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ruename() 
整理人: yvonneh(2000-11-19 20:47:0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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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含义 
   小时候的印象中新年是没有选择的。 
   新年是一个父母不得不为孩子们做新衣而孩子们不得不穿的日子;商店专在 新 
 年里兜售孩子们喜欢的玩具,富家子弟手上的玩具、普通人家孩子梦中的玩具, 新 
 年就是这样把穷、富的差别摆到你面前,让你看得逼真,让你刻骨铭心。 
 
   听说母亲曾经过过富足的日子,家里仅佣人就四个,大小姐开口,茶饭送到 面 
 前。母亲娘家的这份气派我不曾看见过,我出生以后,家里的粗活细活都有她一 手 
 操办,洗衣买菜、烧洗煮涮、去旧货店典卖细软、服侍瘫在地上的太婆婆,在母 亲 
 后半辈子作的全是下人的工作。 
 
   金子我是见过的,有一年快过年了,母亲说要为我买一件棉袄,当时我已经 五 
 岁了,五岁之前我一直穿一件改制棉袄,那是母亲用旧的棉花毯和旧被单作的, 到 
 了那年棉袄面子已破成了碎布片,棉絮一丛一丛钻出来,不买新的是不行了。我 牵 
 着母亲的手,一跳一跳地在她身边走,我们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因为我象一只 活 
 动的小垃圾箱。我那时十分快活。现在想起来那个日子意义重大:我将得到我一 生 
 中第一件新衣服。母亲拉着我拐进了街边的银行,她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一条金 灿 
 灿的链条,交到一个中年男人手上,而他给了她几张纸币。我一直无法忘记那叠 纸 
 币的数目:96元。那是当年一两黄金的牌价。银行旁边就是旧货店,店里的售 货 
 员都是母亲的熟人,母亲经常出入那里,过去常常去那里典卖家里的旧物,那天 很 
 不同了,她要为小女儿买一件棉袄,所以声音很响亮,要售货员把挂在竹竿上的 一 
 件别人寄售的花棉袄拿下来让她看看。我们买下了它,那是一件大人棉袄,它把 我 
 整个身体都盖住了,我美滋滋地穿着它走出店门,一路上高仰起我的下巴,十分 神 
 气。 
 
   一回家急忙把我的新发现告诉姐姐们,母亲有一根很漂亮的链条,但是她把 它 
 给了一个男人。姐姐们见多识广,斥道:什么链条,那是金项链。每年年关妈妈 总 
 要去银行卖掉一些金子,过去总是我们跟着去的,我们见多啦! 
 
   我总算也见识过金子罗。不过那是母亲手上最后一份象样的家底,后来再也 没 
 有金子可卖了。但过年还是要过的,之后几年,母亲常在年关前走亲戚,姐姐们 偷 
 偷地告诉我妈妈借钱去了,这是一件没有凭据的事情,母亲从来也没有承认过。 家 
 里还有一件查无实据的事,哥哥们说爸爸每年去血站卖血。这些事情大人们一直 守 
 口如瓶。 
 
   过年,我总爱莫名其妙地哭,我看到的新年和我向往的距离太大。现在想起 来 
 当时要求并不过分,哥哥们想要得到一支玩具手枪,两个人轮流玩;姐姐们和我 每 
 人都想要一个玩具娃娃,抱着睡觉;我们每个人都想有一套真正的新衣服,哪怕 过 
 年的时候穿,平常日子收起来;太婆婆最后的30年一直睡在地板上,我想让太 婆 
 婆有一张床;其实我们家只有一张床,我们三姐妹和父母睡在上面,哥哥们和太 婆 
 婆睡在房间的地板上,我想最好我们每人都有一张床。每年我总为这些事哭,哭 得 
 停都停不住。母亲在一边陪着我流泪。母亲说是他们不好,让我们生下来受苦。 父 
 亲说,不要紧,娃娃,手枪、新衣服都是可以买的,他现在就去买。我一下子就 笑 
 了,“真的去买吗,爹爹,我跟你一起去。”太婆婆在地板上大声叫喊:“不要 让 
 德昌出去,不要让他出去,他要去卖血!”两个哥哥冲过去,合力抱住了父亲, 我 
 从没有看见父亲哭,但那一天他哭了,象一头垮掉的狮子。 
 
