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in_105.6(品)
整理人: qdanger(2003-01-03 21:06:2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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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生在秋天,
才喜欢秋吧。
嘴角的痣也会骄傲,
为了砸向脑袋的果子。
不该忧伤,
即使一切都在冬天来临前叛逃,
不也吃到了甜蜜的故事?
天凉了,
让天凉下来吧,
等雪花飘舞,
掩盖我们的生命。
看上去很安静?
算做掩饰不甘,
明年风起的时候,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天凉了”,攀峰站在楼下的大院里仰着头。品爬在窗户上揉着惺忪的眼睛,哆嗦了一下,“这天凉的真快”。生活突然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什么让人可以惊奇,没有什么让人欢笑。也没有什么让人神经的挂上些不明所以的表情。
.......天凉了,所以任何的感觉都变得木纳迟钝。品裹着黑色的毛衣,将拉练抵主喉咙,没有吃早饭,所以不停的干呕。攀峰莫不关心的望着窗户的外面。银川的路面上除了灰尘,已经可以看见飘落的叶子枯黄干裂的旋转。路上的人和车里的人没有区别,戴上平静,这条街道和整个城市,显得安静。相互的没有干扰。红灯亮过,绿灯就在黄灯后面亮起来。行人走着,不管什么颜色在闪耀。车群停住,再卷着烟尘冲出去。几乎在这个早晨听不见声音。品是想听见平日里嘈杂的街道上那些百姓喉咙里的响动吧?只是一夜的光景,变了。
.......大武口有点象......象是克拉玛依,从大小和建设。虽然比起克拉玛依更加的干燥些。但一样的地方就是干净。矿物局的大院里,攀峰开始变成一个可爱活泼的孩子,从一楼到顶楼不间断的称呼着每一个出现在视线里的人。品压着帽檐跟在后面不住的点头,根本不知道是在给谁点头。
.......清瘦的父亲站在攀峰的继母身边。欢快爽朗的笑。攀峰并没有理会。品迟疑中已经被她温暖细腻的手扯进了屋里。操着东北口音的老汉却不问这个被女儿领来的男人是谁。一个劲的笑。一个劲的的叫着,孩子,吃了没?吃了没?想起了妈妈,如果在家,她也会先这样的唠叨起来。直到平静,平静之后才能看见这个新的面孔。
.......是的,正如品的预测。品在闺房的梳妆镜子前紧张练习着。父亲就推开了门,虽然还是微笑,虽然还是慈祥,却多了些男人间争斗前的暗示。这种暗示总是在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表现。不要求对答如流,只要求字字斟酌。攀峰的警告此刻都被品抛到什么地方?品只管老实的介绍自己。
.......父亲面带了愠色。“是的,没有工作,辞职了。”攀峰在阳台上寻找什么,这样回答着自己的父亲,却没有尊敬。品站在门框边几乎痉挛。正面的墙上有一块长方形的白墙。一定是攀峰母亲存在的地方。攀峰擦着眼泪从阳台上回来,大声的喊着:“我妈呢?你放到哪里了?”父亲立时紧张起来。品也捏紧了自己的衣角。那个陪伴父亲的女人已经消失。
.......高高的柜架角落里,攀峰小心的捧出了母亲,还有一大摞的本子。在窗户边的床上,攀峰自语着,“妈妈,我回来了。”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大滴的跌在镜框上面,那里的灰尘已经模糊了妈妈的脸,泪水划出的线里,清晰而干净的出现妈妈的眼睛。那时候,品迎着午后温暖的阳光,以为眼泪是母亲眼睛里出来的。
.......整个下午品都没有感觉过饿,二姐的日记,三姐的日记还有攀峰的,一本一本的从左边换到右边。攀峰睡了,抱着母亲,醒了,哭,扶着镜框。门关着,门下的缝隙里,逐渐有了亮的光,窗户外面的颜色逐渐暗淡。和攀峰此刻失望的心情一样黯淡。
.......灯开了。攀峰的眼睛艰难的睁开一条缝隙,望着品。已经没有眼泪。已经平静。品小心的从攀峰手里接过镜框。仔细的看看这位母亲。把她放在梳妆柜上。平静的表情,戴着眼镜。看不出,她是为了感情而去了另外的空间。她还在这个世界上。就象出了门,能看见她给一群孩子讲故事。攀峰和一群同龄的孩子一起,在楼下的大院里,听着母亲的故事成长。
