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品)
整理人: qdanger(2003-01-03 21:01:2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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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渴得象在嗓子里放进了点燃的柴火。听见雨声,我就醒了。手指能摸到嘴唇上干裂的皮,眼睛肿的酸疼,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刚才听见的不是雨,是火车远去的声响。红格子的裙裾在眼睛前面摇摆,就听见清脆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和我说话。
臭虫子,你让人好找,你家里都疯了。是不是又喝醉了?好吧,你就这样的不争气,成天和淋巴他们混吧,等你混进了监狱就开心了。起来,凳子多凉。你也真会挑地方睡。走几步就能到家,你却宁愿睡在地下,地铁很好玩么?起来。
嘘!!!!!!!你~~是谁?
看你醉的,臭死了,沛沛。我是沛!沛!和人打架了吧?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呢 ?
等等,你,你是谁?
得,给你说都没用,你喝成这样,怕是连爹娘都不认了。
脚上有点擦伤,总是软的站不住,在这个女孩子的搀扶下,我回到了那个家。实在是陌生,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家,找不到厕所的。一个大胡子男人看着我,凶狠狠的,好象我欠他什么?
你个兔崽子,人不大,花样不少,昨晚上干吗去了?老子瘸了,就不是老子了么?有脸回来。看,看什么看?操你妈的。
如果,如果他是我的爸爸,这么说,我又成了人?我真想说,你不操,怎么有的孩子?可,现在我应该是他的儿子,所以不能说。不管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
她终于进来,胖胖的,粗壮。挥舞着扫帚发了疯的打我,我不觉多疼,躲都不躲。叫沛沛的姑娘就拉她。一边拉,一边看腰上闪啊闪的玩意。然后用力的把我的胖妈妈甩开,叫了一声,干妈,好了。他本来就有伤。拉起我一颠一颠的走了。
这个家,不是楼,在一个幽深的胡同里。出了胡同就是地铁的出入口。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喜欢在地铁里呆着,那里很大,走廊都比家里的客厅大。还有很多大大的广告画。女人穿的很少,站过春秋冬夏。
在出口的电话亭边,我靠在电线杆上看骑自行车的姑娘,她们的裙子恰倒好处的飞舞着,隐约的看见白皙的大腿,却看不见大腿后面的故事,我坏坏的笑,点起一只烟。悠然悠然。没有记忆,我的头还在疼,所以好奇的打量新的世界,我的环境。还有这个对着电话大喊大叫的沛沛。
虫子,咱们走。
跟着她,其实挺好的,她身上有浓浓的油脂味道。我是个粗糙的男人,分辨不了什么优质劣质,只能知道这个味道让我飘。飘着飘着,就会让身体上的某个部位自然坚硬起来。于是,在醒来之后,我多半都在笑。并不说话,因为我不了解这,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知道自己还是个男的。
远处一群男孩子聚在一起,为首的那个留着碎发,长长的很好看。戴着墨镜朝这里张望。沛沛还没有走近,他就甩手一巴掌。
你有完没完?什么事情都跟?滚回去。
不,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操,你回去,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他拿了哥的货。没你的事,少掺和。
沛沛捂着红红的半边脸,狠狠的瞪着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他。看得出来她很委屈。
虫子,过来,把沛沛带回去。听话。怎么了这是?眼睛被谁打的?说一声,这完了我帮你报仇去。
竟然连他也认识我?我不是很出名?他就突然挥手做打我的样子,我本能的躲闪着。
你小B听见没有,快点。一个矬子从人堆里钻出来冲我喊着,看来,我是很出名,背的出名吧。在他们的笑声里,我伸手小心的去拉沛沛。
沛沛被我拉走。很努力也很认真的拉走。
在那个男孩子的房间里。沛沛翻找了半天,从旮旯里搜出半截烟来,狠命的吸着,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我就坐在床上看她,闻她身上时浓时重的油脂味道直到天黑下来。
和沛沛坐在房顶上,月亮很亮也很近,我们看它,他就显得特别大。沛沛犹豫着不知道想说什么。我就用手去搂她,在布做的外套下,有两样东西跃跃欲试的想跳出来。所以,我一直坐在那里僵硬的蜷着膝盖,僵硬的挺直腰。离她耳朵最近的那个东西,还是被她发现了。沛沛抬起脸看我。然后重新的埋进肩膀里,在我的衣服上用眼泪和鼻涕做画。很抽象的那种画。
