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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情感世界>>○ Boy>>☆绿水长流(情感篇)☆>>随想>>随想2>>心痛十年

主题:心痛十年
发信人: wsrftx(聪明美丽傻丫)
整理人: linjianglong71(2003-11-09 11:43:34), 站内信件
    十年以前,我还在某师范学院中文系读书。贫寒的出身,使我有着一种天然的自卑心理,但身体里边奔腾着一股不安份的血液,总想在庄严与调侃中显得与众不同。那时的我留一头披肩长发,仿佛一头雄狮穿梭于食堂到男生楼之间坚硬的水泥地面,或者散漫地步行于微风拂面杨柳依依的沁湖湖滨路上;我还喜欢跟随潮流玩一点深沉,常常泡在图书馆里看哲学书籍,当然也会顺便看看坐在对面的漂亮女生;那些日子我的胸中满是诗意,笔底源源不断涌出诗歌,院里历次诗赛我都勇夺桂冠,亦有诗作荣登《星星》、《诗歌报》等。学院各系的二十余名诗爱者成立了 “流浪者”文学沙龙,有人说我是沙龙“第一才子”。我陶醉了两天两夜。 
  诗友们最喜欢与我喝酒,我先是斯文的和女同胞说话,微笑着饮酒,来者不拒,但当酒喝到四五成,便难以控制,一改先前的温文尔雅,站将起来主动出击,找男同胞跟我对喝,我说还来两瓶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我醉了。我的话自然多了起来,屈原李白尼采贝克特康德黑格尔等等从我的口中绵绵不绝倾泻而出,如山巅悬瀑飞流直下,如江河肆虐常常带起两岸的泥沙,如森林火星听得别人耳朵燎原一片......他们说,我那时真的全然开放了,思想和现实已经完全剥离,成了另外一个新的人,这时候显得更加荒唐可爱。看惯了太多正常的人,忽然看到身边居然有人潜藏了如此的疯狂,实在是人生的一大乐趣。这也经常成了他们喜欢饮酒的一个理由。 
  当然,在大学校园里最流行的主题永远是恋爱。那时大多数男生总显得有些保守,缺乏一点底气,对女生有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君子风度。除非有人打赌说你敢去追某女生,给你二十斤饭票,骑士风度才在几度权衡之后爆发出来。倘该女生一个白眼,便可以戳破他经营了十天半月的气球。同寝室的老万因为情书被退回,叹了三天的气,饭票没有得到事小,害得他患上了“恐女症”。据说直到今天他仍对那封退信念念不忘。可怜的人,该不会就在那棵树上吊死吧!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一个比较敢于放浪形骸的人。尤其是在诗歌和梦幻当中,我常常对着虚拟的窈窕伊人大胆表白,直到我自己的全身都起鸡皮疙瘩。有时候想如何把阳光和春意塞进她的枕头底下,让她头枕爱情的温馨舒舒服服地睡懒觉;有时侯也想约她到松风簌簌的半山腰,在斑驳月影之下纳款款清风作喁喁私语;而这些都显得太过浪漫主义,在我的意识深处,往往是直奔主题,搂紧她的腰,任意的与她亲吻,抚摸她丰腴的胸脯......可她是谁? 
  “康德不结婚的理由实在让人害怕,他太理性了,一个鲜活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只看到一个字:性。结婚不就是交换性器官吗?一个极端守时的,在旁人眼里可作钟表用的古怪老头,如何能建立起他的哲学体系呢?......” 
  我写到这段文字时,感到一股清香路过。抬头一看是梅,黑丝的长发上开放着一朵黄色的蝴蝶,一件红色上衣,配一条淡白的牛仔裤,臀部紧紧地绷着。我思想里边忽然飘过一个念头:康德见鬼去吧,我要弗洛伊德!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觉告诉了她,有人太过放肆的盯着她的臀部,她回过头来。我当时的眼神一定有相当的重量,朝她砸过去。直到她朝我走过来,我才重新回到自我。 
  “看书吗?”“看人。”我慌不择语的回答道。 
  “哦!”她狡黠的一笑。我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她坐在我的身边。那天我跟她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我们偷偷的尴尬对望的眼神。那天我傻了,魂不守舍,失眠了。整个脑袋里边全是她的名字和身体。 
  我写下了这样一首诗《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 我不能说出我的生活 
  没有诗歌 
  甚至没有看到枯叶的飘落 

  我的每一支笔 
  都丢失了嗓子 
  只有寒冷的冬天 
  穿越了一生 

  这段时间 我的生活 
  总像一座建筑 
  它的名字叫做 废墟 
  后来我把它发表在沙龙的月刊《流浪者》上边。刊物出来之后,我们照例要在“荷花池”茶楼里聚会,喝茶吃瓜子,随便聊聊,讨论本期的诗作,看江成为诗歌与哲学和别人吵架。我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品味着《流浪者》里我的诗歌,一个人影活灵活现地在我的眼前晃动,怎么也挥不去:梅,梅。 
  “嗨!阿唐,你爱上谁吶?”兰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流浪者》,翻到我的组诗《因为怀念》,大声的朗读起上边那首《这段时间》,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还没有喝酒,怎么生活就是废墟啦?” 