.......97年的时候,妈妈召集四个孩子,告诉他们已经不能再这样生活。她要和父亲离婚,要一个人带着四个姐妹生活。大姐哭了。二姐跑了。三姐带着攀峰去了北京,一个月的时间,三姐就去了义乌。攀峰在再保险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98年,母亲坐飞机去北京接回了攀峰。三姐从义乌回家,带着一个名字叫义乌的男人。二姐从郑州的小学辞职转道兰州,只两个月的时间,陪了所有积攒的钱,积压的服装只够她买张车票回家。就是那年,四个孩子第一次见到老张,一个不会喝酒的男人。细致而儒雅的男人。四个孩子从此将母亲看成了不忠贞的女人。是她们的耻辱。
.......99年,二姐在父亲的残暴殴打中,理解了母亲,这是四个孩子中最早成长的一个,也是最野的一个,曾经母亲叫她“包公妹妹”,“小野马”。二十多年来,母亲就是这样生活的。父亲每天出矿就会喝酒,喝完酒便开始用“许家拳”毒打母亲,作为教师的母亲从不让孩子看到这样场面。这次,攀峰目睹了父亲如何耍“许家拳”让二姐不能从地上站起来。攀峰举着穿孔的左耳,坐上去银川的车。
.......大姐家殷实的生活让攀峰暂时忘记了那些不快乐。有时候甚至会想念自己的父亲。而面对嫁人为妻的大姐,绝口不提母亲。因为母亲的婚外恋是她们在社会上立足的耻辱。只有二姐,还留在大武口。在那里忍受父亲,照顾母亲。
.......2000年,离婚的母亲回家,这是个春节。大姐指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让进门,不让吃饭。母亲默默的走了。哭着。攀峰站在姐姐的背后流着眼泪懦懦的附和,“走,走,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二姐抱着衣服面无表情的冲进冬天的寒风里。三姐面无表情的喝酒,然后摔了桌子上所有的易碎品。那个春节夜里,父亲醉醺醺的睡在大院的地上。握着矿物局出了名的“许家拳”。
.......2000年6月20日。母亲拒绝老张的求婚,最后的看望了自己的孩子。她们拥抱着哭,因为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母亲为什么有外遇。都知道父亲的劣行是被母亲隐藏了二十年。都知道她们爱母亲,母亲爱着她们。或者,那个时候,母亲对父亲还有些许的感情。而父亲在说完戒酒后当天的夜里再次举起拳头的时候。母亲走了。从此不归。
.......阳台上,有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瓶子,那是四个姐妹存在那里的。母亲的死亡让这个家彻底的崩裂。只是一个月的时间,父亲结婚了。大姐从一个经理差点变成精神病。大哥在最可怕的时刻挽救了大姐。所以许家有了现在的“砂锅大王”。三姐远嫁北京。二姐则随手捏了个男人,结婚了。攀峰在边缘状态,即将崩溃的时候,小黑,遇见了她。于是瓦解的家,破碎成若干联系着却不完整的个体,各自的生活在自己的范围里。平凡而惶惶。
.......不需要两天的时间。天亮的时候,品把黑色毛衣穿在攀峰的身上。背起包。牵起攀峰的手。“知道了。”攀峰平静的出奇,她似乎用一种理解在缓和可以再得回来的亲情。妈妈被擦拭了很多遍。重又放回了高架柜里,垫着四个姑娘对母亲思念的日记本。
.......路上,开始下雨。很大的雨。司机都在说,银川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
.......第二天,依然还是雨。窗花鲜红的色彩被透明的雨水冲刷掉,玻璃在灰暗的天空下发着黯淡的光。攀峰坐在地铺上不停的抽烟,反复的看一部法国的电影《真爱》。“这部老片子在母亲去世以后,大姐就看,没事就看。”二姐平静如常,用洁白的布将母亲的遗像擦拭。三姐跪在地上高高举着三柱香。品眯着眼睛,尽量的朝最远的地方眺望,始终无法越过面前正在飞速建设的工地。眼眶里噙着眼泪,说不清楚为什么,说不清楚在想什么。或许,发个呆。发一个呆吧。然后一切都过去。曾经我们得到的,失去的,现在我们失去的,得到的。
.......开机,关机。虽然没有钱,品反复的开机关机。只为了看自己设置的屏幕保护中的那句话,“所有开始和结束,都在某些规矩中悲哀的结束和开始。”是的,经历过这些,还要说什么?再起风的时候,我们面朝大海,会有春暖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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