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rdor(笨笨)
整理人: linjianglong71(2003-11-09 11:41:09), 站内信件
|
这一年的春天，我决定要一个孩子。
我从小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而且没有耐性。没有一条裙子或是一双鞋子，可以穿到来年。贵重的东西，会让人不得不去保存。所以，我没有贵重的东西。我不喜欢钻石。也从来不戴手表。我的手机使用期不会超过半年。
我的感情也如此。我喜欢过很多男人。但是都很短暂。最长的是三个月。最短的只有三天。我是那种极易心动却很难动心的女子。我喜欢分析我身边的人和事物。当然还有我自己。我将自己分析的很透彻。我知道我很不可能去和一个男人相处一辈子。我善变而且挑剔。于是，我决定要一个孩子。
我可以很随意的扔掉一条我不再喜欢的裙子。也可以很直接的告诉一个男人我不再喜欢他。但是，我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对我的孩子。
大学里我念的是医科。我深谙遗传对孩子的影响。我希望我的孩子聪明而且漂亮。我为她找的父亲必须可以弥补我自己的缺点。我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娇小玲珑。我唯一不满意自己的五官是鼻子。不够尖和挺。所以，我要找的男人一定要身型高大。鼻子是希腊式的。地域的区别会让孩子聪明。比如南北之遥。
我翻看这一年星座的爱情走势。双鱼座，七月，桃花灿烂。
我身边并没有我想要找的目标人选。本质上我也不想找一个对我了解太多人。我不想要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让孩子的父亲知道后带来的一些后果。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女子。我把孩子当成是我一个人的私有财产。
我决定这一年的七月去北方的几个城市。我开始有预谋的出入选定城市的聊天室。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网名。蓝色的美人鱼。这个名字还是有一些来由的。我酷爱蓝色和游泳。我坚持每天游泳一小时。衣橱里是深深浅浅的蓝。我在每个聊天室张贴同样的征聊公告。男性。28_32岁。身高180左右（2CM）。大学本科以上学历。希腊式的鼻子。内外兼修。
我常常在聊天室一对十。用层层筛选法，选定最后的人选。因为我贴的告示很挑剔。应征的人，会很自然的问我的条件。我于是不断复制这几行字。漓漓。25岁。江南女子。明眸黑发。160CM.52KG.我说的是实情。因为不久后我会和初试合格的人见面。
三个多月的搜索，最后锁定四个目标人物。两个在济南。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西安。
我的第一站是北京。我在北京有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我把此行的目的告诉她。她只说了两个字，疯子。我很习惯这种称呼。我一直就不是个中规中矩的女子。我常常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
我和北京的网友在华联对面的一家咖啡管见面。那天，我穿了一条蓝色的长裙，配白色的手袋。一幅很淑女的打扮。他到的时候，我直呼上当。他告诉我，他是一个设计师。29岁。单身。内蒙古人在北京。平心而论，他看上去很不错。有一种粗犷的草原的气息。不过他的鼻子不是我所要求的。身高的误差好象也超过2CM.谁说网上无美女？他坐下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很矜持的笑。我们在网上做过深层次的沟通。我很清楚，他对我有好感。我在网上当然不会直言，我想要一个孩子。而他们是这个孩子的父亲的既定人选。我只是在网上展示我的幽默和才情，品位和情趣。我知道怎样的女子会容易获得男人的喜欢。一个女人只有在极度冷静的状态下，才可以俘虏男人的心。恋爱中的女人别名叫白痴。为了我的目标，我只有给自己带上一个面具。
他做了一大通的自我描述。他讲他的童年生活。一付忆苦思甜的口吻。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做设计的男人，怎么会是活泼型的性格。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而且，完全看不到他人的反应。我对他的分析的结果就是，一个很失意的设计师。
