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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化蝶!
发信人: xiayuayu(月下相酌)
整理人: 8329156(2002-11-14 08:50:32), 站内信件


 化蝶!

    

    我的家庭并不是书香门第,但,爷爷自小就爱拉二胡,每每休闲之时,离家门不远处的那个小公园里就会飘扬着爷爷那一手娴熟《二泉映月》。于是,我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那绵长悠远的旋律里度过。

    爷爷每次夕阳西下时都会去公园里拉二胡,这个习惯他已经养成了不知有多久了,反正从我知事以后就知日暮将落时,你只有在公园里才能找到那棵槐树下拉着二胡的如醉如痴的身影——我的爷爷。

    有一天,下起了小雨,爷爷又拿起二胡往外走,我们都劝他外面下着雨就不用去了吧,可爷爷说:“我喜欢在公园里拉,在那里和在家里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同,再说你拉我也没见有人在旁边听啊?”我的不懂事却让爷爷看了我半天,什么也没说只是摸摸我的头,笑一笑走了出去。我还在嘟唠:“人老了,就是怪怪的。”可,现在每当想起这次的情景我都会生起无尽的自责,责备自己的无知,痛责自己的不理解。

    爷爷毕竟老了,他的生命在那悠悠的旋律里慢慢地隐退,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当他知道自己时日已不多时,就急切的想找一个传艺人。于是,从小爱弹爱唱的我就成了他眼里唯一的继承人。可我并不喜欢,总是笑那样的乐器已是过于老土了,我喜欢吉它,喜欢小提琴。为这爷爷不知花费了多少口舌,可我执意不学。那段时间我明显地看到爷爷伤心而苦恼,可我还倔强的认为这是年代不同思想不同的差距。

    当我们不得不将爷爷送进医院时,爷爷的心愿还是未了,没有找到传人,愁云紧紧地锁住了他的眉头。让他吃药他竟说:“雨儿,你要是不学,我就等死也不吃药。”任谁劝都没用,只要我答应他。这样一来全家都莫明其妙,但,我也不能成为众人所谴责的对象啊。爸妈也用眼神对我示意,只好答应他了。爷爷要爸爸马上回家将他的宝贝二胡拿来,于是爷爷当即在病房里就吱吱咯咯起来,我们全部只当他是越老越还童了。

    我自小就较为喜欢音乐,所以学起来也很快,当我能熟练的拉《二泉映月》时,爷爷已经走不动路了。他叫我扶他到公园,站在那棵槐树下,叮嘱说:“我死后,你一定要来这里拉,而且一定要在这棵树下。”我疑惑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棵树下呢?”爷爷决意地说:“你不在这里弹,那就等于我没教过你。”

    也许是上苍的特意安排,当爷爷永别我们时,公园里的那棵槐树也倒了,只剩下半截半朽的树根。

    爷爷离开了我,心里难过了好久,所以我一直记住他的遗愿,就坐在那树根旁的小亭子里拉起了二胡,身边没有任何听众,只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花草丛中跳跃,花草那边有几间矮房。没有观众的演奏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真的不懂爷爷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拉了一阵我就起身准备往回走。

    可,正当我起身时,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一位老奶奶从那矮房边起过来,中年男人说:“这是我奶奶,天天在外面听二胡,今天她说拉二胡的音调不对,所以一定要我推她来看看。”

    我说:“以前是我爷爷在这里拉的,现在爷爷过世了,他一定要我来这里接着拉。”

    轮椅上的奶奶慢慢地说:“你以后就不用再来拉了。”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

    她说:“你别问了,今天你就最后给我拉一次《梁祝》吧!”

    我问:“拉哪一段?”

    奶奶说:“你就拉《化蝶》吧!”

    说完后,奶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听我拉二胡。我在这种气氛下定定了心,聚精会神认认真真的地拉起了《化蝶》,当我拉完一曲后,问奶奶还想听吗?可连问了几声都没听见她回答。我走过去摇摇奶奶,才发现她已经去世了。我那一刻突然醒悟,原来爷爷的琴声是支撑着奶奶的生命的,爷爷的琴声消失了奶奶的生命也就终结了。

    爷爷和那奶奶间肯定有许多的故事,可我问父母,他们都不知,我问老奶奶的儿孙,他们也不知道。我想,那定是永远也没有人知道的故事,但,一定很美,很美。

    带着对爷爷与老奶奶的情结,我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轻松自如,心好重,却又好感动。

    梦里,我又来到了那棵槐树下,用双臂拥抱着那半朽的树杆。这时,我看到了,看到了。在前面的花丛里,飞来了一只彩蝶,那蝶影好美,紧紧的追随在身边的是另一只更大的蝶,他们在相互用触角轻碰着对方,相互环绕而飞,将那双双的影留在花丛中,留在我的梦里……

                              月下相酌/2002/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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