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yndabc(司马少康)
整理人: lyndabc(2002-12-28 14:16:4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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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九八年冬天一个周末,我和韩娟在锦州乡下一个叫白树湾的山沟等待一场雪的到来。是我第一回到这个地方去,当然不是韩娟的第一回,白树湾是她的老家,有三间房子,但是没有一个人了。
我们忙了整整一个星期等待周末的到来,医院一个叫小文的司机把我们送到三间房子前就又返身回城。等到再看不见中巴车的尾尘,我们还是又站了一会儿,才去推早已经破败了的房门。推门的动静很大,使我们发了一会儿楞,走到满是尘土的屋子里,我们开始感到亘古未有的宁静正洪水一样涌来,连轻轻的一声咳嗽都惊天动地似的。
我们在白树湾两天,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飘起雪来。从一开始就很大,后来就更加的大,这样大的雪,韩娟有理由不回医院去了。那个下午我们用锅子等了半锅的雪,融化后煮了面条吃,吃得两个人头上都热气直冒,然后就去爬了后山。爬到顶上就做了小雪堆,沿了山坡往下滚,那雪堆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山下或者是半途碰到大树轰然破碎,粉状一般四射……
再后来韩娟就很是伤感,是什么原因我一直到今天也说不明白,并且有一大段记不得是幸福还是痛苦的时光随了时光的流逝而再回忆不起来了。记得的只是那一天的晚上两个人赌气一样一前一后的往城里走,雪始终下个不停。
我无缘无故的觉得那个飘雪之夜天上有着许多的星星,每一颗都特别的闪亮。我不习惯北方的山路,跌跌撞撞紧跟在后,眼睛看着一个美丽的影子,心里知道已经彻底的将她丢失了。
那个飘雪之夜还是被我们走完,到城里,两个人搂抱在一起,一个话也说不出来,都在使劲的流泪,泪甫一流出便冻成冰柱。
痛得要死,也冷得要死。
那是我和韩娟的最后一次拥抱。
8.
我不在酒馆,就在去往酒馆的路上。
那是三四年前,在北京。也是一个人住着,有一大帮朋友,乱七八糟的,什么人物都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老的有五十岁,小的十二三。读书的,做生意的,当官的,打工的,卖老鼠药的,搞医疗设备的,坐台的……不一而足。
我看着每一个人的生活,常常用一双醉晕晕的眼睛,听每一个人叹他们的苦经。有些是酒后胡言乱语,有些则是发自肺腑,这后一种发到末了,大抵就要狠狠的流些泛滥的泪水,滴到酒杯,就和酒一起咕噜咕噜喝下去。天天到最后不彼此搀扶,不跌跌撞撞,不头青脸肿不要想回到家。说家也是夸张了,大多不过是彼此租住着的房子,有的好有的不好罢了。每个人的苦日子好象都是倾倒不尽的。
我是一个例外,我喝了酒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便是不喝酒,也是说不了什么悲苦的话。我那个时候就是迷茫,总不知道下一步会踏到哪一块土地,是实在的还是虚无的,都是一无所知。只有酒给我自己力气,帮衬了说一些仿佛很理解的话,心里知道是在骗这另一个酒友,我能理解他什么呢。心里更加知道自己也是空空的,这空空的感觉甚至比他们更要可怕,因为自己被生活架空了,即便悲伤都没有力气握住,都无从道起。
常常在和那些三朋四友痛饮之际,附和着别人的痛苦,而自己无苦可痛,就越发的将酒往喉咙里头倒,直到被别人的样子所吓着了,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在北京街头,微风吹醒头脑,才可以活动一下筋骨,就又挣扎起来,为了寻找自己的苦痛,扔下烂醉如泥的朋友,却又往下一条街道寻找尚未打烊的酒馆而去了。
9.
下雨,赖在一个朋友店子里不想走,直到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主顾,个个头角峥嵘的,有一些认识,有更多的不认识。不乐意留下来当服务生,就到大街上去淋雨。
这个时节的雨真不好淋,发一股霉味。头发在十五分钟后就全湿了,长的几根挡住了眼睛,不好受,公车又老不来,好象它也死了。又走到一家店子里去,什么吃的也不要,只顾找一个靠窗口的位子坐了,隔了潮湿了半面的玻璃看街道上的行人,和只是站在雨水中彷徨的人们,想到自己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在几分钟前,是如何的一个狼狈相。
头发干一点,想到下午读到的那篇小说,想到那个希里糊涂消失了的诗人,想到那个没有消失的诗人写这个消失者时候的心境。当然也想到自己写下的那些希里糊涂的东西,它们侵入了我的身体以至毛发,比玻璃窗外的雨水还要冰凉。
10.
