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沉淀)
整理人: qdanger(2003-01-03 20:53:5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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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今天是元旦，我却不知道今天是周几？
有点意思，这是追悼会前一天我对自己说的话，那天我说，这个世界不要我了，甚至房东姑娘都消失的不见踪迹，我想找她诉苦，我想告诉她，那个我的同学携带着他的妹妹在一个早晨我没有擦掉眼屎之前，蒸发在我的世界里。我想告诉她，我需要暂缓房租交付的时间。可她消失了，这一消失连我的生计都无法再继续的保证。我想我该跑掉。至少逃掉了房租。
那天我还有些钱。是的，对现在来说，那个时候我还有点钱，坐在不需要花钱的教堂里，我叽里咕噜的念叨了些什么，要求主给这个带去祝福，要求主给那个捎点温度。然后惟独忘记让主给我点什么，于是，我饥肠辘辘的走出教堂的门走进夜里。走向生命可以延续的电话亭。
我想我必须活着，比如我借了那么多好心人的钱。彭哥大气的哼哼着，有个一百万的工程，现在很忙，支持我的一切发展。发展？我愣怔在那里，哦是的，原先他要是接这样的工程，贷款是我弄的，现在就算身无分文，他也不会相信。龙哥的电话关机了。我想该过年了，用小打小闹发家的人，总是愿意平安的过个年关，关机预防的也就是我这种打乱生活的人。
然后电话响起来，我叫了一声妈，听见的却是大姨的声音，已经哑了，我还是听了出来，她说，你舅舅走了。
当时本来就是天黑着的，虽然才五点多。连绵了几天的雨已经让亮不起来的天失去了同黑色争夺的力气，实在太冷了。报纸和电视都这样的说，深圳遇到了二十年来最冷的几天。恰好，给我遇见。
我说不可能的时候，努力的想着我的两个舅舅，一个在广东湛江，一个在新疆，大姨从徐州去了新疆，一定就是小舅舅。
我没有说我还有多少钱，也没有说自己能活几天，我挂掉电话看看天，那个时候的老天一定得了前列腺炎，没完没了，大不大，又小不小。
扒着窗台，我想世界怎么这么黑？
舅舅就是那天夜里来看的我。然后我就病了，并且病了不起。这些日子，我来过网吧，甚至用仅有的两块钱上了网收了信留了言。杨柳说我有病，让我好好去生活。我是想好好生活，是想不得病，这不怪我，这都是雨的错，是舅舅的错，他走的太早，太轻易，太没道理。外婆七十几的老人家，从外公走的那天开始算起，她已经独自一人生活了27年，我疼她，她却先送了她的儿子，而且是最小的儿子。
世界就是很黑，我是说，天窗外的世界，我头顶的世界，就是那片看不见任何的天。
舅舅坐在我的床边，笑着叫我傻孩子。他还是那么年轻，和外公一样的落腮胡子。英俊豁朗。
等我醒来之后，我疯了一样给所有认识的人发消息，直到手机里提示我及时充值。我跑到网上给所有关系好或者不好的家伙留言，说，舅舅去世了。我需要帮助，那天是周五，追悼会安排在周六。
昨天，过完节日归来的房东姑娘，经过我的房，看见我的慌张。问我，你怎么了。然后我象见到了亲人一样的抽噎起来。我是个男人，当时的所有表情被自己认为是《拯救瑞恩》中汤姆.汉克斯的坚强。可还是在她的面前显得错乱。
我捏着好心人的电话，安静的听着母亲的叙述，然后是姐姐的叙述，然后是姐夫，然后大姨。我家老头可能已经没有机会和我说话了。我想，可他奇迹般的出现在电话的那边，重复详细并客观准确的将整件事情说得完整起来。我却突然问，老头，你没事？
是的，他说他不是石光荣，也不愿意象石光荣对待石林一样对我。家里，现在每月的标准伙食费已经降低到不足五百。官司以及官司之外的很多事情算是告以段落了。老头说完的时候嘘出一口气。我也是，却尽量不让他听见。
末了，老头突然蹦出一句话，很突然，可以明显感觉到是旁边有人挣抢电话的时候他才急着说的，他说，儿子，我叫你一声儿子，你的妈，现在心衰，没个准数。我听见哭的声音。眼泪不出来，我怎么挤都没有出来。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大姨叫了很多声，我的意识回来了。我说，我想回家。
妈妈虚弱的声音再次出现，我就半嚎啕起来。我说，妈，我想回家看你。
妈妈说，孩子，你为了什么离开的家？我开始咬自己的拳头。妈妈说，你想不想验证自己？我把指头顶在牙齿上。不出声响。我知道妈妈想我重新站起来。是的，我就是为了不再倒下。
妈妈还在重复，重复着舅舅，她最小的弟弟。今天四十三岁的弟弟。在沙漠里想妈妈，吃不下饭，想女儿，睡不着觉，想老婆，快过年了。买什么好东西送给她。电话一次又一次的打回家。没有人知道他会走。而且那么远。
最后一次电话里，舅舅给外婆哭了。外婆不知道这个从父亲去世就不会哭的小子怎么突然的哭了。舅舅说，单位缺人，他还下不来。再坚持几天就能回家看外婆了。外婆还骂了他，一个队长还怕苦？支援边疆的时候，外公都没有怕过苦。那个时候条件不比现在。怎么一个大男人就哭呢？
这就成为了外婆自责的最后。
在医院里见到舅舅的时候，外婆当时已经昏厥。妈妈努力坚持着镇定，医生说肝浮水。已经晚期硬化了。妈妈直直的躺倒在地板上。表妹和舅母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而那个时候，舅舅在痛苦中已经失去了语言。呻吟了十五天，抢救了十五天。然后，姐姐生日的早晨，舅舅突然特别清醒，告诉妈妈，给静静说生日快乐，告诉妈妈，真的很会生，把姐姐生在了圣诞节。然后说要喝水。然后水在嘴边，他，却走了。
写到这里的时候，网吧里人不多了。七点，人们都开始回家过节。今天元旦。是的，今天元旦。我想把眼泪擦掉，我想那样会好。可是今天周几？我都已经忘掉了。
今天早晨的天，很蓝，太阳很暖。因为今天是节日，元旦。我对节日没有概念，一点概念都没有。那么蓝，写到这里了。我不知道外来。但是，所有的人们，昨天十二点的时候，我跪在教堂祈祷，给予健康，不论讨厌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人。我都一并向主求过了。
小家伙，健康，祝你手术成功，眼睛更加明亮。我们将能看见一个亮眼睛的可爱的小家伙。
我们把那么蓝，写完，一共十七集。它不是什么连载，不是小说，不是文学，不是故事，不是心理，不是任何，它只是字，两个人，在一个冬天，为了风筝和蒲公英而记录自己的字。与他无关。
会是一段感情，如果可以，我希望，只要长久，给予什么样的感情都可以。因为我真的很珍惜与人在一起。不要放弃我，我不放弃自己。我是为了能活着走出了家门，我应该为了能活着继续走下去。你们，这个网络，人们，一直鼓励我活着。
第一次，我给妈妈说，我爱你。第一次，我让妈妈给我家老头说，我，也爱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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