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winwan(泡沫××不死鸟)
整理人: awinwan(2002-10-24 14:15:5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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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旁边是推开的窗,很难得的,看见了月亮。
乖乖,我没有听你的话,我此刻,还在苍白的电脑屏幕面前,写字。
天很高呀,风很凉呀,我的心很远呀,乖乖。
这样的夜里,想出去兜兜,江边好吗?你还记得长江的样子吗?江边还有渔火吗?渔火映照的,不就是你的家吗?已经是秋天了,白天尽管还炽热,夜里的江风却凉凉的,想把手放在你的怀里,就这样,就这样抱在江边好吗?让你吻我的头发,不说话,今天的月亮好亮好大!
生日快乐,乖乖!感谢这个日子,因为它带来了你!
手上还有最后一支烟,我抽了一半,用剪刀整整齐齐地剪断,放在我的面前。
一个女人,一盏台灯,半只烟,一个未完成的故事。
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或许是真实的,或许,只是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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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美丽,十二岁以后她就知道了自己的美丽。可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美丽在不自知的时候,才是真正而纯粹的,过早地知道了,这一生,也就算是过早地算计了。
她在十二岁那年辍了学,在舅舅家的饭馆里帮忙,舅舅在母亲死后收留了她,唯得一口饭吃,再无余力供她上学。饭馆开在菜市边上,中午的时候会拿了茶盘去送外卖,慢慢地整个菜市里都叫她外卖西施,慢慢地就有男人在她身上揩油,摸摸手拍拍屁股之类的。她是通过这种方式知道自己美丽的,之后她的心,就渐渐高了。
他是她的小学同学,暗自地喜欢着她。常常跟在她身后看她在回家的路上东张西望,班上的女生流行着系一种闪光的系发带,十二岁的女生也懂得打扮了,因为穿的都一样是校服,就只好从头发上改变。他知道她一直想要一条粉色的发带,因为她老是在一家小店门口站着不走,目光死死地盯着橱窗,他知道她穷,她买不起。可是她是那么独一无二地美丽,他的心里,她比那些女生更适合系那种发带。
她辍学后他去看过她一次,远远地隔了街口,站了四个钟头,才看见她送完外卖,他冲过去,给了她那条发带,她的大眼睛闪闪的,仿佛有泪。
十六岁的时候,他们同居了。
她的舅舅,因为她在菜场把菜汤泼在一个男人身上打了她,捍面用的棒子披头盖脸地打下来——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呀,被男人摸一下要死啦,你命不好,生得好有什么用,认了吧。
半夜里她摸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恨恨地发誓,不信,坚决不信这个命!
离开舅舅家的时候,她两手空空地就走了。无处可去,她在他的学校门口瑟瑟发抖。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传说中倾国倾城的人物,总是在山穷水尽的时候遇到救世主一般的男人。当然他还只是个男孩子,可是她别无选择,那个时候,她只认得他,也只得他喜欢她。
他在学校门口捡到她,不敢带回宿舍,只好去了附近的旅店。旅店里四处是淫乱的笑声,他坐在床的一头,她坐在床的那一头,搓着手。
