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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湮..
发信人: .hanyang.(小猪头..)
整理人: dianababy(2002-11-19 14:00:35), 站内信件


欢乐的泡沫,湮灭的瞬间。这就是我,这就是一切。
                                      ----题记

1,
  《湮》,那是她画的画。笔触凌乱,色调暧昧模糊。黑夜,大海,浪花,女人的身体如花朵般尽情而肆 意地伸展开来,柔弱飘 忽地在潮水里浮沉,似要湮没在无边的深海和深蓝的底色里。

  旁边小小苍白的字:“欢乐的泡沫,湮灭的瞬间。这就是我,这就是一切。 湮。”空旷的大厅里,他静默地看着那副画和女人。流水般泻下来的阳光,抚过他潮湿的眼睛,带走所有的刺痛。如同湮柔软洁白的双手。眼泪忽然掉下来。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美术馆的角落和一个男人争执,激烈而尖锐的味道。男人打了她,强硬不容反抗。她挣扎的动作忽地静止住了,如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苍白的脸上,遮住眼睛看不见表情。只是不停地不停地颤抖,充满倔强和压抑。
 
  他默默地看着他们,平淡而忧郁。一如凝视一切生命和虚无。那是母亲遗传给他的眼神。与生俱来。

  一粒被挣断的纽扣顺着冰冷的大理石滚到他的脚边,是她的。他俯身把它拾起来,嵌进手心的深处。然后听见自己的叹息。圆润而冰冷的纽扣,暗白的如同灰烬中心确实艳丽的血色,突兀而凄厉。色调如沉默的她,更如他的母亲。她们是那么相似的女子呵。

  母亲很漂亮。眼神平淡而苍凉,如玻璃一般冷漠。却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忽然破碎掉,忽然凌厉凄哀起来。她用这样不安定的眼神注视着他,抚摩着他。用那些碎片割伤他,折磨他。让他哭,然后轻柔地对他说,“树,乖。”很绝望。他就这么在绝望里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明白她凄哀地看着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和他相象的男人,他的父亲。他没有父亲。

  那一晚,湮走在街的那一边,他走在街的这一边。不说话,只是跟着走,一直走。没有理由,只是喜欢。是的,喜欢。他喜欢湮,喜欢所有和他母亲相似的女人。眼神平淡,笑容苍凉,行色张狂的女人。随时破碎,随时湮灭在黑暗里。喜欢。

  她忽然停下来,站在斑马线的那一边。看他。红灯,车流,人群,眼神。他们隔了一生那么远,两个被遗弃的孩子。然后她从彼岸淌过来,站在他的面前,那么近。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明亮放肆的眼,素净落拓的脸,上面有细碎的伤痕。他想如果她要哭,他可以拥抱她。可是她没有,她一错身,迅速湮没进身后狂欢的人群里。无声无息。

  再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醉了。烂醉。

  踢掉她那奢华不和谐的高跟鞋,她跳到了桌子上,随着音乐肆意地扭动起来。凌乱的长发飞舞,散落在苍白的脸上,美好饱满的胸脯上。昏暗的舞池影影绰绰,光影流转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哀乐,只有无尽的诱惑。四处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她张狂的不可思议。

  树站在角落里,轻轻地皱眉。忽然想哭,他是个很容易落泪的男人。因为他的母亲从来不哭,所以只能他哭。绝望是需要出口的吧。他感觉到她也在看着他。在pub疯狂的节奏里,她仰起苍白的脸,用放肆的视线凝望着他。然后她沿着吧台一步步爬过来,爬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

  她醉了,醉眼如丝。如丝的醉眼,慵懒而性感。那么冰冷,那么多情。象他的母亲。他的眼睛潮湿起来。

  “乖”她轻轻地抚平他的眉宇,一点一点。不可思议的安定。然后缓缓地俯过身子用颤抖的唇压在他刺痛的眼睛上。然后滑落,落在他温暖纤弱的怀里。猛地揪住他的衣服包裹住她的头,剧烈的颤抖,呜咽着。一种野兽般的号叫,压抑钝重,依旧没有眼泪。