   这样的新年总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幸好这样的日子结束了。当年一些梦想大部分实现了。两个哥哥结婚的时候 , 
 父亲送出几十把玩具枪械,我们的房中堆满了娃娃,兄弟姐妹们终于都有了自己 的 
 床,只是我们的太婆婆没有看见这一天,她最后死在地板上。 
 
   日子最终变好了,我们可以轻轻松松地过年了,不必求借、不必典当、不必 卖 
 血,我们过上了随心所欲的新年。 
 
   金钱十分重要,它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全家曾经过过30多年的潦倒生活,然而让我们坚持下来的并不是金钱 的 
 力量。 
 
   母亲20岁以后离开了富有的家庭,嫁给了我的父亲,服侍他的母亲,为他 养 
 育了六个儿女,这一切也不是因为金钱。 
 
   你我离不开感情,有幸得到它的支撑,才可言及坚强。   
 
 
  
 --Tuesday,October 07,1997 07:25 PM 贴于嘉星老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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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 鬼 人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到晚饭时间,必端了一个大茶缸跑到弄堂口的小店为父 亲 
 买一杯散装的啤酒,偶尔到了过年过节,也买上半瓶白酒,时间长了对父亲热爱 的 
 这些液体萌生了好奇心,乘着没人偷偷的偿一口,才知道那个滋味并没有想象中 那 
 么美好,甚至是苦的,尤其是烧酒。我很奇怪,那么辛辣的东西,居然让我父亲 等 
 等男人们如此地着迷.看他们饮酒,谁都会以为小小的杯中盛着琼浆玉液,还有 父 
 亲手指中夹的一支纸烟,只有在烟雾、酒气中,父亲的脸上才焕发出沉着以及思 虑 
 …… 
   古人说,忧愁是千古一贯的东西.而酒让人获得瞬间的解脱。 
 
   烟与酒有同样的品质。 
 
   能抵抗寂寞沉闷平庸,全因为你心头盘据了这些鬼东西。于是才点起烟来打 鬼 
 。 
 
   我抽烟的历史比较长,最初的尝试并没有如何强劲的理由,不是因为爱情不 果 
 ,也不是伤春悲秋的缘故。那年我五岁,祖母九十五高龄,她一生离不开烟。到 她 
 的晚年,世道、家境都不如从前,父母带着我们姐妹几个享用家里唯一的一张大 床 
 ,在过道的地板上铺一条棉絮,早上收起晚上铺开,那是她的眠床。总是从烟中 得 
 到了些许支撑,使她从容活了下去,不顾生活中的惨淡,那是活生生地摆在我们 面 
 前,我们只能接受无力躲避的东西。父亲常年为她买些廉价的烟丝,她用干净的 纸 
 卷上少量的烟丝,做成很短的纸烟,直抽至很枯才掐灭。仅有的一次,她心情奇 好 
 ,在烟快烧尽的时候让我吸了一口…… 
 
   老祖母说,女人若烟都可以咽下,就没有咽不下的事了。 
 
   就这么,做了十年打鬼人,总不能将鬼赶尽杀绝。 
 
   有几年在外地生活,没有固定的收入,于是摆出一付流氓无产者的嘴脸,与 朋 
 友们大谈阶级友爱,把朋友们的荷包当作了我自己的生活来源。每日尾随其后, 他 
 的饭就是我的饭,他的烟就是我的烟…… 
 
   后来这位朋友来了,问起我现在三顿饭是否已经有了着落?我道,有了有了 , 
 除去三餐,烟的问题也解决得蛮好,买些低档国烟,每天的基本需要还是可以得 到 
 满足的。 
 
