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沉淀)
整理人: qdanger(2003-01-03 20:55:4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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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镜子
靳臧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把它作为暂时安住的家。那里最多的不是化妆品,对与一个女人来说,有了青春和衣裳,最多的就该是镜子。
房子不大,一共六间,加上出门进门的廊道。厨房里有一面镜子,客厅里也有一面镜子,书房会有一面镜子,厕所当然也要有。卧室就不能没有镜子了。那最后能看见自己的镜子该摆在哪里?是的,靳臧的镜子从来不挂,只是摆。那面镜子在进门脱鞋子的地方。
她已经不工作了,只要达淦找不到她,饿死,也是愿意的。可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城市呢?电话里,莲子也问过这个问题。对着镜子,靳臧就说,“不想离开,因为这里有我的梦。总是能从镜子里,看见自己为他憔悴的样子,会很自豪,因为我从来不相信,自己会为一个男人而憔悴。甚至,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男人会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很奇怪”?莲子就大骂她是个神经病。
其实,靳臧在骗莲子,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或者,现在除了这里,没有一个地方让她觉得安全。或许,靳臧在等一个机会,能够杀死达淦。不知道,她可能恨透了达淦。每次对着镜子,她都会回忆起达淦,越是温暖的地方,越让靳臧咬紧嘴唇。越是柔软的地方,越让靳臧诅咒。因为,靳臧不知道爱是什么?善变的感情,她不愿意说是爱情。因为,靳臧不再爱达淦了。所以,也不允许达淦出现在镜子里。可,是人,就不能阻止思想的湖里出现什么样的怪物。那些怪物都是自己制造的,也许成长起来的怪物,能在突然的一秒中将自己吓倒。也许,很久很久,期望的那个小可爱,却久久沉在了湖底。永远看不见它的模样。
达淦在那个早晨醒来都没有发现靳臧已经消失。直到他找不见靳臧的除毛器。他用那个玩意刮自己的胡子。
镜子是真实的,每个人都这样想,它能照出自己的最原始身体,和最初表情。然后装吧,再装,都忘不掉刚才自己什么样。达淦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镜子骗了他。他的伤疤在左边的肩膀,可镜子里,永远在右边。镜子,碎在浴室的墙壁上。也有不乐意他拿无辜出气的,于是,几片蹦射出来,划破了他的鼻梁。
象马达骑着摩托车在苏州河边找牡丹一样,达淦相信自己也能找到靳臧。那部感人的电影,是他们恋爱时在电影院里一起看的。那个时候,达淦就记得自己豪迈的回答靳臧的问题。“找到死,我也找。”是的,达淦真的不吃饭,不喝水的找。摩托车的后备箱里,只放着酒。夜里,让他有胆量横冲直撞的酒。
莲子在尤浪的怀里念叨着靳臧。她是担心靳臧的。从他们四人相识以来,莲子只把靳臧当成是自己的朋友。那种通心通气的朋友。尤浪的表情莲子看不见,她被尤浪翻转过身子,对着床头的镜子,尤浪的力气很大,每次的撞击都让莲子有贯通的痛苦。床在摇晃中把镜子里所有的影象变得模糊,莲子试图在那些模糊里找到点关于尤浪的表情。可每次抬起的头都被撞击打沉。就在模糊的镜子里,莲子开始眩晕,全身发麻,接着,那撞击后的喘息声变得很悦耳,很受用。酸酸的唾液溢满了口腔,莲子就不在断断续续的提起靳臧,而是努力转过头来找寻尤浪,找他的嘴唇,找他的胡须,找他的皮肤和温度。
尤浪没有给莲子想要的,虽然,那阵热浪让莲子瘫软的匍匐在床上。尤浪依然闭着眼睛,依然撞击,依然将乱了的头发扫在莲子汗津津的背上。由肛门开始的酸麻直向脊梁窜去,尤浪的脑袋似乎涌进了太多的血,眼睛都变得血红。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茫然的向前张望,看见了镜子中的什么?眩晕,嘴里含混的呜咽了什么,轰然倒塌下去,结实的压在莲子的背上,禁脔,再禁脔。
达淦的电话来了,在尤浪迷离的空挡。达淦喝了很多的酒。胡言乱语的说了什么,甚至要尤浪把靳臧还给他。尤浪沉默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望了好一阵,把自己的眼睛都望红了。然后抿着嘴唇,紧紧的抿着。莲子看出了什么,抢过了电话。抢过去的时候是那么紧张,或者慌张。反正都一样,她害怕尤浪,象靳臧一样害怕。也许是爱他。不知道。总之,莲子扯过电话走向浴室。
尤浪跪起身子,在柔软的床上有些困难,调整了膝盖间的距离。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赤裸的,挂了手榴弹的男人。眼神开始变得凶狠,甚至象在杀人前鼓励自己。眉头蹙就着的样子,连自己都害怕了。然后不敢再看,不敢再看下去。莲子带着眼泪从厕所里出来,轻轻的站在尤浪的背后,白白的手指轻柔的摸上他的脊梁。还有些许潮红的脸缓慢的贴近。就是将要贴近的时候,尤浪从床沿上拣起了衬衣。
茶吧里,尤浪带着门外的雪坐下来,达淦好象醒了很多,努力的直起身子,把肿了眼睛也一起努力睁开。“哦,来了”。尤浪点点头,转向右边的镜子,掸掉肩膀的雪花。开始微笑,一样在微笑的时候努力睁开自己肿的眼睛。关于靳臧,他们都在镜子反射的光里摇着自己的头。
靳臧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缩在被子里,医生说,朝右躺着睡觉对心脏和肝脏都有好处。那只可爱的流氓兔正在刷洗马桶。陌生的男人敲击着某个看不见的门,要求这个深夜不睡的女人为他开门。键盘需要敲打,手指需要温度。这样反复的伸出,收回。靳臧便有了一些幻想。电话就放在枕头的旁边,也许一个快捷的按键就能解决。可是那快捷的按键背后是个长了什么样脸的人?兔子还在喝水,屏幕里蓝蓝蓝蓝的。靳臧喊出了尤浪的名字。那个时候她扭曲的禁脔在被窝里,甚至,那毛茸茸的头发都已经淹没了。柔软温暖的被子里有靳臧的呼喊,屏幕里的兔子边有个提示框:你的“宁愿”经过努力劳动,得到两根萝卜。她钻出被子,摘掉耳机,笑了。这是他最大的快乐。那只兔子两岁了。是的,两岁了。
在屏幕的蓝消失时,靳臧看见黑暗来临前的空茫。那里的自己,显得无比憔悴。也显得无比狰狞。曾经善恶的一念间,曾经好坏的一线,在这个屏幕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需要的是勇气吧?靳臧打开翻盖,对着绿色的按键看了很久,直到冰冷的空气咬疼了手指。因为僵硬,靳臧宁愿相信,不是勇气,是因为僵硬,那指头才按错了方向。手机也黑了。这房间没有任何光亮的时候,镜子在什么方向,谁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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