  做爱的时候,树忽然感到绝望。那种母亲死后就被他隐藏进最深处的绝望又一次喷薄而出。黑暗里,这个叫湮的女孩,在他身上如妖精一般疯狂地跳舞,撒娇,就这么诱惑着他,俘获着他。她的身体如同深沉的大海,汹涌的潮水,欢乐的泡沫,一浪接着一浪拍打过来把他湮没下去。没有任何方向,只能沉沦。
他听见灵魂深处的伤口绽裂开来,汩汩地流血。沉浸在湮的气息和温度里,用她的绝望安慰他的绝望。无法治愈,却有温暖。他感觉心脏开始收缩,渗出水来。一滴一滴,清澈的眼泪。他仰起头在黑暗里注视着她,泪眼模糊。
  
  “乖”,湮伸出手覆盖住他疼痛的双眼,冰冷柔软的掌心海藻一般,一手粘稠的馨香。在高潮来临的刹那,他听见喉咙深处辗转的呻吟,如沉入深海。那双手,母亲一般温柔的手。突如其来,风情万种,猛地揪住他柔软的心脏。沉钝没有言语,他想挣扎却无力反抗。湮。

2,
  这是他的家,一切都是静止的。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盏灯,一棵树。

  树,一棵盆植的树。纤细羸弱。他让它生长在他的床边。阳光被细密的枝桠剪成碎片,光影流离在脸上,艳媚艳媚的。非常安详。他害怕阳光。他和这棵树相依为命。他躺在那里,等夜幕降临,等湮回来。

  湮很漂亮。她是个落拓的画者和人体模特。她画自己,也让别人画她。她可以那么自然那么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摧毁一切。如漆的黑发,凝脂的肌肤,花蕾般绽放起伏的胸脯。宛如天然的艺术品,美的让人窒息。第一次看见《湮》的时候,他想她应该是属于大海的罢,亦或属于那个湮灭的瞬间,死亡的刹那。

  而他,他没有父亲。母亲在他17岁那年死了,空难。飞机拖着凄艳的火把以一个绝望的姿势划入深海。湮灭。消失。于是,他只是个被遗弃的孩子。有一笔巨额的保险金和一个空荡荡的家。他和湮的家。那个晚上,湮喝的烂醉。烂醉的她就以这个理由从此闯进他的生活。他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只是知道他们都是被遗弃的孩子。是的,这是他们的家。
  
  清晨的阳光很好,温柔的,不扎眼。湮和他在一起。他趴在床上看书,她蜷在房间的角落里画画。柔软的白纸上满是女人的身体,男人的身体。笔触不羁而张狂。或者来回来去地抽烟,她是个很依赖于酒精烟草以及欲望的女人。

  四周满是没落颓靡的jazz,绸缎般华丽而厚实地,把他们一层层包裹起来。温柔而致命地扼住咽喉。他会痛快地闭上眼睛。他想他和她就这么被温柔地扼死该是多么快乐的事呵。心里充满平静。

  然后电话会响,沉溺在幻觉里的她会飞快地跳过去抓住电话,如同溺水的孩子。是那个男人的声音。那一刻,他感觉到一种无比熟悉和恐惧的陌生。抱着话筒,柔顺地点头的她看起来和他的母亲那么象,那么象。是什么力量让她们如此心甘情愿地低眉顺目,轻易而卑贱地被男人摆布,辗转。然后用支离破碎的绝望来拥抱他,折磨他。对他说“树,乖”,和他相依为命。这一刻,她是否也感觉到陌生呢? 

  她急匆匆地出去了。于是,这个时候,他又只是一个人。他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她们都不爱他。

  夜晚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坐在27楼的阳台上,注视这个潮湿阴冷的南方城市。繁华如梦也荒凉似水。淡漠地看着,看妖娆的霓虹,看流动的暗蓝,看隐约的星光,看城市一点点卸妆。如同看着他的母亲,如同看着湮。沉默而忧郁的眼神。看她们寂寞,看她们张狂,然后拥抱她们。相依为命。

  然后听见门锁转动,他知道湮回来了。一脸的风尘和憔悴。身上常常有伤,看见它们的时候,他的眼神会转的阴郁。然后湮会若无其事地亲吻他,而他沉默地舔邸着那些伤口。没有语言,语言是苍白的,无法安慰。他们只能激烈地做爱。

