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沉淀)
整理人: qdanger(2003-01-03 20:55:4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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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雨天
靳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雨天。有雨的时候,她不象往常一样的坐在窗台上抽烟。也不抱着胳膊显得焦急。晴朗的日头似乎都变成了曾经。现在的她象个穿了黑纱的寡妇。沉静在任何一种阴郁中去享受阴雨带了来的安静。或者那里面,她能回忆到很多冰凉的场景。或者,那里面,也能找到些怀念的温暖片段。只是,靳臧已经喜欢了雨天,这就是目前的事实。
家里的木地板上摆着那么一套蓝色的SONY。音色纯正,每当靳臧放了那首《beautiful maria of my soul》,窗外的雨就不曾停歇过。总是那样,靳臧便留下独自吟唱的SONY,留下清妙暧昧的声响,空荡的房间和飘忽的回荡。穿着黑色的长衣出门,走雨。
等到靳臧湿漉漉的回来,鞋底的泥泞将地板沾染了污浊之后,那重复了无数遍的曲子才会在轻轻的,几乎没有声响的动作中嘎然停止。SONY的边上就殷开了一种湿气,始终的暧昧,甚至能在冰冷的空气里飘出白色的雾。
每每这样的是时间,就是傍晚,雨还在淅沥的下着,靳臧的长衣躺在她的身边,象是一个魁梧而肮脏的男人。一条袖子象是刚做了爱的胳膊潮湿而泥泞。环绕着靳臧的脖子。那里,湿漉漉的头发还卷曲的铺撒着。她睡了。听着雨,不需要其他的声音,躺在木地板上,睡了。
梦里,似乎回到了曾经。
靳臧还是个学生的年代。雨后晴朗的天空里,靳臧孤独的傲慢在阳光下行走。那个秋天的午后,没有什么能够吸引靳臧,她也是这样想。一贯模仿她骄傲的女伴拉着她的胳膊,甚至捏出了红的印子,只为了打听那个学校门口的男生。只为了得到他的名字。
彩虹下,靳臧也看见了那个让女伴失去方寸的男生。他的确高大,或者带着她并不熟悉的一种气质,现在女孩子喜欢喊叫着酷和帅这样的口号。那个年代,统统的被一种不赞许出来的英俊替代。靳臧就傲慢的经过他,彩虹里的一瞥当然也有他的。
在那个男生的名字跳出时,靳臧躲开了。她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包括那个叫嚣着要开除靳臧的校长,那个被靳臧打了的丑陋老头。这不,靳臧仍然可以不带着书包来上学?唯一没有让靳臧想到的是,那个男生会坐在她的旁边成为同桌。
这有什么?靳臧是靳臧,不是普通的女生,不做无聊的事情,只做自己愿意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上课睡觉,下课花钱。比如在课堂上感觉自己憋了尿,就很自然的从前排站起来,朝教室的后面走,拉开门,关上门。以至于,同学和老师也能自然习惯的继续做小动作,交头接耳,讲课和板书。那个男生竟然举起手报告老师,同桌拉肚子了,实在憋不住。那个可爱的男生,在给靳臧的错误找着借口和理由,门外的靳臧笑了。她实在不需要这样的借口,她有这个胆量和能力自由的走进教室,离开教室。
那个男生的脚不知道为什么坏了,夹着木头片。靳臧想,是老天给的报应吧。因为她爬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听见耳边的谈论。两个小男生在纸上实在不能丁冬的写尽兴那些无聊的话题。是的,青春期的男生们对性实在有着莫大的好奇。终于,他们能当靳臧是真的熟睡了。他们可以放开点声音去讨论乳房或者其他。那个时候,能在衣服里面带给男孩子冲击的,莫过与正在生长的乳房。青春而幼稚的乳房。
中午放学之后,靳臧花了钱没地儿可去,便回到了教室里。她看着睡在彩虹下的家伙,看着他的脸,阳光下的睫毛,甚至手臂上的金色的绒毛。看着他的银色饭盒,以及那些没有完全啃干净的骨头。突然,想要和他说点什么。是啊,说点什么呢?