   朋友走的时候掏出几包万宝路给我,说,过去是救人危难,现在算是锦上添 花 
 吧。于是来二包,去二包,半生过去了,我算了算,总共收到这位朋友4条烟, 十 
 个来去。这样的关系深浅适度,不至于搅动人的魂魄,扯不到男婚女嫁的程度, 两 
 地分开也断断不会燃起相思(相思是恼人的东西,扰乱平静)。再多出一些年月 , 
 各自安了家,彼此很自觉地将施烟受烟的旧事收拾起来,烟毕竟是送来就抽,抽 完 
 就算的东西:来的时候,经你的手到我的手;死灭时,连气味痕迹一起死灭,变 成 
 灰烬。施与受具是没有凭据的事情,你可说它曾有过,也可说它从未发生过。一 堆 
 灰烬而已,说它曾经意味着什么一无意义。 
 
   说到底,生命也是这样短促的东西,被点燃了,由长而短,最后统统变成灰 。 
 
   烟,让我看到人生中的虚妄。 
 
   有了烟,人生中的虚妄也成了可以忍受的事情了。 
 
 
  
 --Wednesday,October 08,1997 10:37 AM 贴于嘉星老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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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建的明信片 
   很多年里,我都不能确定子建算不算我的男朋友. 
   那时候我在海南打工,认识了一个叫子建的上海籍青年,因为同乡的缘故, 言 
 来语去的自然有一份特别的亲切.一幢大楼里几十家公司,子建在十楼,我在九 楼 
 ,常能在电梯里见面,起初只是点点头,冲对方笑一笑,用上海话客套几句,每 次 
 见到他总觉得他的眼睛比别人亮,尤其是他低下头看我的时候,我从它们里面看 到 
 了很深的喜悦。约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子建最初只是约我午间餐,后来改约周 末 
 的晚餐.无论怎样子建总是很多礼,很客气的.他总让我作最后的决定:你会不 会 
 有空?你喜欢哪一间餐馆?我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正在社会上浑迹的,被我严辞 拒 
 绝的若干名男士向来不遗余力地为我作免费广告,说我心肝全无.但在子建的事 情 
 上我分外地温和,身不由己地陷了进去.是知道他是一个感情上极为脆弱的大男 孩 
 ,还是早懂得不能善始终.到后来子建已改在下班时间等在大楼的出口处,海口 一 
 年四季都是那么热,子建等在斜斜的阳光下面,脖子上的领带已摘去,白衬衫的 第 
 一粒扣子也解开了,仍能看见他额上的细细的汗粒,他微笑地等在那里.他的微 笑 
 ,他的等待让我多年以后想起仍然十分迷惘. 
 
   我们前后相处了有一年的时间,我以为他会有所要求,甚至私底下我在期待 . 
 然而一年中我们约会的节目千篇一律:一同去菜市场,抱了一堆生菜去我的宿舍 烧 
 煮.我天性疏懒,又一个人生活着,不善烹饪也是很好被理解的.子建的到来没 能 
 改变这一切,最好的朋友应当看到我最真的一面,我以此为借口变本加厉地懒散 . 
 回了宿舍抱了本书就看,所谓看书也只是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听任子建将 整 
 个黄昏煮得香气扑鼻.而我岂又是真的无动于衷!子建捧着菜谱专心烧菜的样子 实 
 在让我着迷,不由人生出隐隐约约的憧憬. 
 
   于是,朋友们说,丹和子建走在一起了. 
 
   后来,子建辞去了海南的工作,接受了北京一家中学的邀请,在那儿担任历 史 
 教员.他爱孩子,更爱每年的寒暑假期,他曾有计划要走遍全国上下.偶尔收到 他 
 的明信片,每张明信片的下方落着一行漂亮的蝇头小楷:握你的手. 子建在某 某 
 地."子建天性木讷,不善长篇大论,只用了一些简短的语句表达对我的关注仍 在 
 .我将子建的明信片仔细地收藏起来,几年里积有一小叠,读它们的时候,总有 一 
 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冲击着我.尽管多年以来朋友们议论纷纷,可是只有天知道, 我 
 们象两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小女,连彼此的双手都从未碰触过. 
 
