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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寂寞女郎
发信人: ardor(笨笨)
整理人: zwgwoaini(2002-11-04 13:31:01), 站内信件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时没有遇见他就好了。如果。 
  可是并没有后悔药与时光机器。我回不去了。 
  刚遇上他的时候,我是个不怎么快乐的单身女郎,刚刚结束了一场爱情。平常的我表情有一点忧郁,一个人住着,小心的生活着,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对着电视看呵看,星期天一个人到外面逛逛,坐公车的时候,随身的大口袋用手紧紧的抱着。偶尔也会遇上个把色狼什么的,大家都知道的,就是在公车上揩把油的那种。这样滑稽的亲密接触。 
  而且在这个城市里,我也没有什么朋友。 
  真是寂寞呵。杀死人的寂寞。紧随我的只有我的影子,而且阴天的时候它也会离我而去,都是些不忠的东西,像我以前的那个所谓的爱人。 
                  
  有许多空闲,我会在网上逛逛,听听音乐,看看电视,写写日记,深夜的时候抱着本英文小说睡过去。 
  然后就认识了他。 
                  
  他二十六岁了;他是个军人;他在读研三;他在离我很远的一个城市;当然,他还是个男人。 
  我跟他在网络上遇见,讲了一阵子话,然后我就把我的电话给了他。但我并不相信他,大家都不再是傻瓜,可是我还是给了他电话。 
  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我太寂寞。这寂寞使我想要放纵自己。我故意的。 
  电话铃声在春末夏初的某一个下午响起,我接起来,陌生的声音,他问:“是乔翘吗?” 
  我说:“我是呵,你是谁?” 
  一边讲电话我一边看着窗外的园子,园子里种着许多月季,china rose,多么美丽的名字。中国玫瑰。 
  他说:“我是莫同心,你记得我吗?” 
  我怎么不记得呢,我这个人,一向记性好。但我说:“莫同心?让我想想——呵,我记得了,是你,那天跟我讲话的那个。”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寂寞的人,连一个在网络上碰见的人都记得这样清楚。我是一个很虚伪很要面子的人。 
  他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笑了,“我的声音?不怎么样吧。即不甜又不糯,人家的是猪油桂花红糖馅的芝麻汤圆,我的顶多是一根标上无公害无农药绿色环保的西芹。”口气酸溜溜的,像在跟谁赌气。 
  他笑起来,“那么西芹小姐,请问你现在好吗?” 
  “不错呵,”我说,还是看着窗外的中国玫瑰,“我正在看中国玫瑰,china rose,很漂亮。” 
  他静了一下,问:“什么花?是月季吗?”他居然知道。 
  我有一点高兴,可是自已又觉得讪讪,我高兴什么呢?一个男人罢了。 
  这时候我听到他问我:“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你不会觉得我无聊吧。” 
  我说:“好吧……反正我也是个无聊的人。” 
  又讲几句,我放下电话,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转来转去,也许是我还在期待吧,期待有个男人,对我毫无所求,他只是关怀我,不会为我做一点什么就开始要求我:要我的身,要我的心,要我的一生,以此回报他们对我所谓的爱。 
                  
  我和莫同心渐渐的通起电话来,每个星期五晚上十点钟是他打电话来的时间。讲很久,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反正一直讲到四处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我总是关了灯,靠在床上,闭着眼睛跟他讲话。 
  渐渐的我开始对着他讲实话,什么都告诉他,因为我太寂寞,心里的东西太多,太需要一双耳朵,而他又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只是在那边静静的听着,偶尔说一点什么,完全由我自由发挥。他是那样一个沉着温和的人,像件穿了许久的棉布衣服,那样柔软妥贴的伏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暖着我的心。 
  渐渐的我开始盼望着星期五晚上十点钟的电话。我很投入的跟他讲电话。我连我失败的爱情都告诉他,而且还在他面前哭起来。很久没有这样哭过,眼泪那样稀里哗拉的涌出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有个人在听着我哭。而你知道,一个人,实在连哭的必要与兴致都没有,于事无补不说,而且哭完后,第二天眼睛会肿,看起丑的要命。——可是有个人听着就不一样,哭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无限的委屈,于是就哭的非常的投入,哭完后感觉很好,完全值得肿两天眼睛。 
                  
  但我还是个寂寞的女郎。 
  很久很久没有人拥抱过我。我是多么渴望某个人的胸膛,温暖中带着力量,我可以把头深深的窝在他的怀里。可是现在我只能抱住我自己的肩膀,静静的站在阳台上看月亮,看对面人家的灯光。 
  这些我没有跟莫同心讲,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把头窝在他胸前,我只是每个星期五的晚上坐在电话边,等着。 
  偶尔我也会收到他的信,字并不漂亮,可是很耐看,我告诉他我喜欢他的字,他大大吃惊,可是听得出来他很开心。无聊透顶的时候我拿出他的信来看,还有他的照片,他中规中矩的站在一座庙的前面,沉着的要命,静静的看着我,我忍不住用手指在他脸上划一下,可他还是那样不动声色的看着我,神色沉着又坦然。 
  偶尔他也会在不是星期五的时候打给我,我问他为什么,他总是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了。”我在电话这头微微的笑。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喜欢我。也许他爱上了我。我可以感觉得到。真的。女人的第六感。 
                  