  “是谁让你这段时间生活都不敢说?” 
  “需要哥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我分明感到兰的双眼里有一种特别的期待...... 
  梅和兰是一对好朋友,她们是英语系两朵娇艳的鲜花。梅的专业水平在系里首屈一指,曾代表学院参加市里的演讲大赛,获得过二等奖。她也是有名的美人:白晰柔腻的肌肤、柔媚动人的嘴唇、流转有神顾盼生辉的眼睛......她秀外慧中,含蓄隽永,耐人寻味,尤其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而兰有着出众的文学才华,她体态婀娜,眼角含情,眉梢有意。跟梅相比,她虽出身农村,但似乎更具城市女孩的撩人与轻佻。 
  其实我暗恋梅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那是一次英语歌曲大赛,她的一曲声情并茂的《草帽歌》在我的心头久久飘荡。我和江成站在最前排,我们冲着她喊道:“How beautiful you is!” 
  玩笑似的喊叫,我是知道的,就那样喊到心里去了。在图书馆的巧遇,仿佛点燃了渐渐熄灭的柴堆,火焰出人意料地一下子蹿得更高、更吓人。就是她把我这段时间的生活烧成了废墟。我可以去追求她吗?尽管平时我敢于胆大妄为,但一想到我的僻远山村里双腿沾满泥污的父母,有一天和她的市委组织部长的父亲坐在一起吃饭的情形,我就不寒而慄。自卑感只有让我在诗歌中大胆的爱着梅。 
  接下来的喝酒,我省掉了开始的彬彬有礼,直接进入豪饮阶段。兰坐在另一桌,但我分明感到她射过来的眼光。我说还来两瓶,他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我开始讲哲学了...... 
  我的江河停止了肆虐。梅来了。我站起来对她说:“我喝了酒......”“对不起,我是来找兰的。”两瓶美丽的鲜花并肩开放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渐行渐远...... 
  “二十斤饭票,想不想要?”江成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问。 
  “什么?” 

  那年春末,沙龙组织了一次诗歌学术讲座,由系里出面邀请了著名的诗评家天河主讲。我负责给他老人家擦黑板。整个阶梯教室站无虚席,从我的角度看下去,黑压压的人头仿佛托尼·韦伯的《向日葵》,又像腾空了的木器要盛装什么东西似的。教授的湖南口音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全场安静极了。我看见了她,朝思暮想的梅。 
  我再也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全是梅。 
  我忽然冲动起来,要约会梅!此时的我激情澎湃,灵感乍现。铺开纸掏出笔,先定定神,若无其事地写下了这样轻松的文字: 
  约会信 
  你好! 
  我想约你看明天晚上8:00的电影《异想天开》。 
  1.请在答案后边的括号里打勾:(下同) 
  A.愿意( ) 
  B.不愿意( ) 
  C.你神经中枢有病( ) 
  [若以上选择的是A,请往下作] 
  2.在什么地方等你? 
  A.阅报栏下( ) 
  B.电影院购票处( ) 
  C.女生楼大铁门外( ) 
  3.什么时间见面? 
  A.下午3:00正。( ) 
  B.傍晚6点一刻。( ) 
  C.晚7:59分。( ) 
  4.是否带同伴打扑克? 
  A.打。( ) 
  B.不带不打。( ) 
  C.打扑克档次太低。( ) 
  5.吃什么零食? 
  A.瓜子。( ) 
  B.水果。( ) 
  C.已经吃过了。( ) 
  6.看完电影后要送你回女生楼吗? 
  A.送。( ) 
  B.不必。( ) 
  C.在湖边坐一会儿。( ) 
  附:作题要求: 
  1.明天上午12:00以前交卷。 
  2.请保持卷面整洁。 
  3.若题目不全,请添上再作答。 
  信写好之后,我把它折成一只小鸽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攥着命中注定的第一次爱情席卷的震颤,我等待着这只鸽子展翅飞翔...... 