靳臧把一本画报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点起一根烟来,环视着教室里的空气,那些在彩虹里,阳光下漂浮的尘埃变成一种浮躁,不比昨天的安静。这个时候靳臧想,是该说点什么。转回来的时候,那个可爱的男生已经把眼角的屎擦掉了。双了的眼皮里还夹着慌张,他甚至还看看左边那条没有冲越过的线。他的表情很无辜,让靳臧发笑。
话题,是靳臧开了头的,关于性。男生从扭捏的害羞到专家般的侃侃而谈。这样,靳臧有了一个不知道属于什么范畴的朋友,一个在中午休息的时候说话的哥们,或者,只是陪她打发无聊午休的工具。因为其他时间,靳臧并不理会他,或者也没有给别人任何讲话的机会。那个时候,怕她的人多过敢于表白喜欢她的人。
突然间,阳光和彩虹变成了碎片粉末,如同电影里的特技,一般。在靳臧的眼睛里甚至可以感受到跟随的镜头。每片破碎的粉末在向着某个方向冲,靳臧的眼睛就在后面跟着,或者不是绝对速度,那目光甚至在碎片中穿梭。一团巨大的火,赤红赤红的,刺痛了眼睛,想要用手遮挡,想要用手阻止。却不得不被那光芒射中。
靳臧醒来了。电话在另一间屋子叮当的响着,不停。窗帘没有拉上,彩虹散了,晚霞的火红中包裹着一个太阳,它赤红赤红的摆在眼睛的前面。应该是温暖的。靳臧却打了个喷嚏,哆嗦了身体。
浴室里的水哗哗的唱起来,电话在靳臧的耳朵边叫喊着。喂!喂?喂!
靳臧轻轻的笑着,“看过黑寡妇的故事么?哦,那是一只可爱的,有毒的,能吃掉配偶的蜘蛛。”
电话挂了,再就没有响起,或者,响了。靳臧听不见。线在地上安静的躺着,也许那里面还传递着一种急欲表达的声音。可电话机是安静的。靳臧看了它很多眼,捏着手里的另一截线,朝廊道中抛出,白线划出一种忧伤残破的弧度软弱无力的坠落,只那么轻轻的啪!就不在吵闹。镜子前,靳臧在展示她的一丝不挂。身后的花洒喷出的雾迅速将她笼罩淹没。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如同靳臧头顶的花洒,飞射着白色的雾,只是窗子里的热,窗子外的冷。一堵坚实的墙壁区别了它们的温度,一颗正在生长的心脏感受过它们的温度。
尤浪将手机重重的摔在后坐上,启动马达,车轮飞溅起水花,消失在白色雾中,隐没的象靳臧的身体一样,迅速。可能车和靳臧之间有着某种共同,曲线优美吧。而尤浪已经知道了靳臧身在何方,在这个雨天里。他独自出门便知道了靳臧藏身的地方。这个雨天,靳臧路过了他的眼睛。湿漉漉的路过他的眼睛。
达淦站在厨房的窗前看着外面没完没了的雨,紧簇着眉头。狠狠心,叫了一声靳臧的名字。轰的倒下去。案板上的菜刀斜在血里。那里还有一截尾指。雨在窗子外面努力的刷啊,刷啊。却无法把沾在窗子上的血洗刷去。靳臧象是消失了一样,不给他任何消息。他甚至祈祷老天在他断了指头后还给他靳臧。
莲子枯槁的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雨。她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会晴。她想,是不是靳臧给天下了什么恶毒的诅咒?可靳臧和她一样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啊?为什么,靳臧要放弃?放弃自己爱的一切?就不能象她这样守着么?只要守着就好啊。她始终不曾看过靳臧说的那篇故事。关于蜘蛛的故事。
雨还在下。在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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