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aoshan-pan(小珊)
整理人: 8329156(2002-11-14 08:56: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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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三个小伙子骑上单车开始周游世界。途中,一个小伙子在一次车祸中死了,那两个年轻人没有丢下自已的兄弟,背着同伴的骨灰继续前行——
2001年秋,一位来自德国的青年来到成都。在这天黄昏,他叩开了成都市武侯区卫生防疫站家属楼的一户普通人家的房门。
当主人王文硕打开房门时,他愣住了。见王文硕还是一脸茫然,德国小伙忙着自我介绍:“我叫伊高依,我是伊高依呀……”
伊高依?王文硕努力搜寻记忆。
这时,那位伊高依突然唱起了一首歌——一首地道的四川民歌: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一提提到朝门口,遇见了—条大花狗……”啊?是他!是伊高依!
打开不愿开启的记忆
时光闪回到13年前,在莱茵河畔,一德国农夫家里来了两个骑自行车环球旅行的中国青年,其中一个叫王文硕。农夫的儿子只有7岁,很喜欢两位中国的大哥哥。王文硕哥哥还教会了他一首四川民歌《月亮走我也走》。在他们离开伊高依家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7岁的伊高依骑着一辆儿童自行车跟了上来,他硬要缠着王文硕带他去走世界。
王文硕抚摸着伊高依的金发,很认真地说:“等长大了,你骑自行车到中国来,我在成都等你!”
一晃12年过去了,伊高依长成了一个英俊小伙;他始终记得王文硕的这句话。他果然骑着自行车来到中国,来寻找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位中国大哥。
当年的两位中国青年已年届中年了。回忆起14年前那漫长的“生命之旅”,他们都显得凝重。十几年了,他们均不提起这件事情,王文硕说:“我们不愿意出名——特别是不愿意通过这件事来出名,我们付出了一个好兄弟的代价。这是我和廖清志的一次生命的历程,沉重的沧桑的东西太多太多。”
牺牲的那位好兄弟叫都岌。
三个小伙想骑着单车游世界
这三个青年就是王文硕、廖清志和都岌。当年他们都不到29岁,王文硕和都岌还没有满28岁。他们曾是成都市第14中学的同学,三人特别爱好自行车旅行。早在1985年,他们骑自行车从成都出发到达庐山。从庐山回来后,他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骑自行车环游全球。
这个设想最早缘于一位叫潘德明的人。潘德明是我国第一个骑自行车环游世界的入,30年代,他骑一辆自行车从昆明出发,到越南时,同行的8个人全受不了那种苦回家了。他一个人继续前行,历经干难万险走遍了亚非拉。
这个故事一直让他们激动不已,潘德明是他们心中的英雄。不知不觉间,他们开始行动了——其实那个梦离他们并不遥远。
1987年5月·25日,他们终于出发了。当他们站在起点成都市人民南路广场时,他们这时才感到了一丝惶惑:我们真的要去环球旅行吗?
兄弟,我们背你一起走。
沿着喀什昆仑公路,他们一路西进。进入伊斯兰堡时,当时我国驻巴墓斯坦大使馆的田大使,听说有三个中国青年从喀什昆仑公路过来,推迟了接见外宾的时间,专门去看望了他们,并夸赞他们“很勇敢”。
在伊斯兰堡休整几天后,他们又上路了。他们原定从巴基斯坦,经阿富汗到伊朗和伊拉克,再经土耳其到欧洲。可是,两伊正在打仗,当时的新华社驻巴基斯坦记者胡兰香便劝他们不要去中东,直接从卡拉奇乘船到埃及。8月8日,他们听从了胡兰香的话,修改了计划,直奔卡拉奇。都岌显得更兴奋了,他说:“我已经嗅到印度洋的海风那凉丝丝的味道了……”
沿公路向卡拉奇进发十分顺畅,不仅是因为路好,也不仅是沿途的巴基斯坦风情,都岌说他马上就要看见海了,而且是印度洋。都岌从来没有见过海,看看蓝色的海听听海的声音一直是他的梦想,让他魂萦梦绕,他生命中有一种诗人气质,儒雅的家风培养出一个堂堂男子汉。
公路下坡有一道弯,就在这时,一辆汽车蓦地冲过来,砰的一声,都岌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就倒在了血泊中……临死前,他还正哼唱着那首俄罗斯民歌。
当时前面的王文硕和廖清志只听见后面有很大的声响。回头一看,不见了都岌。王文硕尖叫一声,跳下自行车,发疯一样冲向都岌。当他扶起都岌时,都岌没有了呼吸,满脸是血,一股腥腥的浓血从他的耳朵里流了出来,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神里溢满了恐怖与不解。他静静地躺在血泊里。他没有一句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妈妈,就死在异国的土地上了。
那辆肇事车一眨眼就消失在血腥的夜里。
廖情志和王文硕抱着都岌的遗体哭了整整一夜,泪水把这个夜都湿透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异国他乡,一个同伴不幸遇难,他俩都懵了。
