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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她叫南小潮(七)
发信人: neaptide(小潮)
整理人: z9z(2002-10-20 19:36:55), 站内信件
(七) 菲菲
你有过心痛的感觉吗?

那种针扎一样的感觉,一阵一阵,刻骨铭心。 
恐惧,却无能为力。  
一句不经意的话,一个暧昧的音符,一个意外的场景,都带来心灵的一场灾难。 
心是无助的孩子,被囚困在惶恐不安的黑洞里。

菲菲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菲菲为什么会和我一起,我也说不清楚。大概从我爱注视她标致的五官开始,或者从她开始注意到我爱注视她标致的五官开始。菲菲爱用我的文具,她说因为都感觉特别可爱。开始时她会轻轻问一句,到后来就懒得问,似乎我们已经不分彼此。我曾经想过让菲菲做我的姐姐,因为她比我大两个月。但她看上去更像我的依附于我的妹妹。天蝎座神秘动人的菲菲,总是安静地坐在我身边。

我和父亲分开住了。因为父亲带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回家。我于是选择住在外婆家,那个阴暗的小阁楼里。有一扇往东向的窗,每天可以看见朝阳。因为贪睡,我总把窗帘拉上。菲菲每次来我的阁楼,总替我拉开。她说这样我的阁楼可以多一些温暖。

我们一起喝可乐。其实是我爱喝可乐。菲菲喜欢雪碧。我把钱交给她,叫她买两杯可乐。她总是买了两杯雪碧。这个错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我终于忍无可忍。我甩头就走。菲菲哭了。她说: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不理我?因为一杯可乐!她委屈她撅起了嘴她蹬起脚她眼圈通红通红仿佛我真的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我知道自己其实没做错什么但心里还是无缘无故地内疚起来。

菲菲是个让人爱见尤怜的女孩。

从此我不再叫她买可乐。她却学会了买一一大瓶雪碧放在我家,这样每天放学她都可以以“喝雪碧”为借口上我家。她安静地吮吸雪碧沸腾着的气泡定神地看着我画画,她专注的样子看上去比我还要专心。她有一次叫我替她画一幅肖像。我说我从不画人像,也不会画。她开始使出委屈的样子撅起嘴蹬起脚眼圈通红通红。我有点受不了她的样子,但我真的画不出来,于是我也不说话了。她突然嘭地把房门一甩走了。她真的生气了。

第二天她没有上学。我打电话去她家,接电话的是她的小姨。她告诉我菲菲病了,他们正在办理菲菲的退学手续。因为菲菲在加拿大的妈妈要把菲菲带走。

我想起菲菲为什么一定坚持要我为她画幅肖像。也许她想带走一点关于我的东西。但是我却不能满足她的愿望。我冥思苦想了整夜,最后在纸上画了两个东西:一个可乐罐子,一个雪碧罐子。

菲菲走的时候我没有去机场送她。但我记得她接过那幅画的时候仍然是撅着嘴巴眼圈通红通红。当我转过身要回去的时候她突然从后面扑向我,紧紧地搂着我的腰说:等我回来。

当时才十六岁的我并没真正理解到她这句话的意思。我只觉得被一个女孩子这样搂着有点不舒服。我很快就挣脱她的手,我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安心上路。这一次,她通红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

没有菲菲的陪伴我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地过了两年职校的生涯。父亲早就在我毕业的时候停止了我的生活费供给。幸好我很快就在一家私人的装潢设计工作室找到工作。威威考上了大学,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们几乎几个月都碰不上一次面。我估计我们的友情到此完结。我从来不去刻意追求什么,我总认为很多东西该完结的,什么也无法阻止。

菲菲几乎每个月都会给我写封信,有时通通电话。那时我刚开始工作,夜以继日地忙,几乎都没时间回信。即便是有时间,也宁愿睡觉。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公司里的同事。我的时间变得非常有限。99年的圣诞节,菲菲说她要回来。我说那就回来吧。她说回来后她就不会回去了,因为我在这里。我说她是不是疯了。她笑了笑。

菲菲真的回来了。我在机场接她。她变高了,成熟了,亭亭玉立。她的大眼睛闪动着迷人的神采,我有点迷失起来。她微笑着向我走来,居然很自然地挽起我的胳膊。我一阵颤抖。她娇嗔地靠着我耳边说:你怎么一点都没变,打扮得跟个小帅哥似的。

我越来越意识到菲菲对我的感觉。我开始尽量地避开她。我知道再和她说什么理智和将来,也许都无用,甚至对她来说是一种伤害。我有一次带着男朋友出现在她面前,她顿了顿,之后又继续故作无意地挽着我的胳膊喋喋不休地说起话了。

说真的,这时候菲菲给我的感觉,真的不如以前美好。我甚至有点厌倦起她来。

晚上12点菲菲打电话给我,说要我明确表态。她说这几年来一直就是为了等待自己真正独立,好回到我身边。我和一切毫无创意的电视对白一样回答她:我们不可能。菲菲抽泣着,绝望地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根本就是这样。

之后一个月我没有她的消息。我也没有刻意去找她。但是一天下午到是接到她妈妈的电话。她妈妈哭着问我菲菲的下落。我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妈妈说菲菲心脏不好,原来想带她去加拿大治病,但她又跑回来了。我心往下一沉,感觉眼前一片空白。我在想自己一直以来在做什么,是在把一个女孩推向绝望的边缘吗?

99年12月31日除夕夜,我突然接到菲菲的电话。她的声音很弱,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潮,我,我现在……我真的好象再见到你。”
“你在哪儿?菲菲!”我在电话边狂吼。
“我在西藏。我,我恐怕没力气回来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菲菲的声音。半个月后,她母亲找到我。她交给我一张菲菲临终前要我收下的东西。我打开,是那副熟悉的两个汽水罐。旁边有菲菲自己写的一行字:

“当溢满的悲伤淌过我的眼眶, 
我看见幸福经过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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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在这里 
可心它躲在哪里 
每天幻想的自己 
总在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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