终于,沛沛说,想要离开他。我问他叫什么的时候,沛沛大笑着用指头点我的太阳穴,骂我嫉妒。可我真不知道他叫什么。索性继续的听下去。沛沛说他吸毒。吸毒怎么了?他是黑社会嘛,又不是我这样的小混混。你们都当我是混混,喝醉酒的混混。沛沛就叹息着从梯子上爬下去了,她说,你永远不会了解的。月光里,我看见她丰满的半圆乳房,看见一颤一颤的乳沟。本来嘛,他很帅,很酷很前卫另类,很,黑社会。吸毒又怎么了?只要你喜欢他,跟着他就行啦。
需要安静的回忆回忆。我来干什么的?一个瘦弱的家伙,自称是淋巴,找我喝酒去。可我不会喝酒,至于前天晚上,那是我还没来到这个人的身上,于是我对着他说,滚你妈蛋,又不认识你。他也是恨恨得走了。胖妈妈就塞给我五百,并且给瘸老子说,咱儿子改邪归正了。我笑笑,从来,我就没有歪过。
碎发墨镜的小子在胡同外的地铁站堵住了我,我不想招惹,他却硬是塞给我一兜果子,让我去医院。说是沛沛又自杀了。
去医院的路上,我吃了两个最红的果子,里面还都有虫子。一路我都呸着,一路都无所谓着。直到,看见沛沛。她整个的人都浮肿了,哭的么?还是洗胃洗的?她的妈妈象一个人。不记得象谁。他的爸爸没有来。我就问,她爸爸呢?顺手把剩在兜里的果子放在桌上,这才看见最下面的信封。
沛沛张大嘴巴,象在叫嚷,可声音却微弱的听不清楚,她的妈妈临出门的时候还反问我,宝贝儿子,你干爹走了五年啦,你又喝酒了么?沛沛把朝门摆动的手指向果子的兜,我看见她左手腕上的伤,侧脉。
我记得了,记得了,我是,虱子!我记得了,我来找人!沛沛,左手腕,有伤。我含着激动兴奋的眼泪,给她念着信,多少还带着刚才偷吃果子的内疚。我给她念着。
沛沛:
其实,你是个好女孩,我当初让你做我的女人,是很自私的,我想,只要我喜欢,我想。我就能给你一切,而现在,不能。我长大了。来不及了。你知道什么叫泥足深陷?你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我的现在就是这样。在道上混的,生死由天。场子看得好,就有钱。下手不狠就没命,父母给的命都朝不保夕。沛沛,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真的不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你太孩子气,你太天真,你还很纯洁,你想的幼稚简单。现在,我手上有了麻烦,必须离开这里,不得以,我给你说了分手。你却不冷静,以后不要拿死来威胁我,真的死了,谁也救不了,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吸毒不是一天两天,要戒,早戒了。上次,为了你,我退出来,不混,好好找份工作,可你知道人们用什么眼光看我?你知道道上怎么拉我?我的意志不是坚定的,我能保证的,只有我爱你。你看见了,没有钱的日子,我们总是争吵,那不是我们的感情问题。可它确实会在现实中影响我们。有钱了,我就会少很多时间陪你,我的工作不要说你,连我自己都没有安全感。沛沛,不小了。该明白了,不是我不爱你,你应该生活的很正常,象正常人一样。平凡而实在。忘记我。彻底的忘记我,好好生活下去。会有人比我还疼你。
大奎
哦,他叫大奎。折起信,望着沛沛无神的眼睛,开始准备讲述另外一个故事给她听,或许,她的眼睛就有神了。
沛沛,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不记得事情了么?昨天,我才来到这个世界,这是我第三次做人,其中,第一次做人后,我做的是虱子。认识了你,你做虱子的时候,是我老婆。沛沛,有在听么?那个时候,我们说好......
嘘!不要安慰我,虫子,我一直相信你是善良的。不要发出声音。我想安静安静。
不,沛沛,听我说,真的,我没有骗你。我有证据,看!
我掀起发稍,给她看我在家里的镜子前看了无数遍的伤,它一直在。并且把脸凑近她的眼睛。
六年前,你就有了。这是什么证明?
什么?六年前?不,这是上辈子......
嘘!!虫子,不要逗我,没有心情。
沛沛,真的,真的,你看,你左手腕这个伤也是上上辈子我们......
虫子!!
沛沛,的眼睛很无神,我知道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个名字,好吧,好吧,我现在不说,等她好了。我再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来了,从另一个地方,来找她。
站在医院的廊道里,看见窗户外面的雨,在瓢泼。两个人正在悄悄接近我。转过来一看,警察。
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法官念着什么?那些,我都没有做过,盗窃,流氓,故意伤人。我没有做过。我喊着,没有人理会,甚至在公诉席上的家伙咆哮着,证据确凿。八年。
我回头朝旁听的沛沛望去,她还是张着无神的眼睛,木然的看着,一切。从大奎走后,她就这样。一直到现在,我朝她喊,八年,沛沛。
被押解着经过法庭走廊的时候,沛沛揪着我的袖子,流了眼泪。
妈妈去世了。虫子,我记得了。你的触角。我的钳子。八年,好吧,那时,我在海边。你不来,我会死第二十八次,也是最后一次。
用力的点头,我答应着她的眼泪。沛沛被法警推开,我坐在旋转着红灯的车里,听,尖啸的鸣镝,看,飞过的树。等待,人类漫长的时间,八年后,重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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