第二天清晨,王文硕哭得没有力气了。廖清志一抹眼泪,说了一句“别哭了”,他背起了都岌的尸体:“走,到卡拉奇。”
于是,公路上出现了这样一幅悲壮的图画:两个疲惫的中国青年,背着死去的同伴艰难地向卡拉奇进发,向印度洋方向靠拢。他们边走边哭,沙哑的哭声让路人无不动容。
在卡拉奇,他们首先找警方报了案,后又找到中国领事馆请求帮助。他们东打听西打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举办葬礼的教堂,火化那天,廖清志拿出一瓶从成都带来的五粮液,洒在地上,喃喃道:“兄弟,你喝吧你喝吧。”廖清志拉着王文硕的手说:“兄弟,我们一起向都岌磕个头。”他俩冲着烈火中的都岌狠命地磕头……把同伴火化后,他俩又花了300美金买了一个很精致的骨灰盒,把都岌的骨灰一把一把地装进去,用一块红布包好。
这时,王文硕又自语一句:“可是,都岌连印度洋都没有见到……”一种深深的失落从灵魂深处浸了出来,廖清志哭了:“他还想看金字塔,还想看复活岛……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才27岁呀……” 王文硕把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任凭泪水簌簌滑落。 好半天,廖清志站起身,对王文硕说:“走吧!”王文硕茫然地问:“上哪里?”“继续前行,走遍全球。”王文硕以为听错了:“什么?”廖清志抱起骨灰盒,很霞诚地对着盒子说:“都岌,我们背着你的灵魂走世界。带你去看印度洋和金字塔!”王文硕一抹夺眶而出的泪水,咬咬嘴唇:“对,我们背着骨灰走,让都岌也走遍全球。”
他们又上路了。
兄弟,这儿很美,你看到了吗
在卡拉奇港口,他俩登上了一艘中国广州远洋公司的货船“晋江”号。这艘船正好开往埃及。骨灰盒里的都岌就是在这艘船上看见壮美的印度洋的。
王文硕和廖清志都是第一次乘船,短暂的新鲜后,他俩在一次海涌之后吐得一塌糊涂,没想到海涌过后,壮美的落日出现了,海面像一面蓝色的大镜子。有火烧云在天边燃烧,天空和大海顿时都成了暗红色。
廖清志说:“你看这多美!让都岌看看吧……”
王文硕捧出了骨灰。廖清志吹起了口琴,在习习的海风中撒下了一把骨灰。他们都哭了:“兄弟,这就是你想看的印度洋……”
在他们的旅行中,常常有这样的幻觉,他们的兄弟没有死。
这种下意识还表现在买自行车上,在亚历山大的一个车行里。他俩见一种埃及组装的自行车很便宜,廖清志张口就要买3辆。当人家要收3辆车的钱时,他俩才发现自己又糊涂了。正说着,卖车人突然看见他们都在流泪,非常奇怪,忙问是否需要帮助。
廖清志很认真地对王文硕说:“走,我们去金字塔。”王文硕抹了抹眼睛,使劲地一点头。他俩背着都岌的骨灰来到了金字塔。
当他俩来到金字塔跟前的时候、全然没有了游客的心情。王文硕捧着都岌的骨灰爬上了金字塔,他站在了金字塔的第27级台阶上,打开了骨盒,慢慢地撒下一把骨灰。
两个中国青年感动了欧洲
这两个中国青年和他们背上的骨灰盒的故事感动了整个欧洲。
1988年到1990年两年间,他们骑自行车走遍了欧洲大陆。进入瑞典时,瑞典国家电视台还做了一个专题片,专门介绍他们的故事,并在黄金时间播出。斯德哥尔摩的市长闻讯,欣喜不已,他在诺贝尔奖颁奖大厅隆重接见了这两位“勇敢的中国青年”。
从瑞典到丹麦,到挪威,到法国、荷兰:比利时……两位中国青年把同伴的骨灰撒遍了欧洲。他俩在欧洲呆了两年多时间,在打工挣足了必需的旅费后,他们前往美国,准备穿越南北美洲大陆,然后去大洋洲。
在洛杉矶海关,他们怪模怪样的打扮引来了海关官员的关注,把他们当成了“特殊一类”,严加盘查。特别是在检查他们的行李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红布包,于是,洛杉矶海关如临大敌。一名神情严峻的官员问他们:“红布里是什么?”
“骨灰。”官员大吃一惊,倒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们。
当这位官员听了这个故事又查验了有关文件后,在盖章的那一瞬间,他说了一句话:“他会在天堂保佑你们的。”
他俩的自行车跑遍了美国和加拿大。边走边打工,都岌的骨灰只剩下一小把了。他们准备把最后的骨灰撒在大洋洲的土地上。
正当他们准备澳洲之行时,王文硕的父亲病危,要求他立即回国。1991年1月27日,这个游子在阔别故乡3年多以后,又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王文硕回国后,廖清志继续骑车在美国旅行。其间,他来到了著名的硅谷,从此,他结束了环球旅行,回国办理了留学美国的手续。在美国的几所大学里他边打工边学习计算机专业。
至此,3个曾经患难的兄弟天各一方,但他们的心却从未分离。
又是一年芳草绿。
到今年,都岌坟上的小苍兰已花开12载了。这天,王文硕又来到成都牧马山陵园,为他的好兄弟都岌扫墓。这个时候,他会坐下来,望着潮湿的天空,吹起了口琴。吹着吹着,他便泪流满面……十多年了,每次来这里都要吹吹口琴,让早逝的兄弟听听他熟悉的旋律,听听这个世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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