  每一次进入湮的身体里,他都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他抓不住她,他害怕她随时就会消失掉。她那飞扬的长发和放荡的不羁,自我的近乎盲目。如同欢乐的泡沫,随时湮灭。他只能用尽全力,更深更深地在深海里航行,直至潮水上涨湮没头顶。jazz如丝如缕地渗进每一个扩张的毛孔,如锁链把他们温柔地捆绑起来。他试图在欲望里摆脱一个人的无助和孤单。他沉重地压制住她,想揉碎她,想从她的身体里挤出眼泪。可是每个湮没的瞬间哭泣的都是他。他们只是两个被遗弃的孩子,互相抚摩彼此灵魂最深处的伤口。感动,无法抑制。

  即使这样,天亮的时候,那个电话还是会轻松地把她唤走。她走的时候通常不回头,和母亲一样。母亲走的时候,轻轻拍他的脸,说:‘树,乖。妈妈走了。“没有亲吻,没有再回来。于是他知道他只是一个人,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听见门锁“蹬”的一声,发出很寂寞的声音。荒凉如水般泛滥开来。把头深埋进洁白松软的枕头里,钝重艰难地大口呼吸。不让眼泪流下来。她们都走了,没有人会抚摩他的眼睛,没有人对他说“乖”。

  他只能静止在那里等黑夜,等她又一次踏着夜色回来。然后他们彼此撕咬,彼此占有。沉默而激烈。只有这样,只有用湮的呼吸和温度来包裹自己,他的孤独感才会离他远去。激情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填补湮没一切的空洞和隐忍的伤口。无法呼吸。

  但天亮她还是要走,连再见也没有。等到夜幕降临,她便回家。又是一身的伤。蜷缩在他的怀里发抖,不知所措,象个孩子。

  家?这是他的家,她的家?还是他们的家?更或这只是个避风港。可是你看,那棵树,羸弱纤细的树死气沉沉地生长着,纹丝不动。没有风,它还是港吗?有一天,他的湮是不是也会离开他。和他的母亲一样,连死都是向着那个男人的方向?

  电话又响起来,如魔咒。她急急要听。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靠在床上看她,她也在看着他吗?眼里的桀骜隐去。她在那个男人的声音里柔软地低眉顺目起来。他感到很无力。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切都那么陌生,似乎随时就会失去。他总是轻易地流下眼泪。他恨自己。

  她又拎着包急急地走了,仓促的足音消失在空气里。甚至没有亲吻。笑。虚弱地。手心里嵌着那颗纽扣。那一天它滚落到他的面前。于是他被她选择了,无处可逃。用嘴唇轻轻含着它,如同她颤抖的唇,如同她飘忽的心。他用力地吮吸,他想把她的心吞下去,他想知道她会不会痛?会不会?然后他忽然渴望湮的手,那双柔软冰凉的手可以痛快地从眼睛上滑落,落在他的咽喉上。紧紧扼住,让他窒息。他想他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腐蚀和折磨了。

  他对她无能为力。
   

3,
  他靠在床上,保持着静默的姿势凝固在那里。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湮一直没回家。也许这里真的不是她的家。这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盏灯,一棵相依为命的树,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黄昏,夕阳的余辉媚惑地爬上他的皮肤。如血,带着死/亡的腐/烂,慵懒而性感。他似又感觉到那晚她穿过黑发放肆而张/狂地纠/缠住他的视线。也许再也不会有了。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点点收缩僵硬起来。如同被抛在海滩的鱼,一点点干涸死亡。再也没有一双温柔的手来抚慰他,来潮湿他。他有点绝望。湮。 

  恍惚里,他又看见母亲的眼睛。每个深夜无论睡着醒着,母亲的视线都凝注交缠着他。无处可逃。她那玻璃一样的眼睛破碎开来,冰冷而凄厉,闪烁的如同眼泪。可是没有眼泪。它们就那么干燥凌厉地在他身上游移滑动。痛。他忍不住皱眉,不让眼泪流下来。“树,乖。”母亲总是会伸出手轻柔地覆盖住他的眼睛,冰凉柔软的掌心象水草摇曳,一点一点被他的眼泪潮湿,温暖。。。

