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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无法靠岸(上)
发信人: sryaya(牛奶·无畏)
整理人: bennycyb(2002-09-03 12:02:05), 站内信件
 
  今天是个好天气,棉花糖似的云朵上面,是几近透明的蔚蓝色天空。轻柔的秋风,和着空气里温润清新的泥土味,阵阵袭来。

  林夕“哗”地一声,拉开窗帘,打开窗子,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每天这样的开始,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林夕喜欢这片空旷的田野。左边是一条宽畅的马路,白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了晚上,桔色的路灯沿着路边亮起,很少车子经过,夜越深,看上去越寂寥。倒和了林夕的心情。
  
  先说说林夕。
  林夕有着一头褐色的柔软长发,皮肤是那种南方女子典型的白皙细腻。她的眼神总是游移不定,始终带着不安定的感觉,透着一种寂寞的风情。右眼下有一颗淡淡的滴泪痣。黑暗和悲痛才能给它水份。
  她有着敏锐的直觉,往往能从男人的微小举动里,清楚地分辨出其性格的暧昧和坦荡。更重要一点,她总凭第一眼就能确定自己能否爱上一个男人。
  据说她靠的是望,闻,问,探。望,即是男人的气质;闻,即是男人的气息;问,即是男人的声音,探,即是男人的眼神。
  她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女人,从不化妆,扎着简单的马尾,素面朝天地游走在各个街道之间。她身上有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手上脚上脖子上耳朵上,只要是能带上饰品的地方,她一样也不放过。并奇迹似的丝毫不显零乱。
  她奉行的原则是,投入一件事,并专注体验其中,就是一种享受。她惬意地沉浸在这种享受中。甚至是享受痛苦。痛就让它一直痛到底,不去解救自己,这样才能让疼痛鲜明。深入骨髓的痛过一次,可以抵得上肤浅的十次。
  总之,林夕在这个城市里旁若无人地生活着,算是一位个性化的女子。总能带给别人意外的感受。
  
  林夕今年二十六岁,单身。一个人的世界倒是自由自在。但是对于女人来说,爱情,才是真正让她如鱼得水的东西。
  她身边当然不乏追求者。可是她偏是个爱情唯美主义,不肯勉强一点点自己。
  所以林夕是寂寞的。过厚的自我保护,使她丧失了激情。
  
  林夕心里一直有着一个男人淡淡的偏不肯消逝的影子。
  
  在林夕遇见他的那年,他刚结婚。
  
  林夕第一次见他,就隐隐感觉到自己和他有一种内在的未知的联系。那年林夕二十岁,清澈如水的单纯。
  某个夏日安静的午后,她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风景,正巧一个英俊的陌生男子从窗前经过,回眸,与林夕的视线碰撞。
  林夕一直相信,在人与人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电波,能在一瞬间间打动。只是那简单的一眼,甚至“望闻望探”一个也没用上。她的心尖尖上,就这么轻轻的滑过一种电击似的颤动。
  很多事情就从此决定了,在这样一个静寂的午后。没有什么可以斟酌,可以来得及盘算的。
  他是公司新来的司机。叫意哲。比林夕大五岁,结实匀称的身材,有一双林夕喜欢的单眼皮。今年过年刚结婚。
  林夕心里掠过一阵失望。他看上去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就结婚了呢?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令他这么早走进围城?林夕不动声色地化解着自己的心动。她还不想自己和一个结过婚的男人搅在一起。
  只是每次看到他时,心里好像有根极细的发丝轻轻绕着她,不肯断了。
  她还见过他老婆几次,是个温顺美丽的小女人。说话轻言细语,脸上永远挂着柔顺的笑容。望着意哲时,那种崇拜满足的眼神令人感动。林夕心里暗自惭愧不如。
  日子就这样平静如水地滑过了二年。林夕早已“发乎情,止于礼”。他对她也是极平常的同事关系。他们看上去像是永远不可能有什么别的联系。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平淡地下去,林夕会渐渐忘掉那个阳光斑驳的午后。甚至是他这个人。
  不知什么原因,到年末,他突然辞职离开了,匆忙得令林夕来不及和他告别。
  要不是那个意外的邂逅,林夕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近这个男人。
  
  他离开公司不久,林夕被公司选派去上海培训。林夕没有感到意外,惊喜倒还是有的。上海这样的城市,没有几个女孩拒绝得了的。林夕到上海的第一个星期六晚上,就和几个同来培训的同事一块去了酒吧。
  在阴暗喧闹的酒吧里,连空气都是暖味的。林夕却很兴奋。林夕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声色场所。她们叫了冰啤酒,同去的男孩还带着七星烟。林夕突然发现,她喜欢这里的气味。这里的面目模糊,这里存在着混乱的欲望,这里有震憾心声的音乐。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要不可避免地被这次上海之行所改变。
  就在林夕举着玻璃杯轻汲啤酒时,眼前走过一个英俊沉默的男人。林夕有二秒钟的停顿,随即脱口而出,意哲!
  男人却已经走远了,林夕有些懊恼地坐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拿起桌上的七星,试着点起了一根。刚吸了第一口,就被呛得连连咳嗽。同伴都大笑起来。
  