  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也爱上他了?这念头吓了我自己一跳,我们之间隔的这么远,一千零五十一公里,根本不可能,而且……我都没有见过他。 
  我只是寂寞。我跟自己这样解释,我只是太寂寞。寂寞让我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比如现在……我居然在想念他。这样有点不对,我只是这么觉得。可是我像上了瘾。 
  有时候走在路上我会想起他来,会用眼睛微微的笑,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傻气,就用力板板脸;很少失眠;很少做那个恶梦,那梦里不要我的那个人用一种不屑的声音说:“我早就不爱你了,你不知道吗?”;渐渐的会去买一些浅色的衣服,不太想再穿黑与灰;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简单轻快了许多。——你现在是大好了。我对自己说。 
  是因为同心吧。或者是因为在我太寂寞的时候遇到了他。 
                  
  这样一下就过了四个月,夏天快过去的时候我爹妈来看我,一来就张罗着给我介绍男朋友,一天拿过几张照片来,我觉得不耐烦,于是拿出同心的照片来,我说:“这个怎么样?” 
  他们大大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显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来。真是奇怪,我没有男朋友他们急的跟什么似的,等我交出功课来,他们又吓成这个样子。我说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交往了一阵子了。后来爹说:“人倒不错,可是……他是个军人呵,他还没毕业,如果……他去了什么小山沟,你怎么办?你也跟他去?” 
  “还有,”妈又说,“你谈恋爱也谈够了,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再玩了,在本市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就行了,你上一次被那人害得还不够?——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啊?” 
  我也看着他们,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一下子难过起来。 
  真的,如果他——我怎么办?我一个堂堂的硕士也要随他去小山沟吗?做个随军家属?我不是做不了家属,而是我不甘心做个家属,这根本不可能。 
  爱情的力量有这么伟大么?可以让我放弃我所受过的十几年教育,做一份小学生都可以做的工作,下半生用来做饭与养孩子。成日里对住一个男人,目光会变得越来越窄,最后什么也看不到,呵,太可怕。——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我总是不愿意去面对,可是今天——我心里一阵悲凉,可是我还是挂着个不动声色的笑。我低下头,说:“以后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又不是马上就要嫁给他。” 
  我转身走开。脸上的笑没了。 
  ……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是的,我一向笨,不够理智,被人骗也不知道,所以常常后悔。而且我已经二十五岁了,的确,我再也输不起了。 
  上一次的爱情,整整五年,像榨干了我的所有汁液,那个时候……那个人,没人知道我有多么爱他,他就是我的一切。知道失去一切的滋味吗?空了,虚了,粉碎了——死了。 
  可是,同心让我好像又活过来。 
  可是……活过来又怎样呢,我不想又一次死去。我怕了。这现实,太可怕,容不下一点点稍微脆弱的东西。比如爱情。我很清楚的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困难很多,如果真的与他在一起,我一定会吃许多苦,即使他会说:“我一定会努力让你幸福。” 
  他会努力很久,久到我最后根本忘记了幸福是什么。 
  我可以爱他到为他忍受这些吗?从小我的环境一直很好,是个受宠的孩子,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决心去爱他。爱一个人是很现实的。我早已过了相信爱可以改变一切的年纪,爱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这是生活,不是爱情小说,我对自己这样说。可是又觉得心里面有一种空空钝钝的疼,——我清楚我是爱上了他,可是我也清楚我还不够爱他。 
  或者我是在爱一种感觉。那种温暖的窝心的感觉。同心给的。我也想要。 
  可是我不得不放弃。 
  那晚我在窗边坐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我静静的下了一个决心。我告诉我自己,不要哭,不要让他知道我不舍。 
                  
  星期五同心又给我打电话,我沉默,过了好久,他轻轻的问:“翘,我可以……爱你吗?” 
  呵……我的眼泪还是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用手背去擦,可是怎么也擦不完,它们从我的手指缝里蔓延出来,到处都是。这眼泪,好像是我心里流出来的血,无色透明的血。它们大颗大颗的、静静的落在我的白裙子上,洇出一个一个大圆点,慢慢的模糊开来。 
  我不说话,听到他在那边重重的呼吸。过了很久我说:“不,我根本就不可能爱你。你要明白……永远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话筒里有回音,我听得到我自己的声音,尖刻冰凉的像把刀。我知道我伤了他,也伤了我自己。 
  我是个没勇气的人,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敢面对我们的结果,因为我怕那个过程。 
  “不要再打电话。”我说。泪流到唇边,它是咸的。 
                  
  我挂了电话,呆呆的坐了很久,眼泪慢慢的干在我的脸上,我摸一下自己的脸,木木的没什么感觉。台灯在我身边投下一个影子,满桌都是妈拿来给我相亲的照片。我用手指在这堆照片上划来划去,是他还是他?我无声无息的笑,谁都差不多,不是吗?他们……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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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来生,我宁愿过着有你的痛苦,也不愿过着没有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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