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ogon()
整理人: logon(2000-02-05 16:37: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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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站: 网易虚拟社区 (Tue Jan 25 03:19:38 2000), 站内信件
少年
雪，飘荡在被炸得黑炭一般的土地上。
雨，飘落的时候总在犹豫着一些什么。
这是那时了。
那时……
总觉得有人在窥视我，却没有恶意。好奇心给了我敏感的方向——窥视者的
方向——我看见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因为自己的目光被发现了
而策划逃走的路线。但他的急躁却令自己摔倒了。我慢慢地走了过去，轻轻的扶
起他。我接触到他身体皮肤的那一刻时发现，他的皮肤没有一般人的质感和细腻
。
“我很喜欢看您画画，”那孩子望着我说道，
“我也很喜欢画画，我哥哥以前就是画画的……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我问道。
“可是很久以前在打仗的时候就和他失散了。”
我将少年带到了我家。
“随便坐吧。”我将钥匙往茶几上一扔，“不用客气。”
“谢谢。”少年一边欣赏着我的家居摆设一边说。
“那间房子里都是我画的画，不进去看看吗？”我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
那时我只懂得跪在母亲的尸体前，拚命不停地哭啊……哭……
少年站在我的画前，问我这些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战争年代，那时打仗乱得很，人闲着没事干就画画。”
“那你现在为什么画？”少年忽然转过身来，认真地对我说道。
“没什么，为了寻找我最亲的人。”
“是谁呀？”
“我弟弟。”
那时我抱着只有一岁的弟弟，睡在树洞里。弟弟的脸颊红红的，很好看。
吃饭的时候，少年显得对我弟弟很感兴趣，不停地问关于他的事。
“你弟弟今年应该多大了？”
“和你差不多，十一、二岁吧。”
“你弟弟是在哪里和你失散的？”
“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一棵老树，我出去弄吃的，叫五岁的弟弟等我，回来
后就永远也见不着他了。”
“你有登寻人启示呀，什么的吗？”
“有什么用，有缘的，我们会重逢的。”
少年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开始移到了我的左手上了——一只什么也没有的
“左手”。打仗的时候打断了。
“你的手……还疼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问。
那时，我为了给母亲报仇，参加了军队，英勇杀敌，用热血报答了母亲。
“傻小子，都这么久了，不疼了。”
少年的眼里翻着泪花，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你很象我弟弟。”我默默地对少年说。
“其实我……我就是……”少年显得很紧张。
我没有再留意他的话，而是将炒好的菜端出来。
“吃饭吧！”
每一天我都在想着弟弟，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天，雪，飘荡在黑的
象碳一般的土地上；雨，总不愿落下似的……绵绵的，绵绵的……远方就是海洋
，目标却象死亡！弟弟就这样不见了。走了，天空中的天使也不明白，四下寻找
也没有踪影。只好化成雪花，四处飘飘，告诉我的弟弟，我想念他……我想母亲
会骂我，她很喜欢小儿子。
那一天，所有的树木，所有的云，悠悠的风，静静的土地，凄惨的生物，所
有的一切都看着我沉沉地跪在了苍天之下！不为荣华，不求苟存，却在期望寻找
生命平衡真理的错误和缺陷。那一天我哭了，硬朗的豪广天空也哭了！
“大哥哥！”少年说，打断了我的思路，“给你！”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
“什么？”我不解地问。
原来我的脸上已布满泪水。
“谢谢。”我接过纸巾拭去泪痕。
“我，其实就是，你的……”少年的眼里充满了怜悯和关怀。
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少年——还不很懂事的少年。
“哥！我就是你的弟弟呀！我就是你失散了十多年的弟弟呀！”
一声闷雷响过，窗外又下雨了。
“什么？你，你是我弟弟？你是石头……？”
“是呀！哥！是我！”少年痛哭着扑到我怀里，衣襟全湿了。
我紧紧地搂着少年，寻找着与我弟弟相似的部分。我象一个疯子似的，将少
年的头不止一次地托起来看了又看。
我终于也哭了，将少年弟弟深深地没在怀中。
“哥，我好想你，那天见到你在画画，我就已在怀疑你是不是我失散的哥哥
了，想不到真是你！我，我太高兴了！”
我安慰地说：“哥更想你！来，谈谈你的以前，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没有告诉少年，那一天，我回来后在树洞里没见到弟弟，弟弟因为太饿了
，爬出洞外想找吃的，因为两天滴水不进，被晒死了……
少年躺在我怀里，紧紧地搂着我。
“哥，这些年你好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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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些年你好过吗？”
“很好，弟弟……”
我十分认真地说。
1999年1月
作者注：这篇文章写在我的一位亲人的忌辰，希望他能收到我这篇世纪末的
礼物。
愿各位珍惜人生，因为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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