都要睡了,忽然就接到一个电话,一个远在零七七三的女孩要我猜她是谁。我胡乱猜了几个,都不是。这完全怪不得我,实在我对零七七三有点模糊,再者我认识的人比较多。
但是这个来自零七七三的女孩开始怪我了,她说你这个人啊,一点也没有变吗,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有变吗。她问完了也没有得到什么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两边的空气都有一些冷,当然我不知道那边是哪一边,我因为不知道所以嘴里念叨了一下零七七三,这样的念叨就被对方听过去了,对方就说这是桂林,现在想起来了吗。
没有,还是没有。
我在桂林只逗留过一夜一天的时间,并且是几年之前了。那几年特别的想去西南看一看,后来一有什么出去的机会就要过来,就有那么一回要到了去广西的机会,时间很紧,赶集一样,湖光掠影的看一个又一个大小城池,但是仍然是去了一回桂林。太紧张了,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时间也太短,没有可能产生花火一般的爱情。这样的爱情恰巧是那几年我最拿手的,我在每一个可以盛开的地方灿烂的盛开,那些灿烂的光芒过了好几年,回到我心中的时候已经老朽得毫无光泽,面目全非了。我常常被这些事过境迁的情感所伤害。
但是我在桂林确实没有什么出乎山水之外的回忆。所以听到零七七三是桂林只有更加的迷惑。我这样的迷惑导致了更深的沉默,这沉默穿越时空如利刃一般伤害着等待回答的那个小城某个角落女孩的心。然而我无能为力。
来自零七七三的女孩再后来就将电话挂了,她说她等,她等我想到的那一天再打过来。这一天不知道是哪一天。我握了冰冷的手机站在床边,想到有一天,或者是深夜或者是黎明,这样一个遥远地方的女孩还将打电话过来,问一个我可能永远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就感到很惶恐。
我现在知道这大概也是那些花火一样的东西穿越岁月而来的惩罚,只是它来得这样的忽然和凶猛,使我一下子就虚弱无力的瘫倒在床边。
漫漫长夜,我将如何安度呢……
11.
开始冷了,一个上午和半个下午就都窝在家,听音乐和看书。起先是一边听一边看,书看了下去,音乐只当耳边风,到了一个段落则反过来,扔了书本一心一意听唱机里头的嗓子了。
书只是一本,《怀疑三部曲》,看到第二部《革命时期的爱情》。王二和X海鹰磨合上了。
音乐就太多了一些,现在模糊了,已经回忆不起来,就好象什么也没有听一样。
寒冷也象被遗忘了,等到两样东西都放下来,它就再度光临。我寂寞的看着远处雨后的水泥楼房,它们是那么的清晰,安静的摆放在那里,立体派的绘画一样。
我知道这个山上的冬天是注定不太好过的了。
12.
越发害怕美丽的东西,常常因此而悲哀起来。总在注意身前身后,很多的时候就开始黯然,真是解释不清,就有点讨厌一个人的生活了。
真恐怖,因为觉得自己是一个美丽的东西,这一年对这一个认识特别的深,到了沉迷的程度。都是把自己关在一个最小的空间里,到人世里晃一晃,再下作的事都做了,知道生活最需要的原来偏偏就是下作。这些下作的东西倒叫我在外头象一个人了。回来就想我要是里里外外皆是一个下作的人就好了,然而不是,就麻烦得很。麻烦的又不是认识的高深,不是的,是的话,就也好了,就象一个君子了,事实上君子是我比较讨厌的一个东西。
麻烦的是回来了,也不回头想,不,就想不到,自己是怎么的违心。下作的东西是需要,有吸引,有吸引的东西我不回绝,因为我有的时候喜欢。我喜欢我喜欢下作的东西,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同时代的人、物没有我看的上的,因为没有空,因为想到了他们和我一般无二的结局,只有比我坏没有比我好,所以不去浪费时间。现在最喜欢的是时间,最讨厌的也是!我只是沉迷在自己的美丽里,并且深深为之悲哀。
这悲哀真是痛苦。
---- 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
╭⌒╮ ¤ 爱你的感觉真好
╭╭ ⌒╮ ●╭○╮ 真想就这样过一生
╰ ----╯/█∨█\ 爱你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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