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l19711015(云卷云舒)
整理人: hfl_258(2003-03-23 10:11:5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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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长假,受朋友之约去山东同游,终于11年后我得以再过江都。
朋友是属于那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一辆宝马开得狂躁不已,一如他穷人乍富的心境。从丹阳到山东是有好几条路可以走的,想了一会,我说,“从扬州走吧。”朋友诧异的看我,“那条路最不好走了。”我深吸了一口烟,“走吧。”
扬州江都就是峰的家乡。
11年前我和阿伟和无锡的小鹰就是从这条路去江都的。
1991年7月14,该死的雨已经下了两个多月,而且并没有停息的样子,电视里整天播的都是决堤和堵围的消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峰离开这个世界已经37天。
过镇江瓜洲渡口的时候,是傍晚时分。阿伟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了半包万宝路香烟。我记得峰有时是会抽这样的烟的。江上的风很大,我们一人点了一根,烟雾迷乱了我的眼睛,因为我不想我的眼泪流下来。我扔掉了香烟,一颗火星划了一个颤抖的曲线消失在夜幕里。
夜色深深,我和阿伟、小鹰赶到了江都,在一个最便宜的旅馆里我们和衣而睡,抽完了半包万宝路,阿伟用他蹩脚的吉他弹了一遍又一遍《再回首》。
在90年代我们单纯、热情、敏感、忧伤,还有几分本不属于自己的怀旧。
1991年7月15日,将近中午时分,我和阿伟、小鹰站在江都邵伯河边一个新堆的坟丘前,峰就是在里面了。昨夜一场大雨土丘上不知名的小草被冲倒,斜斜的歪在那里,毕竟太稚嫩了。
2002年9月30日,我坐在宝马车上,快过江都了,路真的不好走。朋友咋着嘴开着车。
已是黄昏时分,太阳在前方慢慢的沉了下去,恍如有无形的绳牵系着拖着我们的车前行。夕阳透过路边的树照射过来,班驳着,犹如我或明或暗的心境。
峰是我税校的一个同学。
1991年那场连绵的夏雨留给我很潮湿的记忆。
1991年6月7日我和阿伟在无锡青山湾的第四人民医院的太平间里给峰穿新衣服和皮鞋,同时放肆的号哭。而在两个小时之前,峰正在无锡商校的体育场上狂奔。
1989年我们大多二十来岁的样子,是想上大学的年纪,我和阿伟和峰就在二十岁生日快要来到的时候,从江苏大江南北来到了龙山脚下,继续接受高中文化程度的中专教育。
在这个被称为同学的群体里,好多人有着高考失意综合症,因为还是要上晚自习,出早操,校方组织我们中间的精英检查我们自己的寝室,搞得我的臭袜子无处逃遁,只好枕藏。
1989到1991的日子里,还有这样的丑态,高年级的帅哥穿着税务制服来看留守的美眉。
上班之后,知道发放制服是要到工作一年以后的,而对于我们这个两年制的学校来说,你就不可能穿着制服,扛着大帽去见你的美眉。那只有一个结论,帅哥的行头是借来的。
峰高高的,瘦瘦的。玉树临风。
关于1989到1991的记忆大多在篮球场上。峰和阿伟和我就在球场上相识,峰是11班的,扬州人。阿伟是14班的徐州人。我是其他班的丹阳人。
篮球场漂亮之极,远远的群山静静的看着你,当你妙传,突破,投篮得分之际,可以笑看群山,三分得意。
最美好的回忆是这样的一个镜头:球场上,夏日的傍晚时分,挂着全身的汗,跑到看球的同学面前,窥视他正端着的饭盒,而目标可能就是他饭盒里的一个肉圆。嘴里鼓鼓囔囔之后迅速的去抢一个篮板,把肉沫喷在同伴的脸上,峰就是其中被喷的一个。
在球场上厮混了一年多后,我和峰,阿伟已经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一起欢庆了20岁的生日,在荣巷的369小吃店里,抽劣质的太湖烟,并且第一次喝得烂醉,知道了自己的大概酒量。
91年的夏天,毕业考试已将结束,无锡中专体联组织了篮球联赛。我和峰,阿伟还有一帮伙伴开始有目的地练球。比赛的第一天就是6月7号。
1991年6月7号天很闷,刚刚下了一场雨后,我们穿上学校发的红色运动衫象一只只火鸡爬过院墙来到一墙之隔的商校。
我们就要和比我们小好几岁的对手玩大吃小的比赛,因为整个无锡城只有我们是高中毕业来继续中专教育的。
第一场就在商校,对手是无锡卫校。
卫校的美眉如云,我们上场的主力歪眼斜脑的很快被打了个0比6,我和峰,阿伟都是替补,一个个脖子通红。教练很快暂停,峰一蹦一跳上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仔细的看他的背影。
峰有如神助,连得了6分,激动地挥动他的拳头。卫校的美眉们很快鸦雀无声,我无法知道峰当时怎么想的,但我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精彩的一幕。
峰又抢到了一个篮板球之后,象一个断线的风筝栽了下去。
医生后来说,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已经爆裂。。。。。。。。。。。。。
好多年,我还是很想念他。
他在另外的世界还打篮球吗?
他的名字叫陆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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