  我和江成、黄一擦干净黑板,收拾好水瓶茶叶茶杯,关上大门,沿着水泥大道回男生宿舍楼。他们俩情绪特别亢奋,讨论着刚才的讲座,我沉默不语带着一脸的傻笑看着他们,我有心事。 
  我们来到“求索园”那道石门外,我下意识地俯视湖滨小路,那里有两个人正朝这边的石梯走上来。我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果然是梅,还有兰。 
  她们上来了,我的心里仿佛突然有人在敲打锣鼓。我的鸽子藏在了哪里?我把手伸进衣袋里去探索,终于抓住了它。我和兰说话,心怀叵测地瞥着她身旁的梅。分手的时候,我把信递给兰,轻轻的说:“给梅。” 
  今夜注定不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在楼下叫我,把我等待宣判的忐忑不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兰。我站在她面前,我不敢说话。兰一言不发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盯得我头皮发麻。她突然大笑起来,粉拳擂在我的肩头上,说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 
  “昨天晚上,你给我五斤饭票干嘛?” 
  原来约会信神态自若地躺在衣袋里。我用它换回了饭票,坦然说:“请你和梅看电影。” 
  正午收到回信,答案是AABBBA。用现代汉语翻译如下: 
  “愿意傍晚6点一刻在阅报栏下等带同伴不打扑克要吃水果看完电影后送回宿舍。” 
  我多么兴奋啊!整个下午我忙着弄头发擦皮鞋,在寝室里走来走去,据老万说把他的双眼都搞花了。江成听说这件事后,非常不安,向我提起二十斤饭票的事:“你知道,我当时喝了酒,说的话不算数的。”我“轻蔑”的看着他,忽然仰天长啸,又嘎然而止。他莫名其妙地望着我。“嗨,敬礼!”他双脚并拢,挺胸收腹抬头,向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是他平时给我的见面礼。我严肃的盯着他,一言不发。他尴尬的笑笑,转身悻悻地离开。 
  “站住!”我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他从袖笼里边扯出一叠皱巴巴的诗稿递给我说,近期的,请你选用。我一看封面:《悲凉人生之外有爱情永恒》。 
  那个晚上让我终生难忘。梅端庄娴静的面庞,优雅得体的谈吐,青春的身体所散发出来的香气,诱惑得我真想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作一生一世的宝贝。兰坐在梅的旁边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一句话也没有说。电影结束后,我轻轻的拉了拉梅的手,她一下子抓紧我的手,我们静静的在湖滨小路上漫步。 
  我用蹩脚的英语给她朗诵苏格兰民谣: 
  “他是一位英俊的男子/一腔柔情充满胸怀/漂亮的默里伯爵啊/他是王后之所爱......” 
  她听得特别认真,忘记了给我纠正读音。我背起了余光中的诗句:“今夏,我归莲池边/因莲中有你,池中有莲//古典东方美的焦点,你的眼/当美目盼兮,青睐粲兮,你的眼/你的眼牵动多少柔丽的光。星移/海换,领我回东方//一只蜻蜓飞来,莲池深邃如海/骤雨 初停,蛙声起自碎萍//这里是我的爱琴海,是爱情海/如一只蜻蜓,我飞来......” 
  我失控的望着她的眼睛,她昂头迎着我的目光。我仿佛受到鼓舞似的把双手放在她肩头上,慢慢往下滑,滑至腰间,我轻轻地靠上前,她的双手猛地圈住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肩头上,吐气若兰,娇喘微微地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们谈论诗歌,我惊诧极了,想不到她对诗歌有着浓厚的兴趣。她说曾经在我的一堂给低年级同学的诗歌理论讲座结束后,还请我签过名呢!我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唱完《草帽歌》后,有人用英语怪叫的事。她的回答几乎让我兴奋得晕过去了: 
  “就在那以后我才开始爱上了你的诗歌!”...... 
  后来我为这个晚上写了一组诗《伊甸门26首》献给她。她在同伴面前是多么的幸福与骄傲啊! 
