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srftx(聪明美丽傻丫)
整理人: kados(2002-09-08 00:18:17), 站内信件
|
两秒,对于一个人的生命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容易被人遗忘的短暂瞬间。而我的一生中经历过的两个两秒都使我陷入深深的迷雾之中。也还是这两个两秒,使我终生难忘。
初识俊的时候,她十九岁,刚刚中专毕业,名字里有个形容男孩的字,用在她身上倒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那段日子,我处于一种沉沦的状态。生活的突然空虚使我成为了大闲人。舞厅,也就成为我浪费时间的场所。我也就是在那种环境下认识俊的,其实,她并不应该属于那里,但是,只有偶然才有下面的故事发生。
那天,我又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跳舞。虽然我的舞跳的很烂,但我却迷恋舞厅里那种气氛。当我坐在吧台前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用眼睛四下“扫描”时,我会忘掉什么是失望的感觉。
我还记得,俊那天穿着一件金黄色的吊带衫,下面是一条漆皮的迷拟裙,脚上穿一双棕黄色皮靴。但最让我为之侧目的是她那头披肩黑发。从俊走进舞厅门口的那一瞬间起,直至我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为止,我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
俊和她的女伴坐在了离吧台不远的一个双人沙发上,我在她落座的同时便站起来,径直向她走去。
我对她礼貌地伸出了手,确切地说,我是在另一个人向她伸出手后的两秒钟之后向她伸出了手。
不知为什么,她选择了迟到迟到了两秒的手。她将她嫩滑纤细的左手交到了我的手心。
初战告捷,当我正准备一展我不甚优雅的的舞步时,俊红着脸说:“其实……
其实我不会跳舞……。“但她的这句话无疑意味着一个绝妙的机会的到来。
“跳舞就跟走路一样,我进一步,你退一步……”我故作老练地指导着她。
我不但教会了她如何在音乐中“散步”,也轻而易举地从她口中套问出她的很多事情。
俊告诉我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支舞曲,我是她第一个舞伴。
迟到了两秒钟的手牵住她的手不放了开了。从舞曲响起到结束,我们匆匆地相爱了。正当我们找到个位子坐下准备好好聊聊时,我看见她同来的女伴怒气冲冲地向她比划着,并朝我们走来。
天底下有很多凑巧的事,正当我和俊不知所措的时候,舞厅里所有的灯在一眨眼间便全熄灭了。在一片漆黑和刺耳的口哨声中,我拉着俊的手“逃”出了舞厅。
也许这就是上帝送给我的一件意外的礼物吧。
俊长的并不是特别美丽,就象美丽的玉石或多或少都会代有一点的瑕疵。但她在我眼中是一位女神,因为她有一颗纯洁而没被污染过的心。
俊很喜欢上海的夜景。于是,我们常携手走在上海美丽的夜晚。俊说她不想再去舞厅了,她希望我们彼此之间成为对方生命中的最后一支舞曲。俊不喜欢太阴暗的地方,她说去那种地方的人都不好,我笑笑,没反驳她。反之,她却喜欢在露天的大型绿地散步,她说在这种环境下她才能感到上海的美丽。
俊仿佛不喜欢拍照,在她的影集里,除了证件照和上学时的毕业照以外,很少能找到生活照。而现在摆在我床头的这张照片是在无意中得到的,这张照片也成为了她留给我的唯一的一张照片。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时,便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红霞满天的黄昏。
八月,天气格外的热,到了黄昏,却飘来一阵阵清风,让人感到特别的舒服。
俊的心情也特别的好,我们整个下午都在一起,我们一起划船戏水。我们将小舟划至湖心便收了桨,让小舟随波荡漾。直至黄昏,我们才将船划到岸边,我去还船,俊则站在湖边等我。
当我回到俊身边的时候,俊手里拿着一张一次成像的照片,她告诉我这是一个外国游客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拍的。我接了过来,不禁被照片上的画面所吸引,也被摄影者的技术所折服,我从没想过,一次成像的相机竟能拍出效果这样好的照片。
照片上,俊站在湖边,身体侧对着湖面,脸上带着一丝诧异的表情。乌黑的头发、乳白色的连衣裙、碧绿的湖水与火红的晚霞还有那半轮浮在湖面上的红太阳,交织出一幅美丽动人的图画。
俊要走了,她收到了远在新加坡舅舅的来信,说帮她办拖了去新加坡留学的所有手续。但是,我们俩都知道,这也许将是我们俩永久的诀别。因为,她走得太远了。
俊在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才告诉我她要走了。我听了以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也一直沉默着。从她眼中我读出她在期盼,我也知道她所期盼的是什么。
她想亲耳听到我说出那三个神圣的字,但我的喉咙里仿佛塞着一个青柚子,又苦又涩,什么也说不出。
我知道,只要我肯说一句“我爱你”,她便会不顾一切地放弃所有而投入我的怀抱,甚至不惜背叛家人。但是,我又有什么权利那样做呢?
终于,俊流着泪走了,我曾试图拉住她的手,但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了。
我就是这样看着她哭着离开了我的家。
第二天一早,俊的同学婷送来了一个红色的锦盒,是俊让婷送来的。婷就是在舞厅里冲着俊比划的那个女孩,她今天异常的平静,她只是说俊坐下午死点二十六分的飞机离开,然后便走了。
我木然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婷带来的那个锦盒。它很窄,很长,它以前一定装过很值钱的东西,也许是一条专石项链。
可现在,这红色的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呢?我想不出,但我想我不会马上将它打开,我要等到时间过了下午四点二十六分的时候再打开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飞跑着,我的心也随着秒针的滴答声而一阵阵地抽搐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等?
三点二十六分,我猛地从沙发上跳起,一把抄起了锦盒,我的手指却不住低颤抖着,仿佛害怕盒子里会突然钻出一条毒蛇。
可是,盒子里没有毒蛇,也没有项链,但却有一样比任何珠宝都珍贵,比任何毒蛇都让我震惊的东西。
盒子里有一束用红丝带缠绕着的头发,一束乌黑而长的女人的头发。我知道,这是俊的头发。
我再也不能坐下来了,我胡乱地穿上一件衣服,奔出大楼,拦下一辆出租车。
“浦东机场,四点二十六分前到的话,我付双倍车钱”出租车的引擎发出欢快的轰鸣声,猛的冲了出去……
当我奔到处境口时,总于看到了俊。她穿着那条乳白色的连衣裙,正慢慢走进剪票口。但我无力回天,处境口大门的另一端是另一个国度。其实只要我早到两秒,我便能握住那只手,并对她说出那句话,但我却没能做到。她低着头默默走向处境口的深处,我被厚厚的落地玻璃挡住了。我如一团烂泥般瘫倒在处境口边上。我听到飞机引擎隆隆的轰鸣声,在我眼前是坚固的透明隔音玻璃,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窒息和心脏的阵痛。
我的手中紧紧地握着那只红色的锦盒,里面装着一束头发,头发上束着一条红色的丝带,那是血的颜色。
END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