她想反正总是要这样的,不是他,就是别的人,他对她怎么也算是真心实意一场。于是当他把紧张到颤抖的手伸进她的前胸的衣裳时,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学校后面的工地里租了个工棚,两根条凳一张木板搭了床,从宿舍偷了一张破旧的课桌,开始正式地住在了一起,离他们最后分开的时间,是十年。
那时候他们很穷。
他的家里也并不丰裕,每个月给了他一点零用钱,付了房租后,就连日常开支也不够的。
那时候他开始学会抽烟,因为穷,所以很节约。每一次抽到半支烟的时候,就掐灭,等下一次想抽的时候再接着抽下去,这样就可以把一支烟变成两支来抽。后来变成她用剪刀把烟剪灭,因为她发现,掐灭的半支烟会比剪灭掉的短。
他就心痛她的心痛他。加了倍地爱她,从学校的食堂带肉回来给她吃,而自己常常只吃白水饭。想她是那么爱漂亮的,还抠出钱来给她些衣物,当然也只是地摊上的东西,可她还是会快乐很多天,那些天里,她会高兴地拉着他上街,她挽着他的手,他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他说,等我以后有了钱,我一定要让你成为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日子却越来越不堪了。
工棚要撤了,这样便宜的住处是再也没有的了。他对家里撒了好些谎,骗得一些钱,找了个阁楼似的小房间搬进去,住没几天,家里人就找上了门来,一阵竭斯底力的打骂斗争后,他的头上是父亲打破的洞,他的心头是母亲欲绝的泪。
但他留下来了,他再也不能得到家里的支助了,他跑去学校办了退学的手续,开始像个男人一样,养家,养她!那一年,她十八岁。
她再也没有买过新衣服,哪怕是地摊货,她看见每天早出晚归的他累到极致的面容,心里难过到死,夜半里偷偷一个人起来补内衣,她的胸比早先成熟了很多,内衣已经扣不到了,她不告诉他,只在后扣上加一节布,针刺进手指,血涌出来,她俯下头轻轻地哭泣,黑暗中他的脸,有无声的泪流下。
她告诉他,要出去工作。
她的第一份工作仍然是送外卖。快餐厅里很有了一些迷恋她美丽的客人,仍旧是摸摸手拍拍屁股地揩油,直到她认识了枝姐。
枝姐的店在快餐店楼上开了间发廊,玻璃门半开半合,门内是暧昧的气氛。她第一次看到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的发廊女的时候,吓了一跳,正要出门的男人跟枝姐打招呼,看着她说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好的货色。枝姐帮她打了圆场,末了说妹子,三块钱一份的快餐也是让人摸,不如干脆出来做吧,至少不会跟钱过不去呀。
渐渐地枝姐跟她熟了,也时常送些小物件给她。那些花花绿绿的饰品,她从来不佩,不是不喜欢的,只是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衣服来搭配。
慢慢地有些不甘心,但凭自己的容貌,难道真的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到枝姐店里来做按摩的,有一个人很特别。那个男人个子不高,额头有道刀疤,他叫炒饭,却从来不吃,有时候会很大方地多给一些钱。后来就请她去吃宵夜,在她下班的时候等在马路对面,开摩托车。
她推了几次,那个男人就要发火似的,于是她推几次之后也偶尔跟他去一次。慢慢地开始接受他的礼物,像衣服啦,皮包啦,或者皮鞋。礼物收得多了,也就不太好意思老拒绝别人,于是迟早地,半推半就地,也就遂了那个男人的愿。
他知道她的事是在半年之后了。刚开始还只是怀疑,后来不想竟被他看见了。
他喝了很多酒,在她回家之前把那些衣服呀皮包呀弄得粉碎,他恨自己无能,不能给所爱的女人幸福,也恨她无情,竟狠得下心来伤害最爱她的自己。
他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哭到最后竟发现自己原谅了她,原来,还是爱她!
她回到家的时候很是惧怕,她看到那些乱成一团的东西心乱如麻。她犹豫着应该怎么样为自己解释,开不了口的时候,他却抱着她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我错是我错!
