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ain52(梅梅)
整理人: 8329156(2002-11-14 08:47: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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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的花朵
车到山城小站,滞留5分钟。并不多的几个商贩,苍蝇一样围了上来。一位老妪惨淡衣服,污秽面容,手里提着几袋和她本人一样精瘦丑陋的苹果,无精打采地长脚蚊子一样贴近了我的窗口,操着蚊子一样的腔调问:要苹果不?一块钱一袋。
是有些渴了。我甩给她一张10元的人民币,同时交换仅有4个苹果的袋子,然后催她找钱。她连应着,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之物,慌张地掏出一团皱而脏的手帕,翻找着零钱。
一阵工夫过去,依然没有结果。连连催着,只回道好了好了,却并不见其好。已意识到磨蹭背后的东西,我厌恶的情绪一时三刻春草一样泛绿。倘若她是长跪于街的行乞者,我在阳光灿烂的心情下扔给她几个钱也常有的,现在是另外一码事。现在她是拿着手中之物作诱饵,而且是这样一个于我极为不利的环境下,简直有讹诈的嫌疑。看起来,骗子是不分贵贱尊卑老少美丑的,而眼前这位始觉可怜终以为可憎的老妇人,行为中富含了无赖的成分在。
列车果然启动了。这是我所担心,只怕亦是她所祈盼的。而她果然没有兑现她的“好”。早料会有如此结果,却还不甘心地等,平白添如许烦恼。这不怪你的。你怪到地就是一个无赖,还指望有什么好的结果?从牙齿间狠狠地挤出“老无赖”几个铮铮响的字,算是对无赖的小小报复且聊以平复鼓胀的胸怀之后收心。
收心之后却并不能真正搁下。拿起手中的报纸,不甘心地又瞧了一眼窗外。却意外地发现她站了起来,受惊似的愣怔着,看着徐徐移动的车变了脸色。手里捏着找我的零钱,向车窗奔来。车速已然加快,她是追不上了。明知追随不上,不过装腔作势罢了,只能令我更憎恶。
就来看看你如何演戏!可她并没有停下来,继续扬着捏钱的手:“你的钱,你的钱——”跑着喊着。算了吧,你也不易!已找算在心里原谅她。可她的脚下被什么一绊,头却重重地撞在一根水泥杆上。一霎时,红红的东西,漫溢了她的脸,就像挟沙裹泥的洪流灌过干裂起皱的田地。目光寻找着那些苹果,却发现她只身奔走时,那几袋赖以糊口的东西早已不知西东。一时间,灵魂被震撼得落英缤纷,屏住呼吸凝视着渐行渐远的那个人的身影,情感的潮汐汹涌澎湃。那人神情已模糊,依稀可辩的,惟有那捏着钱的高扬着的手,和风里飘拂的白发。不忍再看,我闭上眼,心里一阵阵隐痛。
列车愈跑愈快,小站亦渐离渐远。闭上眼本想将窗外的一幕隔绝,可她却和我发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影随形,皮影戏一般牢牢撑在我的窗口反反复复地上演。
以后的日子,我经常驻反省上自己,沉思这个无法把握的社会。想着那些护送伤病去医院反而蒙受不白这冤的好心人,也想起了搭救落水少年反倒引起说不清的麻烦事……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真诚付出的不够,而是我们的信任给予的不足。正是我们心里怀疑的黄沙,逼退了世间真诚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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