   一连半年没有收到子建的片言只语,我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没有开始过, 谈 
 不上失落. 
 
   有好事的北京朋友来信说,子建在北京有一个女朋友,也是中学教师,似乎 有 
 结婚的打算.我遂又复信给这位朋友,请他转达我对子建的问候. 
 
   一日入夜,竞兀然收到子建的长途电话,说说笑笑聊了好久,他说:丹,我 要 
 结婚了.我说:好啊,男大当婚,婚礼举行之日别忘了空运二袋喜糖来.听筒内 一 
 片寂然.然后我说:那,我挂了啊.子建在北京说:那好,挂吧. 
 
   隔几日收到他的明信片,说,很多年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知道你过得还好 , 
 我真的宽慰了许多.握你的手,请日后多多保重自己.子建在北京. 
 
   天下事往往只由得人去想,却事不能成.得得失失总要让自己徘徊好多年.  
 
   出差去北京,去王府井闲逛,不料想竞遇见子建,他手提大包小包,身边依 偎 
 着一个腹部微微隆起的女子,子建看见我微微有些错然. 
 
   京中的女子热情大方,听说我是子建的旧日同事,拖着我去路边的咖啡馆小 坐 
 .子建太太很健谈,说不知道怀的是男是女,只能买些中间色的小孩衣物,将来 无 
 论男女都适合。说着说着又抖开那些精致迷人的小布片:粉绿、鹅黄、浅紫,煞 是 
 好看. 
 
   我问子建,那你走遍全国的计划呢?子建太太又说:走遍全国又能怎样,男 人 
 三十,不如早早尘埃落定,居家过日子的好。临了子建太太说:你们上海男人真 是 
 不错呢.我附和道:是啊,子建尤其忠厚.子建抬起头来,目光在我脸上过了过 . 
 多年的独身生活我尚处之泰然,脸上应该再无幽怨之色了吧.黄昏时分,我将这 对 
 夫妻送入计程车,子建的双手从半开的车窗内伸出,握住我的,重重地说:再见 , 
 丹. 
 
   目送着这辆载走子建的计程车,直至再也看不见.独自呆立在王府井,心中 莫 
 名的空空荡荡.想起子建的明信片,多年里他都这样写:握你的手. 子建在某 某 
 地. 
 
   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象行人在旅途中兀然间看见一棵开满花的树,因为不能结果,花落了一地. 花 
 在行人眼中,然后,落尽.行人在树的梦中.都是片刻的东西. 
 
 
  
 --Wednesday,October 08,1997 11:02 AM 贴于嘉星老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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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 碗 剩 饭 
   这与我们通常所说的浪费粮食无关。 
   在一个纯属自家人参加的聚餐中,为另一个家庭成员解决碗中剩余食物是一 个 
 家庭的内务问题. 
 
   女友五柳的家庭背景比较复杂,她的父母是再婚,他们各有一儿一女,那是 前 
 一次婚姻给他们留下的,他们带着四个孩子重又组织了一个家庭,后来生了五柳 , 
 五柳长到10岁,父母去外地工作,五柳和几个异父或异母的兄姐共同生活.长 大 
 后的五柳说起她的童年生活时,总说家庭的不完整,给那几个不同姓的兄姐也带 来 
 了问题,他们提前长大了.为了抗拒家庭解体造成的残缺感,在另一个亲父母, 继 
 父母统统缺席的新家中,与各自的真手足紧紧依靠在一起.于是五个小孩组成的 家 
 庭瓦解成三个小家庭,父亲的孩子和母亲孩子各自为政,本能地排斥对方,更排 斥 
 五柳.五个孩子仍旧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只是经纬分明,俨然三个家庭.在畸形 的 
 伪家庭中,姐姐们依然秀气娇弱,象孩子;哥哥们老成持重,他们扮演家长,一 个 
 全心全意地照顾三餐起居,象真的父亲,姐姐们发嗲撒娇,俨然女儿.姐姐们秀 气 
 ,食量小,一碗饭只吃得下半碗,碗一推,走人了.哥哥们都习惯成自然地拿起 自 
 己妹妹们的饭碗,毫不犹豫地将碗中的残食吃尽,不剩一颗米粒.有一点是肯定 无 
 疑的:父亲的儿子绝不会接过母亲女儿的碗,反之也一样. 
 
