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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工作都是臭狗屎 --哈特费尔德
发信人: crazebluesky()
整理人: amwcp(2002-10-29 03:17:54), 站内信件


小无
 
  我不知道哈特费尔德为什么会选择纽约的摩天大楼作为终结他生命的所在地,我也不知道他的墓碑上为什么用上了尼采的那句俗话:“白昼之光,岂知夜色之深。”

  就象我不知道在这个阴冷的白昼,我为什么在这间破旧的咖啡馆里听着查理布朗的“大概午夜”,喝着冰冷无糖的劣质咖啡,望着街道上四处随风摇曳的冰粒而无所适从。今天我不需要工作。生命也因此而停顿。

  “工作都是臭狗屎”,这是SIEG的名言。

  不得不交代一下环境,因为现在的咖啡馆里空无一人,墙上是熏黑的版画,四处拥挤着一股暖气机的干涩味道,我有点厌恶自己的品位,但除了这里我又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因为今天不需要去工作。街道外面有怜爱地用动物尸体取暖的锦衣妇人们,以及一刻也不曾停滞过的风声。远处是废弃的工厂和荒置的工地,再远处是雾。

  我无可奈何地茗了一口咖啡,然后发觉他坐在了我的身边。

  “工作都是臭狗屎。”我对自己,也或许是对他说。

  “嗯。”他神情忧郁,穿着不很合身的黑大衣,嘴唇如刀削一般薄而尖细。“世界就是满布着臭狗屎。现在是,以后是,过去当然也是。”

  我随口附和着。他手里有一本关于图尼耳埃生平记事的书。

  哈特费尔德曾经指挥着无辜的青年在过去与未来的空隙间不断地工作,最后迫使他在火星表面的壮观夕阳下断然地自杀,于是那天开始他的死就已经被注定了。生和死就是镜子里的你和我,没有谁更真实一些,有的只是模仿以及漫无止境的工作。

  “他死了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拒绝去收取自杀者的灵魂。”他喝的是

一种稍微带点绿色的饮料,很稠,黏附感很强。

  “噢,是吗?”我若无其事地回答。“为什么?”

  “因为他们跳跃,充满着忧郁。而且奇臭无比,好象新鲜的臭狗屎。”他的声音很文雅,最后两个字说得无法让人产生厌恶感。

  “似乎是一份报酬不错的工作。”

  我知道与死亡有关的工作都是报酬优厚的,因为它需要去践踏某些很遥远很飘渺也很神圣的东西。

  “是的,我为此获取了永生。”

  他浅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眉尖有着一线很模糊的阴影。

  我喝了一口咖啡。想着或许是时候去找一份工作了。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仿如劣质打火机一样的黑色小东西。对此我不无好奇,但一股无以名状的倦怠正席卷着我的灵魂,我无力地冒出一句“这个纷繁腐臭的世界啊。。。”

  每天早上,当我从重重叠叠的睡眠尘埃中探出头时,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说着这句话。

  他深表赞同。屋子里的暖气很湿滞地缓慢流动着,一如窗外面的灰。我们于是开始无言。他继续喝绿色黏稠的饮料,我继续无以名状的失重状态。

  时间在两个无所事事的人面前失去了流逝的意义。

  “再过五分钟,街道对面将会有两个人死去。”他的语气充满着厌倦和

冷漠。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份工作,以及再上一份工作。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对面的街道上果然发生了一起再普通不过的死亡事件,一个司机。开着EMS那仿佛巨型棺材一般的送货车冲上了对面的人行道,重重地撞在了临街的电灯柱上,飞散的杂物击倒了一个行色匆匆的送PIZZA的穿着鲜红衣服的男人,两个人于是都安静地死了。

  我仿佛在看一部文明前的无声默剧。手足有些冰冷。他脸上立刻有了些轻松的神情,很认真地看了看手里的劣质打火机,里面恍惚有了两个浅灰色的阴影。

  “他们似乎很快乐。”我说。

  “当然,他们再也不需要工作了。”他客气地表示自己可以下班了。并再次感谢我请他喝的饮料。

  我强调不用客气,并问:“哈特费尔德的灵魂现在哪里?”

  “他成为了一只不需要工作的萤火虫。”他眉尖上的阴影更重了也更细了。

  窗外的一切一如既往得灰沉沉。

  我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远处。喝了一口无味的劣质咖啡,忍不住还是说了那句“工作真是臭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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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气微微摇颤,风绽出笑容,须臾,亘古不灭的沉寂重新笼罩了火星的表面。年轻人从衣袋里掏出手枪,用枪口顶住太阳穴,轻轻扣动了板机。
     --哈特费尔德  短篇小说《火星的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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