  接下来,我们在山腰的草坪上看苍鹰盘旋白云悠悠、听群鸟啁啾小溪潺潺;在图书馆大门外的那块陨石上并肩而坐望月亮数星星;在沁湖上游乘村民过往湖泊的破旧的索拉船;在僻远的乡间小路旁看稚嫩的禾苗迎风摇摆;在扉扉细雨下撑一柄粉红的伞,让她靠在胸膛整整一个下午体会我心尖上那份爱的悸动......我们浪漫得无以复加,感觉每天都生活在幸福的波峰上,全身所有细胞都在尽情地享受着爱的甘甜。 
  不知不觉到了期末,两个月的假期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的漫长啊!那时将别的难舍难分之情,直到今天我还深深的感受得到。我们手挽手无言地走着,走着,我们忽然发现走向了那条熟悉的山路,潺潺的小溪在我们脚下欢快地流淌着。我们相视而笑,用眼神说继续朝山里走吧。粗壮的树木,丛生的杂草,虫鸟的歌唱,我们仿佛走进了热带森林,只是六月的阳光显得淡淡的,没有了它平时肆虐的威力。一株异常鲜艳的花藏在一棵大树的背后,直到走近了,我们才发现,梅咂动红唇,轻轻地忘情地叫道:“映山红”,温柔的光辉漫山遍野。我盯着她,靠近她,把她搂在怀里,嘴唇压向她的樱唇。她慌乱的伸出手想要推开我,但此时的她是那么的娇弱,她的手改变了方向,紧紧地勾住我的脖子,半闭了眼高扬起脸,胸脯急剧地起伏着。我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我的舌尖破门而入,抵住她的舌根,她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滚烫的皮肤像要着火了,我也受不了啦,两团青春之火在大山深处熊熊燃烧起来。那是一场森林大火。她的纱巾飞了起来,衣服飞了起来,裙子飞了起来,她意乱情迷地叫道: 
  “不,不,不要......我是第一次,轻一点......” 
  “梅,梅,爱你,爱你......”我语无伦次的叫着,硬硬地抵在她的外面,看着既害怕又等待的梅,是那样的迷人,我真想一下子勇猛地挺进去。但我小心翼翼地爱怜着,轻轻地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那无限幽雅的风光让我窒息,我感到深处的一朵桃花,不,是花蕾,张着她嫩嫩的小嘴,柔情缱绻地舔舐着我。我们紧紧地缠在一起,熔化了...... 
  这个下午,我们完成了跨时代的一步,谱写了人生新的篇章...... 
  我给她穿好衣裙,系上纱巾,让她躺在我的大腿上搂住我,任我们的泪水恣意地流。我们紧紧相拥着,柔情蜜意的说话,很久很久。 
  “阿唐,谢谢你!今天是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 
  “梅,我爱你,一生一世!” 
  “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 
  “爱是世上最美好的感觉。” 
  “我真幸运,找到了今生的最爱。” 
  “既然如此,那不许你放弃哟!否则的话,你将心痛十年。” 
  “刚好十年吗?” 
  她翘着嘴唇,调皮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娇羞地说: 
  “刚好十年。” 
  ...... 
  六月底,期末考试结束。各系陆陆续续地放暑假。足球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车。 
  梅的父亲派了秘书来接她。秘书姓刘,是一位中年男人,他不多说话,严肃中透出职业特有的机警,举止成熟而有分寸,微笑恰到好处,让人感到一种不容怀疑的亲和力。他对梅十分殷勤,他从我手中接过皮箱的一瞬间,格外用力地剜了我一眼,自卑感瞬间袭遍全身,我怔怔地站在那里,琢磨那一眼丰富的内涵,载着梅的小车开走了,梅走了,我才愰然醒来,看见一只手在玻璃后面使劲地挥舞着...... 
  她走了,整个校园变得如此空旷!仿佛真的从我的身体里边抽走了肋骨,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了亚当和夏娃的故事。没有这种经历的人很难理解我内心的惶惑与不安,我此时的身体脆弱四肢无力,我将如何独自面对这偌大的黄昏? 
  文学沙龙里所有同学都没有离开,借这个机会正好搞本期最后一次聚会。一些人先在“荷花池”茶楼里喝茶聊天。等着我和江成、兰油印刊物《流浪者》,那天晚上正赶上停电,我们只好在摇曳的烛光下工作。兰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忙碌。她说,看两个男人做事是一种享受,我油腔滑调的回答,两个男人一边做事,一边欣赏一个美女看他们做事,那才是一种高级享受哩。兰羞赧的骂道,去你的! 
  “哎,糟糕,没煤油了。” 
  “我到杨师傅那里去找。”江成提着个小玻璃瓶出去了。 
  “嘿,阿唐,你说我是美女,说真的,我美吗?”兰凑到我的跟前问。 
  “那还用问,你是我们公认的沙龙龙花。” 
  她忽闪的眼睛暗淡下来,问,“我跟梅比较呢?” 
