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viv()
整理人: logon(2000-02-05 16:32: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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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游戏
一
下班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感觉很陌生很年轻的声音。两分钟之后
我想起：原来是他，实在是太久了，好象有六年了。我之所以还能想起来，
是因为很多年以前，我们玩过一个游戏，游戏的规则是：我和他象所有其
他的情侣一样一起吃饭，散步，看电影。毕业后游戏结束，为时一个月。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僵硬了，有点酸痛。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
打这个电话。他第一句话就是说：他们都说你消失了。我其实已经消失了
好久了，我分配在一个和所有同学相隔离的一个城市，而且后来我离开了
大家都知道的那间公司。但是我不认为我的消失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或者
不安。我很自然地消失在这个寂寞城市的灯光群里。
二
回想起大学的生涯，我感觉困倦和麻木。我脑海里总是一片黑夜和教
室里惨白色的灯火，杨柳岸和鱼塘，下雨的冬天，满地的红色的落花。
我和他每次考试的时候在图书馆见面。他帮我霸好位子，不过他从来
不坐在我的对面或者旁边。他很高大而且健康，我喜欢看他打球。他喜欢
我什么我不知道，除了成绩好和脾气坏之外我没有什么优点。我们是如此
投缘的一对朋友，以至于我们同班四年都没有擦出一点火花。
我们是如何开始毕业前的游戏？我已经不是记得很清楚。好象是学校
给每个毕业生发了一个问卷调查，其中有一道题居然问的是你有没有异性
朋友。那天晚自习我们恰巧坐在一起，他说：你就是我女朋友。
也许从那时游戏就开始了，为什么是个游戏而不是个真实的情感历程。
是因为我记得有一句话说：我们不结婚，我们只做情人。具体是谁说的我
忘记了，或许是我们共同的意愿。
三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游戏，什么是真实。很多年后当我在网络
上冷眼看世情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人把游戏当成了真实，很多人把真实
无情的摈弃。
我想毕业前的那些夜晚大家都比较寂寞，包括我、包括他。我感觉那
时候大家都无所事事，惊惶不安。某个特别无聊的晚上我和他去市里看了
通宵电影。那些电影里有一场凄美的电影。有一句台词我至今记得：
Can this be love?It hurts too much。
电影在三点多就散场了。夏天的夜晚其实也很冷，我们静静地坐在珠
江边等天亮。他轻轻抱住我，在我的背上写字，我不想去记得他写的什么
字，却记住了那些笔划。
事实上我们这个游戏是注定要很快结束的，即使我们没有约定结束的
时间。夏天很快就过去，派遣的时间到了。他和我分在相距五千里地的两
个城市，这真的是一个最好最远的距离，足以让我们忘记一切悲伤的或者
快乐的游戏。
他走的那天晚上是我留守学校的最后一个晚上，有很多同学去向他送
别，一向表现庄严的他在全班同学的眼皮下面吻了我的嘴唇。
四
第二天，又接到一个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在我所在城市的边缘。他
说：你等我一下，我半个小时就到。
这个时候，我才发觉，原来六年前的象地球到月亮的不可逾越的概念，
六年后不过是两个小时而已。可是我和他的距离已经不是两个小时那么简
单。由于一个游戏而失去最深厚的友谊是不是很不值得？
他为什么要来？等他的时候我本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我和他走在校外的大道上，车很多很杂乱，路
边的树非常茂盛。我抬头，惊讶地看到了一轮圆圆的金黄色的月亮。这个
月亮的意象后来反复地在我的文章里出现，估计就是因为那个夜晚。我说：
如果将来你见到了今晚一样的月亮，可以来找我。过了一会儿，我补充了
一句：如果你始终都见不到同样的月亮，也可以来找我。
所以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见到那晚的月亮，这真的象个谜语。
五
我远远地就看到了他。我笑，他也笑。他没有大的变化，我知道我也
没有。我说：吃了吗。
自然是没有，自然要吃。一切都很自然，我们握手，他的手仍然宽厚，
我的手依然柔软。我们坐在播放着柔和音乐的靓丽餐厅里，感觉一切都恍
惚如隔世。我有点晕眩，我想：我是饿着了吗？也许不是。我们说说笑笑，
好象老头老太太回到了少年的时光。他说：你头发很长了。
还是夏天，还是很冷的夜晚。我们到海边去，黑色的夜海无边无际地
延伸到很远的远方。我们没有问起对方的情况，只是象远古时期一样静静
地坐着，等待着午夜的降临。
他说：要是现在地球毁灭就好了。
我笑。
六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来，我知道答案不过是：看看我而已，至于为什么
要来看看我，这可以是个很容易也可以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其实有多少
人知道自己做事的目的？我只是讶异象他这么冷静的人居然也会在根本没
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飞五千里路就是为了看看我。
当冷风吹起我的头发，他用手指搅起一缕长长的发丝。他把我轻轻地
搂在怀里，有点忧伤地看着我。也许是为了避开他的目光吧，我把脸贴在
他的心口，很异样的情绪象海潮一样从海里涌上来，拍打着漆黑的海岸。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那一刻我以为我睡着了。我突然想起来他曾经在我
背上画过的那些字，这么好的记忆力使我感到无比痛苦。因为他划的是最
简单的三个字：我爱你。
难道爱情就是一场游戏吗？
七
夜越来越深，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没有感觉到冷，因为他的怀抱
非常的温暖，象一个令我昏沉入梦的摇篮。我坠落到飘渺的梦境里，柔软
的白茫茫的云海，我的脚步很软很轻，埋没在浓重的雾气里面。
迷蒙中，我听见他说：我想娶你。
我认为我听错了，所以我没有出声。他轻轻地吻我的额头，我的眼睛。
他的吻很温柔，好象提醒着健忘的人记起很久以前的故事。我侧过脸，不
想让他吻到我的嘴。因为我想保留一点点清晰的思考和一点点正常的呼吸。
我听到他更清楚的说话：为什么那时我没有娶你？
八
海洋的波涛压迫地向我涌进，带着隆隆的声响。我以为我哭了，但是
我的眼睛却是干涸的。我想着想着，情绪就陷入了一种空虚的苍白。好象
一段时间以来，思路总是无规律地流动着，这种无意识已经成为长时间的
一种恶习。
我继续沉默地想着，六年来午夜场三次重播那场凄美的电影，每次看
完的时候都到了凌晨四点，剧中女主角对男主角说：
“Say you don't love me”
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抬起头，看到了他潮湿的脸。
这个我一直以为坚强的不可摧毁的男人，他流泪了。
九
我的心情变得透明而又沉重。天上的云彩散落成无数纯白的霞光，月
亮在云里忽隐忽现，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
当我不再流泪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开始恨他。
当他为我流泪的时候，我知道他其实已经开始恨我。
我不知道这种恨意是否因为我们曾经意乱情迷而居然刻骨铭心。这不
过都源于一场游戏，而不能够以真实结束。
他开始用力地抱我，吻我，我开始透不过气也不能思考。这个世纪末
的晚上，这个寒冷的午夜，我们能想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们不能离婚，我们只能做情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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