曾经,说到玻璃镜子碎了。达淦说再买一块,尤浪说融了再做一块。那个时候靳臧感动着尤浪的话。现在想来,生活里,还不如再买一块,比看着这个曾经不是曾经,现在不是现在的好。泪水就那么来了。达淦的影子在油烟里飘散了去,眼睛却红了。靳臧用锅铲敲了油烟机一下,骂了句,什么破玩意。

      门铃清脆的响了,靳臧几乎禁脔的无法站起来。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做导演观众,还必须做一回主演。

      微红了满足的脸,牛厅长扣着衬衫的扣子,拉亮了灯。转身看靳臧蒙住被子的头。靳臧在想着刚才的表演,是否成功?刚才如同处女般的紧张确实打动了牛厅长,让他坚信靳臧不是随便的女人,坚信自己的魅力足够吸引了靳臧。坚信自己的权势可以得到比靳臧更好的女人。于是微笑的人心里,清楚那张网颤抖之前与之后的区别。谁在谁的网里?房间里重叠着两张网,谁都看不见对方的那张罢了。只是注重自己的那张是如何铺展,如何收拢的。

      房间外面的车里,尤浪紧张的注视着灯灭灯明。车门开的时候,尤浪已经从工具箱里摸出了扳手。廊道里有感应灯,而门外的大院里没有。尤浪是最好的演员,一切都在导演安排下认真进行。

       靳臧知道,她已经穿着淡蓝的睡裙在闭了灯的客厅窗前听了。牛厅长只是哎呀一声就倒了。想朝屋里跑回来,却被尤浪拖了回去。尤浪想狮子一样的咆哮着,嘴里含混不清的骂着脏话。扳手在牛厅长身体上发着不同的声响。有闷有脆。喊叫里多了一个人,莲子。这是意外。真的出乎了靳臧的意料。

       莲子是个傻女人,一口一个尤浪你别打了。牛厅长听得真切,嘴里即使也嚷着爷爷别打了。但心里却用牙在刻着这个名字,只要不死,一定将他绳之于法。对他来说,他已经就是法。但首先要保住命。

      靳臧听着,脊背上冒了冷汗。

     终于安静,靳臧在等牛厅长敲门。可没有。一直都没有。刺耳的刹车,然后轰鸣着远去。手机的铃声,然后沉闷的车门声。一切吵闹远离。一切声音远离了这里。只有靳臧的呼吸,急促的靠在门上,冰冷的门粘着靳臧的汗水。明天会怎样?

     第二天,莲子打来电话,哭的乱七八糟,尤浪被带走了。却死活不说为什么打牛厅长,只说自己喝了酒,不知道那是牛厅长。可就算喝了酒,怎么不打别人呢?偏偏打他?莲子知道为什么,可懦弱的不敢说,在她看来,靳臧本身就是受害者。自己就是知道再多,也不能出卖靳臧。

      牛厅长在医院里,低调的处理着自己的伤情。他老婆不管那么多,只是一个劲的问着打电话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男人被打一定和那个打了电话的女人有关系。而这个怀疑的目标一直锁定了莲子,虽然看牛厅长与莲子面对的时候很自然而且很冲突。不象有什么。但除了是非女人的老公还有谁会莫名其妙的打别人的男人呢?牛厅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又不特别清楚。那个打电话的女人不该是靳臧的。他们约好了的。会是谁呢?在心里掰着指头算那些火车皮里与自己有关系的女人,叫上名字的都不太可能啊。会是谁呢?

      靳臧在家里化妆,今天,她要自己去PUB-BAR里给自己庆祝。尤浪本是想保释出来的,可那样就暴露了自己。由着去吧,关个几天,也是替自己消气。牛厅长恐怕是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招惹任何女人了。自己象个英雄,一个夜里,成了那么多事情。是该庆祝庆祝。

      莲子还在哭,她不知道尤浪什么时候能再重新回来爱她。只是知道自己爱这个男人爱的愿意去死。其实用靳臧的理论来解释。这种能为男人死的女人,男人象对着空气一样已经看不见她了,所以不如去死。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希望有一个能爱自己到愿意死的人跟着。可世界哪里有相互都愿意为对方死的人呢?所以往往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对着空气感叹。为什么我不愿意为他(她)去死?而空气也只有傻哭的份。

     欲望要用管子喝,因为它在燃烧。有了欲望就有幻想,有了幻想,想象就会被丰富。之后利用这样的丰富来搭建舞台,寻找适合的演员和自己一同表演一出好戏。说来生命就是这样了。别人看着悲苦的,或许是导演的最大成功。别人看着开怀的,兴许藏了导演曾经不为人知的苦楚。就如同坐在吧台上用力从管子里嘬着火焰下方液体的靳臧。所有人都只能看见她上仰的唇角,看见她漂亮的容貌。谁能知道,她出来喝酒前洗的那个澡?谁知道裙子里还在渗血的伤口?谁知道肩膀上洗不去的青紫印记?

     所能看见的最华美的舞蹈,抱以响亮的掌声。都是夜晚,无灯的舞台上,那些舞者失却平衡的摸索造就。都是伤痕累累的延续造就。都是凭借希望对未来自己的命运掌控的信念造就。不是高尚的艺术,让它丰富就必须有黑暗的结构和龌龊的组成。高尚不过是在早晨的招呼里寇在头上的那顶时髦的帽子。

     网还没有收,有些灰尘,有些破了的洞,靳臧会在日后清扫,修补。

     夜里,各自舞着,谁会心疼别人崴了的脚?黑色中旋转的暗夜舞者,看不见任何人的表情。只知道自己要拼命的跳跃,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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