  “各有千秋。” 
  这个答案没能让她满意。她大胆地盯着我,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表情。我也不便再说,随便找话题来岔开:“煤油咋还不回来?” 
  她答“是。” 
  “今天晚上停电。” 
  “是。” 
  “兰是一头猪。” 
  “是!”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啊,你敢骂我?!”不由分说就朝我扑将过来,她的两只活泼的鹿子直撞在我的胸膛上,我的全身一麻,心里暗道“救命!”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江成回来了。我们又开始油印...... 
  就着诗歌,酒兴渐浓。那天我就想喝酒,自己意识里边仿佛伸出了一只手,劝自己说,喝喝喝。我说还来两瓶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我。我受到鼓舞似的打开了话闸,说: 
  “刚才,我在油印的时候有人问我一个问题,谁比谁更美?我想,女人的美是不能比较的。有的女人的美是大海中的冰山,是深山中的矿藏,它深入到男人的内心和潜意识,它能让男人得到无与伦比的陶冶和享受,她们的价值远远超过无数所重点大中学校。而有的呢,只让男人的感官得到满足,这种女人开始时男人会疯狂地追求,最后是拼命地想要扔掉,之后男人又去寻找新的目标。美不美的问题,关键要看针对谁来回答。比如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遇见了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的林黛玉,我们会爱怜地要求送她回家,像瓷器一样不忍心揉碎她。假如遇见的是乳沟毕露、性感撩人的当红女星,我们就会想像高尔基说的那样,犹如饥汉猛扑在面包上......” 
  兰捂着脸快速离开了茶楼。我仍在泥沙俱下,他们后来才告诉我的。 




  两个月的暑假漫长得像两个世纪。我提前了三天返校,校园里没有了往昔的喧闹,没有了文化的气息,到处是杂草、纸屑、碎玻璃和废弃的砖头,显得肮脏而荒凉。站在五楼的窗口,我望着再熟悉不过的女生楼,楼房的肩头正扛着一轮夕阳。到处都没有人,我收拾好床铺,打扫干净寝室,到商店买回牙膏香皂毛巾等日用品。然后开始写关于梅的日记。 
  我到校的第二天,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时间真是个怪东西,它可以把刚在你身边的寂静带走,带来喧闹。我已经酝酿好了梅到来的喜悦,两个月的心跳和激情早已准备就绪,我被自己的情绪所感染,激动得彻夜难眠。 
  梅来了!她扎着两条羊角辫,穿着红花装饰的对襟短袖衬衫,带一脸妩媚的笑容。我们紧紧相拥,她的指甲嵌进了我的身体。 
  那天晚上,天空好像特地为我们的相逢准备了一轮皓月。我们买好零食,到沁湖划船去。湖上已有三三两两的船只在游动,游乐场的灯光倒映湖中,水里的月亮漂浮着,更富诗意,邻船的女孩子唱起了抒情的歌,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我们说这是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这样的夜晚,真可以称得上良辰美景啊!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桂棹兮兰浆,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我们触景生情,调侃唱和。任小船飘荡,相依相偎,互诉衷肠。 
  “两个月,你更强壮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谁消得人憔悴呢。” 
  “我讨厌城市那些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怎么,你老爸要给你配一个?” 
  “谁说的?” 
  “我说的。” 
  “我才不愿意呢,不说了,我要听你的心跳”...... 
  爱情馈赠我太多的幸福、太温馨的回忆、太丰富的诗篇。因为爱,我欣赏她周围的每一片树叶,每一寸泥土,每一丝阳光,每一霏细雨......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转眼到了大四的下学期,校园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却“静水流深”, 那时虽不像现在可以双项乃至多项选择,但暗地里也有人在为分配的事情而奔波忙碌。没门路的人就只好等着回到家乡去教书,不少人做梦都想留在城里或者分配到外地。同寝室和我一样来自偏僻农村的蔡嘉常跟我说如果回到家乡,那些逢场天满身流汗满腿是泥的乡里乡亲们就会说,知道不,蔡家娃子就在这乡场里教书,如果到了外地,他们准会说,蔡家娃子有出息,在外地工作。对未来投身于祖国和人民教育事业的空前冷淡,于在校的师院生来讲,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老万常常一人靠窗嗟叹,唉,这辈子完了,事业和爱情一无所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收到了退回的求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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