  猛地醒转,大口大口地喘气。那些深藏研磨在记忆深处的少年伤痛涌动着,心痛的厉害。忽地闻到空气里湮的气息。她回来了。他看见了湮,他看见她了。她赤裸地站在高高的阳台上。跳舞。浮沉。一身浓烈狰狞的油彩。身后是华靡幽暗的石头森林,狂欢破碎的景致凸现出她美的让人窒息的身体,饱满疼痛如鬼魅如幻影。惊世骇俗的艳丽。他几乎忘了呼吸。

  湮。他轻轻地唤她。她转过身来,幽幽地看他。背光。那眼神如将息的灰烬,风一吹就散了。他们相对着,无言。隔着一生那么长。

  “去洗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吼出来。第一次那么严厉。

  "夜色真美。”她对他的尖锐和愤怒视若无睹,她总是这样。幽幽地回过身子,低头。风在头顶上凄哀地盘旋着,美好的曲线流溢着无尽的凄哀。她脚下的深渊是万劫不复的美丽。而她和那美丽宛如一体。她那涂满全身的浓烈油彩深刻而冷酷地腐蚀在她的身上,贪婪地吸吮她的青春和美丽。

  树阴郁地看着她,看着那盘绕狰狞的油彩,忽然感到肮脏,感到反胃。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强硬有力的,男人的手。扼住他,也扼住湮。他再也无法自制。一步过去拽住她,狠狠地往里拖。

  他的眼睛血红血红。恼怒。不明所以。天!是谁?是谁让她这么久不回来让她把他遗弃了这么久!是谁?是谁在她身上放肆地画画!是谁?是谁允许她那么张狂那么妖娆地在他面前买弄!他粗暴地拉住她的头发,狠命地往浴室里拖。

  痛。她苍白着脸,陌生地看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反抗着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她开始拼命地挣扎。书一排排地倒下去,白纸凌乱地漫天飞舞。树,那棵纤细羸弱的象他一样的树和他们一起颤栗着,枝桠被无情地折断,叶子纷落。他们都发疯了,在房间里扭打着撕咬着,如两只孤独绝望的兽。她几乎要走,他几乎要杀人。

  湮。他声嘶力竭地吼着他的名字。她不服从他,她对他永远为所欲为,她的低眉顺目不是给他的。他只是她的乞丐,只是她要遗弃的孩子。他只能等待只能隐忍。愤怒,自卑,无力,绝望。。。压抑的情感让他浑身颤栗。

  他费尽全力,把她用力塞进浴缸。湮那一身蕴藏着无尽威胁的油彩剧烈地噬咬着他。他要把它洗掉。他要她痛。他要她哭出来。他颤抖地一手执着冰冷的花洒,一手狠命地在她身上揉搓。她的头剧烈地撞在墙上,磕出血来。她忽然不动了,闷闷地钝重的没有任何呻吟。就那么沉默而倔强地紧紧闭着眼,抿着苍白失血的唇。激烈的水流,灼热的鲜血。她一身的伤,结痂的,溃烂的。象个被折断双翅的天使,头发凌乱蜷在冰冷的水里不停地颤抖颤抖。他的泪无声地滴落下来,滴在她苍白地仰起的脸上。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没有任何眼泪。

  他忽然感到很无力,那些激越和情绪一一褪去。他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怔怔地看她。他依旧是那个纤细羸弱的树,她的乞丐。等待她的施舍,恐惧着她的遗弃。这个女人,激烈而平淡。那么容易妥协,也那么不羁倔强。这个女人,无助而张狂。她是他的母亲他的情人还是他的孩子?他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个女人。惘如隔世。湮,他只知道他爱她。爱的无能为力,爱的心一寸寸烂掉,死掉,湮没掉。



*未完*
部分内容是来自前几天看过的一部小电影。
加入了一些自己的东西。
想说一个故事,用自己的文字。关于绝望,死亡,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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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了..
雨停了..
儿时的记忆回荡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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