   关于剩饭问题我和五柳曾有过一次谈话.   
 
   我问五柳: 那你留不留碗中食? 你剩下的食物谁给你解决呢? 
 
   五柳看了我一眼,说:我从不剩饭,每次我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因为我知道 他 
 们不会吃我的剩饭的. 
 
   我:你会不会太主观了,他们排斥另一边的孩子是有理由的,双方没有血缘 关 
 系.从道理上讲,你是他们的半个妹妹呀.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他们绝对不吃你 的 
 剩饭呢?! 
 
   五柳:有一次我故意留下半碗饭在桌上,第二天走到厨房一看,饭桌上其他 的 
 食物,餐具已收拾一尽,只有我的碗筷仍留在原处,半碗饭也还在碗中,原封不 动 
 .其实不用试探我也早已知道结局,我一个人组成第三个家庭,这并不是假象中 的 
 . 
 
   我:一方不能亲和另一方,应该有理由吧,你和双方在血缘都沾边呀...  
 
   五柳:他们对我不能说仇恨吧,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没有把手足之爱给 我 
 .之间的缘由很好理解,我有一个相对他们而言是完整的家庭,而他们的家庭因 为 
 我父母的结合而不复存在了.所以我不可能是他们的自家人. 
 
   五柳说我们长年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人前人后的,后来父母退休了,回了上 海 
 ,加上兄姐的孩子们,一大家子人围坐着,外表上看去和和美美的,多少有点天 伦 
 之乐的意思.但扒去这一层,情况就不同了.就象一个身体上有缺陷的人披了件 衣 
 服,脱去伪装,问题或者缺陷才能被人看见. 
 
   一些生活小枝节,其实是人与人的关系中亲疏远近,爱或恨等各种情感的分 水 
 岭.比如半碗剩饭既说明爱,也说明不爱. 
 
   经常能看见母亲吃儿女的剩饭、丈夫吃妻子的剩饭、情侣之间相互为对方收 拾 
 残局。为对方吃尽碗中的残余食物,就象在说“我爱你” 
 
   我听说过一个很美的爱情故事,发生在一对老年夫妻身上.他们结合了50 年 
 ,老太太脾气古怪,而老先生几乎没有脾气,夫妻二人个性一张一抑。邻居们都 说 
 50年中只听见老太太叫嚷,她丈夫的声音总是低声细气的,从没见过他大声说 话 
 .有意思的是老太太的食量永远是小的,她永远只吃半碗饭,她丈夫为她吃了一 辈 
 子的剩饭.结果先走的是老先生.临终那天,他拉着妻子的手说:你要受苦了, 我 
 死了,没有人给你吃剩饭了.说老太太性格乖张一点不过分,老伴走的那天,她 一 
 滴眼泪没掉! 
 
   这篇文章从吃饭开始,当然也在吃饭的问题上结束.老太太仍然活着,仍然 要 
 吃饭,半碗饭勉勉强强吃了下去,另外半碗吃不下去了,50年的习惯不是一个 人 
 的死亡能改变的了的,老太太自然而然用左手举起饭碗,老先生生前是左撇子, 丈 
 夫死后,她旁边的位子空着,他们的儿子远远坐在她对面,老太太保持这个姿势 很 
 久,餐桌上首先流眼泪的是他们的儿子,他默默地接过母亲的剩饭,一边咽,一 边 
 抽泣.然后才是那个老人...... 
 
   半碗饭的恩情,50年中绵绵不断,到人死才断! 
 
   在半碗剩饭面前,我爱你三个字也流于肤浅了. 
 
 
  
 --Wednesday,October 08,1997 02:42 PM 贴于嘉星老论坛 
  -- ※ 来源:.月光软件站 http://www.moon-soft.com.[FROM: 202.103.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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