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ing5008(彼岸风)
整理人: shee102(2002-11-28 19:12:2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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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对吕善的态度的转变是从吕善家里人开始的。
除了家里的女对他还一样的脾气冲天,婆娘好像不再天天吼他了,吕善在树下看<春联>写篆字时耳根儿安静多了,听不到婆娘嘴里喷出的“骟驴”和“秧子货”这些字眼了,用婆娘现在的话说,“身上这几十斤贱骨头烂肉焦筋的,却凭着两样本事眼下能卖个好马钱哩。”
甚至他出门闲逛时,婆娘会帮他穿上平整的褂子,帮他剃青了脸上的胡子,还谨慎地在他脖子上挂上那个眼镜。
村里的人自然知道吕善会写古体字和对联,虽然都不认识他写的是甚,但都晓得县里首长是夸过他的,还亲眼见了架在吕善鼻梁子上的眼镜,于是村里人见他的笑脸忽然多了起来。甚至村长路上碰到他也停下来同他拉刮一阵子,尽管隔着那老花镜片的村长的大脸是模糊的,但吕善却丝毫不怀疑那是张笑脸。
吕善的脸愈发乐得所有的摺子都舒展了,像院里桂树从前绽开的花朵,他也开始每天去村口的老槐树下胡吹海勒上了。
村里的闲汉们最愿意在村口混扯,不仅因为那有颗老槐树,更主要的是这对着巷子里寡妇梨花的大门口。
老话说红颜薄命,寡妇梨花就是这样苦命的人。
掌柜的叫牛敬忠,本是个壮实实的汉子,前些年在城里打工忽然遭了车祸,丢下梨花、一儿一女和红红火火的日子去了。
这家里的天这么塌了,但梨花一直自己拉扯孩子,拒绝了很多求她的男人,这么多年了梨花一直没再喝第二家的井水。
当年梨花是十里八村出名的俊姑娘,就是如今那张俏脸让人不相信是生养了两个孩子的人,紧崩崩的面皮几乎看不出皱纹,身段也说腰是腰、胸是胸的。
梨花从不在乎村里婆娘们妒恨的目光,那“格格”的笑声和挺起的胸脯总是像磁铁一样牢实地牵着汉子们的目光。
过去,吕善总觉得自己长个不阴不阳的身子,见梨花就立马塌胸弓背了,没敢和梨花认真地打招呼,倒是梨花会淡淡地喊声“吕叔”,还会让他心里格噔地老半天。
好歹也是个汉哩,吕善心是念着紧时,就会凑和到闲汉堆里,听听大家叨咕梨花的一些杂事,大槐树下没有吕善说话的份,他就把一只胶鞋朝屁股下一垫,坐在人堆不远处,慢慢地撮一根纸烟,点着,狠吸一口,然后喷云吐雾地眼盯巷子口、耳听汉子们扯着。
自打李副主任走后,吕善出门时窄窄的老脸就会一路向天仰着,骄傲地顶着那个玻璃眼镜,不觉得胸脯也翘了,裆里干瘪的屁股好象也长肉了,走路两腿自然甩了起来,边走边受用着村里婆娘们扔过的“大秀才”、“吕先生”的词语。
槐树下闲汉们对秀才的态度也不一样了,大伙讲完段子后都会瞅瞅吕善,看看自己的言语出没出错,要是吕善眯眯眼嘴角翘一下,那嗓门就立时大了几度,透着一股子正确的兴奋劲。
不知梨花知道不知道自己被县里首长夸的事。但让吕善郁闷的是打李副主任走后就一直没碰到梨花,连那淡淡地一声“吕叔”都听不到了。
想到这吕善就会暗自啐一口:“秀才有鸟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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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刀回炉打锄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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