我在十分钟后否定了第一个人选。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有可能遗传一种太浮夸的性格。我希望他内敛一些。有大将之风的冷静。
我以一种很淑女的态度，听他讲完他29年来的重要事件记实。我那天的表现和我的衣着实在是相得益彰。临别的时候，他很直白的再次对我表示好感。我仍然很矜持的笑。
他伸出手和我握别。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被重重的握了一下，然后放开。夕阳下他的背影很陌生。这一刻，我觉得很苍凉。骨子里，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我们总在寻觅。寻觅一个能和我们交叉部分多一些的圆圈。但，总是失望。我更加坚定了要孩子的念头。孩子会把我的注意力转移。我会停止寻觅。我的青春和生命，在她那里得以延续。
我总结了第一次失败的原因。我决定下一次占据主动。我不是耶和华。我不想再听人世间的苦难。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漂亮而且聪明的孩子。
两天之后，我从北京转战济南。
我在泉城广场附近一家三星级的酒店住下。我好好的在酒店里睡了一晚。我必须保持最佳的状态。女人过了25岁，一熬夜，脸上写者憔悴。我一贯素面朝天，又不能借助化妆品来掩饰。
第二天是周六。我临近中午打电话给我的网友。他是一个杂志社的记者。28岁。山东人。有不错的文学底蕴。我们常常在网上聊古诗宋词。我告诉他我喜欢花间派的词人。他说他喜欢柳永。我们通过一次电话。清醒的状态。没有任何暧昧的成分。
我说我在济南。他迟疑了一下。他说你在哪里？我告诉他酒店的名字。他说我五分钟后到。
我穿了一件白色的露背的吊带背心，一条欧版的黑色长裤。他在酒店的大堂里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一小簇的火苗跳了一下。我盯者他的鼻子看了好一阵，还是有点失望。
我们从酒店里出来。走到大街上，明晃晃的太阳。我一时有点眩晕。我是夜行的动物。
好久没有在阳光下走路了。我说。
他很奇怪的看我一眼。
我打量了一下街上的女子。我马上意识到这身在南方看来极其普通的打扮，在济南的大街上是很招摇的。这里的女子，清一色的衬衣。不显山不露水。
我们去大明湖逛吧。那里，荷花开的正浓。他是学中文的，自然有几分文人的雅兴。
七月的大明湖，接天莲叶无穷碧。风从湖上吹来。我的长发飞舞。
我们租一个筏子，学古人湖上泛舟吧。他提议。
不好吧！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我推脱。
他笑笑。不再强求。
他是一个很好的导游。他的解说声情并茂。这确实是一个很有才气的男人。我有一点心动。我说过我很容易心动。而且他很细致。上假山的时候，他会伸出手，很自然的搀扶我。他居然还随身带了纸巾。我是一个很容易冒汗的女子，而且面部的汗腺特别发达。所以，夏季我几乎不在阳光下停留。他把纸巾递给我的时候，我甜甜的冲他笑。
我们在湖边的饭店里共进午餐。落地的玻璃窗。映日荷花别样红。
在你之前，我见过8个网友。他说。
怎样？我问。
我做了两个月的噩梦。他心有余悸。
为什么？我明知故问。
丑。俗。差。很经典的三个字概括。
希望我不会令你做噩梦。我笑。
怎么会？以后我会好梦连连。他看者我。没有想到网上会有这样内外兼修的女子。
你这样的女子，生活中一定不乏追求者的！他试探。
有一些。只是不想累人。我很认真的说。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辰出生的。加上我是女子，就是五阴。
你是说，你的命克夫？他对于玄学，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恩。已经被应验了。我说。第一个男朋友，是马来西亚的华人。那一年来看我的时候，坠机身亡。之后，就不再交男友了。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他道歉。
已经过去了。我轻轻的摇头。
我并没有骗他。那个男人，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他走了之后，我的心痛了很久。不喜欢那种感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开始不会很长久的喜欢一个男人。不想再要心痛的感觉。
我一直喜欢喝白开水。
据说，在南方一夜情是很普遍的，是吗？他问。
我楞了一下。虽然我一直在谋划一次一夜情，但突然的被人这样直白的问，我还是有点无措。