她的一颗心,慢慢回到了现实,慢慢回到了他的身边,原来,他竟是这样地爱自己。却又有些轻贱起他来,对,那时是开始轻贱他了,这样的原谅,他竟可以这样的原谅。
她抚起他的头,把他的手放在胸口,听着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在他耳边说,再也不会了,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日子又开始平淡了起来。她不说,可是他知道,她不快乐。
他在这期间偷偷地去见了母亲,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束缚不住她的了,他的恐慌使他抛下自尊去寻求家庭的帮助。母亲悄悄地给了些钱他,他买了七点的电影票,要带她去外面好好吃个饭。
她自然是雀跃的。吃完饭看完电影她说想吃热哄哄的菱角糕,他跑去买,她站在路边等,就有名牌跑车停在她的面前,车里的男人笑语吟吟,小姐,新华路怎么走?她讲了半天对方也不知道,她说这样吧,我带你去了你再载我回来,我在这等人。
这一载,她的一生,便从此改变。
他买了菱角糕回来,生怕冷了,一直捂在衣服里。
她并没有在那里等他,他感到怀里的菱角糕的温度,一点一点散去。街上起风了,店铺关门了,她没有出现。他只好回到家,她亦没有回家,他再去那条街,还是没有她。那一整个夜晚,他一直在家与那条街之间奔波,已经记不清来回几次,直到,天空发白。
他等了很多天,他想她一定会回来的,他每天买新的菱角糕回来,他怕她回来看不到菱角糕会生气。他甚至不愿意去猜测她也许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是早就铁了心,倘若她有事,自己是决不会独活的,他想,她那么可怜,她那么孤苦,她那么需要人的保护。
幸而,她最终是回来了。
她明艳照人地回来了。
她往小阁楼的床上一坐,他就已经被艳光射得无处匿形了。她说结束吧,我无法再过早先的生活了。
他自然是目瞠口呆继而百般挽留。他提起之前的种种种种,他不停地说呀说呀说下去,而她的眼神叫他知道,大势已去。
她就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什么也没有带走,连同那条粉色的发带。
她走后他躺在小屋子里很久,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睡觉,然后他的家人来了,原来是她特地告知的,后来自然就乖乖回家了。
她知道他回家了也颇为安心。有些时候,她也明白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像他那样爱她的人了,只是她想要的不甘于命运的生活,并不是他能够给的。
她是飞黄腾达了。出入有车接送,有大大的房子,不用工作,每天逛逛街打打牌,容颜越发出众了,男人带她出席各种场合,接受各式的恭维,她终于在梦中笑了出来,这生活是如此熟悉,原来她自一生下来,便是要接受这一切的一切的,原来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目标到底是这样的。
她也听到他的消息,说是跟父母重归于好,家里给他买了高学历的学位,安排去一个理想的环境工作了,她间接地打听他的感情,说的人笑笑说谁知道呢。
又过了很多年,她的男人有了新的目标,她也没有闲着,她从一个男人的身边流浪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生活是越来越好了,至少在外人的眼里,她断然成了一个传奇。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眼认出了他。
他说你好吗?她说很好!他的嘴唇动了动,拿出一只很漂亮的戒指说你回来好吗?嫁给我!她看着戒指愣了很久,轻扬嘴角冷笑着,不接,也不说话。
他收回戒指,不再是受伤的表情,他说陪我回去一趟吧,只得这个要求,就看看。
他们回到了那个曾经住过的小阁楼,他关了门关了窗拉上窗帘,她想她知道他的意图,她坐下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扣,两个人,喘着气抵死缠绵。
良久,她开始透不过气来,看见他的眼,深深的全是怨毒!
她有些明白了,他要她死!不不,她不要死,她挣扎着要去关掉煤气。
他死死缠住她,跟她说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我会陪你,会陪你!
她渐渐地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也罢也罢,她欠他的!她绝望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咳嗽着微笑。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从十二岁到二十六岁,从小工棚到小阁楼,他抽的半支烟,他送的粉发带,那一晚在旅店里颤抖的他的手……
他看着她笑得像个天使,突然听到心底的声音,他怎么可以要她死?他看着她艰难地呼吸,他要救活她,她不能死!
他爬到电话边,拿起电话的同时,她昏过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白白的墙白白的床,有人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不知道怎么样回答。
请问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你怎么去到那里的?你跟死者是殉情吗?
死者?有人死了吗?我怎么去那里的?殉情?
她摇摇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多好,她什么不记得了。
后来,有一些人进来了,要她还他们的儿子,她不认识他们是谁,她也不认识他们的儿子。
出院后,她有了一个习惯,抽烟抽到一半,会用剪刀把它剪灭,然后整个烟灰缸里全是半支烟,她很喜欢这样,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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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故事讲完了,天也快亮了。
我拿起打火机,把剩下那半只烟点燃,一口气抽掉了。
这是个爱情故事吧?这是爱情吗?
不太像小说吧,倒有点像电影。只是这样的电影,谁会拍呢?
所以我只好拿来当个故事讲一讲,在你生日的这一天,在我打开窗看见月亮的这一天。
困了,要睡了,你做到第几个梦了?等等我,加入一个!
---- 被人遗忘的角落 有一个自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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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欠费
爱情停机
诺言是空号
我们是茫茫人海中相互寻找的那两个傻瓜,漫长的过程滋长我们
一点点的灰色布衣。但是我仍然会坚持直到出现
信任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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