  没想到走远了的男人此时又折过身来,往林夕桌上看了一眼。
  
  林夕像冰雕一样保持一手拿烟一手拿酒的姿式。果然是意哲。二年前的那一幕又这么清晰地上演了。他原本只需要静静走过林夕身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为什么每次都要回头望一眼。
  心尖尖上被电击的那股轻轻颤动,又这样准确地传达到林夕的神经中枢。林夕突然没了反应的力气。
  他同时认出了林夕。即使是在这样阴暗嘲杂的酒吧里,林夕依然看到他毫不掩饰的惊喜。他大步走到林夕身前。眼睛里闪着愉悦的光芒。他和她异口同声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乡遇故知,总是令人欣喜万分的。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曾经动过心的。此时林夕听到自己心底偷偷发出的笑声。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原来意哲辞职后就来了上海,在一家私人公司做业务。晚上陪老板来玩。
  林夕问及他辞职的原因时,他眼里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下去,沉默片刻,勉强笑笑说,我得过去了,以后再说吧?林夕已经觉察到自己多嘴了。心里悔得不行。只有点头说,可以可以,我留个电话给你吧。以后常联系。我在上海得呆二个月呢。
  互留了电话后,意哲把烟从林夕手里拿下灭了,像哥哥似地拍拍林夕的肩说,女孩子最好别抽烟,没好处。林夕吐了一下舌头,笑嘻嘻地说,好好好,下次不会啦。
  意哲欣长的背影瞬时混在了涌动的人群里。林夕还怔怔地发呆,她还有点没缓过劲来,恍然一梦,他出现,他消失。除了手中的电话号码带着真实的触觉,他像水一样被这个酒吧蒸发了。甚至林夕有一阵子怀疑,这些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幻想?
  
  第二天中午,林夕还在抱着枕头呼呼大睡时,他的电话来了。仿佛他也觉得不真实,需要及时证明似的。
  林夕在半梦半醒中,抱着电话,呢喃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心里一瞬间掠过一些往事,胸口又开始疼痛起来。他像哄孩子似把林夕从床上哄起来,约好一起午饭。
  我来接你。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最后一句话让林夕一下子清醒过来。她从床上跳起来,慌慌张地开始整理自己。上海的阳光看上去懒洋洋的,带着甜蜜的气息。十分钟后,清爽的林夕出现在意哲面前。带着和阳光一样甜蜜的气息。
  整个午餐过程是非常愉快的,意哲显得难得的开心,林夕的伶牙利齿逗得他哈哈大笑。如果不算上林夕偶尔问出的那句话,这次午餐大概可以算得上完美。
  她喝了一口橙汁,问,意哲,你老婆呢?和你一起在上海吗?
  他的笑容像被秋风刮落的叶子,飘浮着下沉。脸上甚至隐约有一种悲痛。林夕的心也随之下沉起来。不敢再问了。
  长长的沉默。意哲点燃一支烟,沉默地看着袅袅而起的烟雾。英俊的面容在烟雾后面有一种隐忍的痛苦和孤独。
  一支烟抽完后,林夕终于听到他开口说话了。她死了。
  林夕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地反问一句,不会吧!他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这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林夕的眼神开始涣散。怎么可能!这样一个美丽柔顺的女子,怎么能就这样消失呢?她好像昨天还温香软玉地活在林夕的记忆里,她满足幸福的眼神还依然停留在她的男人身上。怎么今天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身边的景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不再引起她的注意力。她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当中。
  意哲又点燃了一支烟,似乎现在只有香烟,才能镇定他的情绪。
  他低沉地说,她出了车祸。我辞职就是因为不想再开车了。林夕听到了他话音里微微的颤抖。
  她鼻子酸酸的,忍不住落泪。一个生命的消失竟如此容易。只留下生者永远的哀痛。
  看到林夕的泪,意哲有点不安了。他原本无意把自己的痛苦让她分担。他掐灭烟头,林夕我们走吧。
  林夕抬眼望他,泪光闪闪。看得他不由叹息一声。林夕低低地说,意哲,慢慢的会好起来的。
  意哲喉头一紧,泪水差不多要夺眶而出。他竭力保持平静,对林夕微笑地说,走吧。
  
  这生与死的界线,竟然是这样的模糊,生命竟是如此脆弱。随便出个岔子,便可以令生命消失。面对这样一个不讲理的世界,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活。又何止是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一分钟和下一分钟都有生死两茫茫的可能。
  
  从此,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城市里,他们似乎成了彼此的慰藉。这个英俊而沉默的男人,总是带着令林夕着迷的气息出现。让林夕情不自禁想去靠近他。
  和他在一起,非常的轻松自在。有如在煦暖的春天里,行走在一条沙沙作响的林荫道上。它与语言或者任何一种表达方式无关,它更接近于一种无知无觉的状态。它不激烈,却真正把一个紧张的世界打碎了。
  面对林夕眼中的明媚,他只是视而不见。更多的是把她当作妹妹。
  他们的关系始终在朋友线上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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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说,我就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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