可能吧。我说。我不太关心这些的。
你怎么看？他继续追问。
我想起来他是个记者。我不知道，他是职业习惯，还是另有目的。我承认对他有些好感。但是，说到做我孩子的父亲，还是不能达标的。
我？我不反对别人这样做。但我自己基本上不是很能接受。在女人而言是一夜情。男人却是一夜性。本质上不太公平。我很平静的阐述自己的观点。我得承认，这一分钟我很虚伪。我只是不想让他有遐想的空间。
他有一点失望。很快的就淡化了这个表情。
你一个单身女子，来见外地的网友。不害怕？他问。
即非天资国色，又身无长物。有什么好怕？我笑。有点放肆。
你太自谦了。很多男人会喜欢你。你骨子里那种忧郁的东西和你外表的阳光很奇特的糅合在一起。很有吸引力。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你不怕他们在你喝的东西里放迷药？
哦。我忘记告诉你，我不喝陌生人给我的已经开启的饮料。如果中途我离开过，我也不会再喝先前的那一杯。我说的很平常。
事实上，我在南方，耳闻过太多的此类事件。我是一个懂得保护自己的女子。我有一定的阅历。我理智并且冷静。我不贪心。这些，足以抵御一般的伤害。如果是非常性的突如其来，我也不能保证。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安全。
我们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分别。我觉得有点累。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一个人面对面的聊这么长时间。我习惯一个人思考。有时候自言自语。
我拒绝他送我回酒店。他一再叮嘱我，休息好了给他电话。
我真的很希望，再次见到你。他诚挚的说。
我不说话。我不喜欢承诺。他人给我的或是我给他人的。我是跳跃性思维的女子。
我在酒店的床上，重新回忆了一遍整个过程。忽然觉得很烦躁。我原本以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第二个目标又被否定了。整个计划失败了50%.我决定这个晚上去酒吧，松弛一下我的神经。然后再去见另一个网友。我需要调整一下我的心态。我必须忘记不成功的经历，处于一种归零的心态。
我开始睡觉。我很习惯在白天进入睡眠状态。前提是屋子里没有一点光。我拉上厚厚的窗帘。
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十四分。我开始洗头发。
我喜欢头发处于一种半湿的状态。我经常这样子坐在楼下的酒吧。我从不用香水。我用一种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发水。一种栀子花的香味。
我在总台咨询了一下服务生。他们告诉我有一间叫灰姑娘的酒吧，分为动静两个场地。可以喝酒，也可以蹦的。我欣然前往。
我找了一张靠舞池的位置坐下。我的打扮还是很引人注目。蓝色的缀满了亮片的小吊带背心，黑色的长裤。我点了一杯天使之吻的鸡尾酒。一种浅浅的海蓝色。我喜欢喝得有一点醉意的时候跳舞。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我在舞池两边高起的小舞台上跳舞。我知道我的舞姿撩人。一种很蛊惑的风情。我一直用这种方式保持身材，不让脂肪在腰部堆积。有很多目光从酒吧四处投放过来。我习惯这种黑暗里的注视。
我回到座位边上的时候，眼前一亮。一个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希腊式的鼻子。他是坐着的，但可以看的出来他的腿欣长。修饰型的男人。干净整洁。
我坐下来。他展露出一个迷人的笑。我注意到他的右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没有经你允许，就在这里等你。不介意？他问。
我摇摇头。
实在是你的舞姿很美。身段也很好。他的称赞并无唐突之意。
谢谢。我说。
学舞蹈的？他问？
不是。我念医科的。只是半路上学过两年民族舞。我答。
那就是天赋很好。你是南方的女子？
我脸上写着南方出产四个字？我笑靥如花。
他笑。很好看的牙齿。
北方的女子没有这份灵气。他解释。
来旅游？他问。
不。来找一个人。我答。
找到了吗？他问。
我迟疑了一下。找到了。我说。
请你喝杯酒，愿意吗？他看者我。眼里是不容拒绝的自信。
我点点头。
他帮我点了一杯天使之吻。
喝完第二杯天使之吻。血液里开始有一些躁动的翻滚。他不再问我什么。我们的目光会不经意的触碰，缠绕。然后相视线而笑。我笑的很灿烂。基本上我可以判断，他完全符合我的要求。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科学报道有激情生出来的孩子会很聪明。
我要回酒店了。我斜昵着他。
你醉了。他说。我送你。
我默许。
他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车上，一路相拥。俨然一对情深的恋人。
一个激情四溢的夜。窗是开的。我看见星光。晶莹的还有他的如雨的汗。
醒来，已是中午。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张好看的脸。我轻轻的吻他的鼻子。他醒了，回吻我。
告诉我，你叫什么？他问。
漓漓。
漓漓？漓漓？他轻轻的叨念。25岁。明眸黑发。160CM.52KG.江南女子。
老天。他怎么知道？难道？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我是天晨。他看者我。
我楞住。
天晨。他重复。记得吗？
美丽的美人鱼，在天亮的时候，你会变成海上的气泡吗？他在网上的第一句对白。
不知道。我在等王子醒来。等他在天亮之前，听见我的呼唤。我答。
哈哈。他笑。王子的身边睡者美丽的公主，他的新娘。
所以，我注定要永远的孤独。我说。
天晨。30岁。外企销售经理。辽宁人。喜欢打网球。游泳。我的第三个目标。
漓漓。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天成笑。阳光一样的笑容。
为什么过来，不预先通知我？他问。
不过，老天还是把你送到我身边了。他的吻落在我的唇边。
我有一点想哭的冲动。但是我忍住了。
谢谢。我说。
小傻瓜，谢什么？他问。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我低低的说。
天晨带我去微山湖鱼馆吃饭。明亮的阳光下，他牵着我的手。一种梦境里的不真实感觉。他的手温润潮湿。
我静静的坐着。看者他很细致的包好一卷风味鱼渣，递给我。他看者我，象看者一个孩子。我有一点窘。
你知不知道自己象个瓷娃娃。你的皮肤薄的可以看见毛细血管呢。他说。
我低下头。轻轻的咬着手上的面皮。我习惯剖析别人。我不太习惯天晨的近距离的凝视。阳光下的凝视。
会在济南留多久？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天晨问。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答。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不然我可以多陪你几天。
你要出去吗？我忽然有点紧张。
恩。明天早上的飞机去成都。他的语气里有一点无奈。
我怔了一下。一定要去吗？我问。
是的。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他话锋一转。怎么？不舍得我？
我的脸一瞬间变的很红。我一直有点苍白。大概是我很少见阳光的缘故。
你脸红的样子很迷人。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我感觉到他的呼吸，热热的浪潮。我的心一阵涟漪。
天晨在天微亮的时候，翻身醒了。
漓漓。我爱你。他的眼睛里一片潮水。
我不敢用任何的语言去回应他。我只是很温驯的依着他。我不能在短时间里，告诉他我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我也不会为谁，去改变我的初衷。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我了解我自己。25岁，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定型。爱情，或许会在短时间里改变一个人。但日子一久，又被打回原形。我不喜欢情殇。
晨曦里。我轻轻的触摸他的脸。他的唇。他的鼻子。他紧紧的抱着我。在一种无声的缠绵中，我们飞升。
王子在天亮之前，听见了美人鱼的呼唤。所以，她不再孤独。这是天晨离别的话。
我的眼泪，终于弄湿了天晨的脸。
我在太阳还未出来的清晨，离开济南。回头，看看我身后的城市。深深的最后一眼。
九月。我去医院做检查。我已经能够感觉身体细微的变化。从医院里出来，阳光洒在对面的玻璃窗上。我想起那夜的星光。我将会有一个孩子。他有希腊式的鼻子。阳光一样的笑容。可能，还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
如果有来生，我宁愿过着有你的痛苦，也不愿过着没有你的幸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